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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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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柘过去和梁洛河一起时,总是习惯出没于各个声色犬马的场合。

    热闹吵嚷,却又寂寞非凡。

    人人都想寻求一个陪伴,可他们那群人,注定只能停留在那样表面的喧哗里了。

    太多复杂的背景交织在一起,没有人能真正交心,更遑论爱情。

    梁洛河是幸运的。他长在大院里,有从小生死一处儿的几个兄弟。

    他遇见了谭柘,一个有骨气、有志气,一腔热血的小姑娘,满怀真挚的爱着他。

    但世间的幸福不会轻易顺遂,所有的美好都在暗中标上价码。

    对于他带她来这样一家温馨柔暖的小店,谭柘是意外的。

    她本以为他,永远不会属于这样平凡的温暖之中。

    梁洛河替她拉开了玻璃门。

    店里人不算多,两三桌依偎在大堂里吃饭。梁洛河指了指里头,老板娘立即会意,带她们进了包间。

    里面布置得很温馨,西欧式风格的花纹墙纸,中间一张正方形的餐桌,铺陈上了暗红色桌布。高大的烛台伫立,点亮整个空间。

    谭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朝梁洛河看去。

    “你还会来这种地方呢?”

    梁洛河斜觑了她一眼,手上却绅士地替她拉开了座椅。

    谭柘不喜欢点菜,总是把所有的决定权交给他,乖巧的用手托着下巴,静看他翻看册子。

    她不是没有过替他洗手做羹汤的日子,只是他看起来并不高兴,谭柘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和他共赴未来的信心。可是喜欢这种东西,是不分经历、身份,以及金钱的啊。

    情感的事,是世上最没有公平可言的。

    他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透过烛光,侧影在墙上打下了一片轮廓。

    语气淡淡的:“适应的挺好?”

    谭柘愣了神:“嗯?”

    “我说工作。”

    “哦~”谭柘似懂非懂地回复了一声,“还行吧。其实工作强度不比从前,还没做上什么事呢。”

    梁洛河发出一声轻笑,道:“突发事件倒不少?”

    知道他是有心调侃,也没回复。

    上了第一盘菜,用糖醋汁儿调和的烤鱼块,谭柘用叉子取了一小块放入嘴里。鱼肉外头油炸过,在嘴里是酥脆的。酱汁甜酸味中和的恰当,她满意地发出一声赞叹,眼睛舒服地眯成一条缝儿,像一汪月牙泉里倒映着满天荡漾的星辰。

    梁洛河将手边的纸巾叠成一个三角形,上前替她擦去嘴角蘸上的酱汁,动作轻柔,像在擦拭一尊神祇。

    谭柘眼眶突然就酸了。

    眼泪好像不听话似的掉落下来,一颗一颗,怎么也止不住。她想念这抹温柔真的太久太久了,渴望却不可及。

    温热的液体掉落在梁洛河手上时,他有一瞬间触电般的颤抖。他做过功课,谭柘这病,没有稳定的情绪,随时可能崩溃。理性如她,一定很难接受那样的自己。

    眼泪泛滥而下,梁洛河擦不尽她的馈赠,干脆拥她入怀,任由情绪自由地发泄。他紧紧地环住她,嘴角轻触她的耳朵,温暖而轻柔,道:“柘柘,我在这儿。”

    怀里的谭柘哭得撕心裂肺,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何而落泪,只是有一刻意识到,有些委屈藏在心里深处太久太久了。

    梁洛河又凑在耳边轻声问道:“喝点酒好不好。”

    谭柘摇了摇头,蹭了一大把眼泪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她记得沈彦林嘱咐过,不能沾烟酒,她已经破例了。

    梁洛河径自按了服务铃,礼貌的让人醒了一瓶红酒,替她倒了半杯。

    谭柘看着那半杯猩的液体,如同人原始的嗜血欲望,发了狠劲儿的喝了下去。有梁洛河在,一种天然的信任让她一次次以身犯险。

    “啧啧啧。”梁洛河有些遗憾的摇头,“暴殄天物啊。”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谭柘身处陌生的酒店房间。

    手机闹铃早响了好多回,愣是一声儿都没听着。匆匆下床洗漱,发现手边摆了不少男士的用品,衣柜里也是满柜子的男士正装。该是梁洛河本人的房间没错,却没见着他的人影。

    一想到这是他独自待过的地方,谭柘手上的动作突然就慢了下来,有股熟悉又好奇的怪异感觉。会客室里的沙发上胡乱堆着一条敞开的毛毯,还没人来收拾过,他昨晚该是在这儿休息的。

    手机震动了三回:“喂?”

    “醒了?”清冷的男性嗓音,带着一股清晨的禁欲感。

    “嗯。”

    “酒店十层可以用餐,或者,叫到房间里吃也可以。”

    谭柘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梁洛河交代到:“我不会待满三天,今天的会议结束就回去了。”

    谭柘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一直很忙,很难空出完整的档期。

    令她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问道:“你后边儿还有事儿?要不要顺带捎你回去?”

    手头上确实没有任务了,但又觉得这样丢下队友跑了很不道德,深思熟虑后还是回绝了:“不了,我还是同他们一道儿回去比较好。”

    梁洛河也没坚持,只淡淡道:“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今天是11月20日,大会开始的第二天。

    谭柘没有一个人独自晃荡,倒是跟着郑珺去给大家做了几场翻译。郑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道:“谭柘姐,你英文真好!”

    说起来,谭柘的英文,早年间受了梁洛河不少帮助。如今倒是借着这番东风,自己受用了。

    傍晚回宿舍时,她同江黎擦肩而过,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谭柘先开的口,问道:“痊愈了?”

    江黎面上平静,昨天的失态消失不见,温和回道:“遇上生理期了,疼的厉害。你说气不气人,又不是什么毛病,怎么就这么折腾人。”

    谭柘也经历过。顶着大兴安岭的暴雪,冰冷也无法掩去的疼痛,同性别之间总能格外理解,提了句::“以后碰上重要任务,都得记得提前吃药。不然真熬不住。”

    江黎笑了笑,“我日子不准,吃药也没用。”

    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了几句,不痛不痒,无关紧要,像是从未发生过何种交集。

    晚上谭柘躺在宿舍床上,想起昨天江黎那张含泪的面孔和那份标注清晰的采访稿件,如果是自己,心里该有多失落。

    想着想着,齐粤接通了视频电话,她接起,瞬间被一股热烈氛围萦绕:“柘柘!你都离开好几天了,我好想你啊。”

    谭柘一脸无奈,道:“明天就回来了。”

    “真的吗!”电话那头的语气兴奋起来,道:“那后天陪我出去玩啊,都无聊了好久了。”

    视频里的齐粤嘟起双唇,一副撒娇的模样。谭柘知道,这是逃不了了,硬着头皮应下:“好,陪你去,行吗?”

    齐粤笑得开心,露出两排整齐的糯米牙来,娇憨俏皮。镜头一转,手上又多了几件漂亮裙子,“柘柘,你看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粉红色的chanel小短裙,颜色娇嫩细腻,很衬齐粤。

    谭柘语带宠溺道:“好看。”

    那头好像是接进来什么电话,齐粤忙道:“那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啦,拜拜!”视频挂断的迅速。

    谭柘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躺回了床上。

    明天项目结束,组里许多人提前回杭,因此今晚全组人在场馆外头的小饭馆里包了个包间,也算是庆祝合作一场。

    众人身上都还背着任务,谁也不敢多喝上一杯,唯独老杜和几名经验丰富的摄像不在意,开局没多久,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模样了。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胆儿小。那工作和生活怎么就分不开呢,咱们一组好不容易聚聚,一个个都推托成什么样儿。”

    老杜举起手中的酒杯,举起酒瓶灌得满满的,从场子上四处转起来。

    “诶,小王。”老杜来到了后勤处一个年轻小伙儿面前,“你刚来的时候,手脚毛躁的跟个猴似的,你杜哥没少罩着你吧?”

    小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杜金海突如其来的点名,将众人的视线都引到了他身上,一下有些局促,泛上一阵血红来,一直从耳朵蔓延至脸颊。

    有些勉强地举起酒杯来,道:“杜哥,这杯敬您的,这么多年,谢谢您关照了。”说着一仰而尽。喝得太急,放杯时不住咳嗽了两声。

    谭柘冷眼旁观着一切。

    杜金海这才像是有些满意似的,兴致高起来,拿着酒杯转了老大一圈儿,前前后后骚扰着众人。

    等要回位时,神智早已被酒精麻痹的有些盲目了。

    他突然看见角落里的漂亮女生,当着众人的面叫了一声:“诶!江黎。”

    那杯已经空荡的玻璃杯就这样随着人来到了江黎面前,“都好啦?挺不巧哈?”

    江黎有些尴尬,还是镇定着维持住表面上的冷静,道:“已经无碍了,耽误大家工作了,真是抱歉。”

    老杜借着酒劲儿捣起乱来,谭柘想起昨天他背后的议论,心里总隐隐有些担忧。

    果不其然,他大声吆喝起来,道:“你别光向咱们道歉啊,谭柘呢?”说着,用迷离的眼神四处搜寻了一番,“谭柘!”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惊奇地大叫,硬生生将江黎拉起,来到谭柘面前。

    不难从江黎僵硬的肢体动作中看出她的不情愿。

    “当时空着的,又得有出镜经验的,还要能说外语,我可只找得出谭柘一个人,江黎,你还不快谢谢人家。谭柘要是不愿意帮忙,咱们都得玩完儿。”老杜从身后推在江黎腰上,把她往谭柘面前推。

    这场面,骑虎难下。江黎吃着亏,不好发作,可杜金海字字句句里含沙射影,强人所难。明明同为受害者,却被逼迫的如同一名罪犯,那句谢,恐怕真是说不出口来。

    谭柘推开江黎,径直走到杜金海面前,道:“没看见她不愿意吗?要不要道谢,不该是私人的问题?”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老杜的面色在酒精作用下逐渐涨成猪肝色。

    郑珺从人群里溜出来,挡在二人面前,笑嘻嘻扯开道:“诶,江黎,说起来谭柘还是你师姐呢!她和嘉敏姐一级呢!”

    这话题如同一粒投入水中的小石子,一下子激起千层浪,众人被分散开注意力,纷纷议论起来,还有人惊喜地跳出来,一脸崇拜地看着谭柘:“谭柘姐,那可是我的梦校啊!你也太低调了,都没提一句。”

    老杜渐渐被几人拉回座位上,谭柘也收敛了几分神色,看事情作罢,也不再提了。后面这顿饭,变得平静而空白。

    众人逐渐离场时,谭柘眼见江黎仍坐在位置上毫无动静。她才二十四岁,眼神却也带上了一股空虚与黯淡。

    谭柘自嘲,自己又有什么话语权足以宽慰别人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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