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itisn’tlikeyoutotellmehowyoureallyfeel”
“turntomeandgivemesomethingreal”
frances的itisn’tlikeyou轻柔中带着安抚,齐粤缓缓哼唱,安抚怀中的人。
上一回听闻这首歌,分明出自谭柘口中。
13级毕业典礼的篝火晚会上,大家伙儿簇拥着她:“来一首!来一首!”
喝了酒,红了脸的她,大大方方接过递来的话筒,坐在草地里随意搭建的舞台上静静唱起来。
他们都在下面看着,而她眼里只有一个人。他们这群人爱闹腾,连别人家的毕业典礼也不放过。
齐粤轻轻替熟睡中的谭柘拢上被子,一个人静悄悄走到阳台上。
外面很冷,夜幕透出深深的蓝色,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很早以前,她在一本书上读到过:只有高智商的人才会抑郁,因为他们能透过表象,看到事物的本质,但又无法接受现实真相的丑陋。
抑郁患者往往本性善良,崇尚清高,追求精神至上,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不屈服于现实,于是陷入了美好理想与丑恶的冲突之中难以自拔。
谭柘,确实是这样的人。
她这样的姑娘,本该拥有更幸福的人生啊。
齐粤拨了通电话出去。
“粤粤?”带着一贯纨绔的语调,以及听筒里混进的不少嘈杂背景音乐。沉默了好半晌,对方也不着急,不催促,迟迟没有挂断。
齐粤几乎用了一种吼出的语调,质问道:“都追到跟前儿来了,怎么就没个胆子正正经经见个面?”
这回,换做对面沉默了。
梁洛河“嗤”的一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跟她见面?”
“她最近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工作忙不忙?开不开心?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些,你都了解吗?”
没人需要这个答案,两人心知肚明。
“大晚上的怎么了,发疯了?”
齐粤语调渐渐抹上一层哭腔:“没,我就是觉得,柘柘太可怜了。洛河哥,你要是觉得没意思了,就回去吧,别再出现了。我求求你。”
这丫头,大晚上抽风也不是头一回了,梁洛河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我找人接你去?”
“不用。”齐粤厌倦了,厌倦去叫醒一个不肯苏醒的人,“我挂了。”
屋里头的谭柘断断续续发出细微的低吟,齐粤进去时,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一部分,紧紧贴在面颊上。皮肤一如既往的白皙,透过月光,甚至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卷翘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多好看的姑娘。
“外婆……别走……好吗。”断续的低吟里夹带了几个清晰的词语,她一定想说这话很久了,才会在睡梦中也格外清晰。
齐粤动作轻柔地爬上床畔,半坐着身替她拨开汗湿在颊上的发丝,如同施魔法般轻轻凑在谭柘耳边道:“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
谭柘第二日醒得很早。令人意外的是,齐粤醒得更早,还格外贤惠地围了个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她又阖上眼,躺在被窝里犹豫着不敢起身,脑海里思索了无数种可能的发展。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猛然起身,趿拉上床边摆放着的毛绒拖鞋,朝外间去。
谭柘靠在厨房的移门上,用一种极其理性且冷静的语气道:“粤粤。”
齐粤一脸灿烂,朝她举了举手里头的锅铲,道:“醒啦?快做好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如果你介意我的病情,我完全支持你搬出去,不需要过多考虑我的感受。”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双手交叉环保在身前,“毕竟,我非常能理解,没有人会想和一位重度心理疾病患者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话题单刀直入,字句直截了当,言语交锋间迫使对方按着自己的步调走。只有这一刻,齐粤才仿佛重新看到过去的谭柘。
看到熟悉的模样,她有一瞬的晃神。
这一出神,给了谭柘极大的错觉。她惯会通过别人的神色判断结果,在病情的辅助下,更容易将事情往消极的一方断定。她仍是有些失落的,步调有些沉重地转身,往门外退去。那一刻的寂寞、脆弱,与她极为不合适。
“你看看我这几个箱子,是我一个女孩子能解决的了的吗?”齐粤拉住谭柘地右臂,“都把我拐家里来了,可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了,我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我上哪儿去?”言语里尽是小姑娘的撒娇语态。
谭柘愣了片刻,随即弯上一抹极淡却很是满足的微笑。
“谢谢你,粤粤。”
齐粤很想告诉她,你已经足够美好,值得人花一切心思去珍惜。同时,她也明白谭柘骨子里的倔强,那是对自己的坚定与认证,所以,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生病,也不愿意同过去的结果妥协。太有想法,也太固执,世事注定棱角分明的人要受到更多的打磨,每一根尖刺的失去,都是血肉的分离,痛苦而难舍,最后留下一处难以痊愈的伤洞。
“别怕,再难的路,我们陪你一起走。”
……
谭柘进浴室冲了一个彻底的热水澡。充裕的热水从头淋到脚,使她有些僵硬的躯体重新活络起来,恢复女性皮肉特有的柔软与细腻。
原本今天是去电视台报到的日子,本以为,昨晚的情绪崩溃会使这件事不了了之。谁料吃完早饭,也不过七点出头的光景,竟是一点儿都没耽误。
谭柘用浴巾轻柔拭干身体,简单的吹了吹头发,镜子里映出一名美丽女子的面容。她像是想起什么,往一旁的柜子翻去——完全干涸的粉底液、不知在何时失去了盖子的口红,以及受了浴室潮气的散粉,几乎坨成了大大小小的细块……谭柘有些懊恼地扶住额头,她这几年很少化妆了,这些恐怕都是三年前残留下来的玩意儿。
她朝外头喊了句:“粤粤!”
齐粤马上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谭柘躲在门后只探了个头出来,道:“能不能借我几样化妆品啊,这儿的全不能用了。”
齐粤还当是什么回事儿,直接从箱子里捞出一大包化妆品往里头扔去,道:“啥都有,你自己捡着用吧。”又垂涎的看了谭柘一眼,道:“有几年没上手了吧,都该生疏了,要不我帮你化?”说着,要挤进浴室里头来。
谭柘只单薄地围了条浴巾在身上,不好意思极了,于是大力抵着门,按得实实的,只留出半条缝儿,道:“别了,您消遣去吧,我自个儿来。”
好好收拾了一番的谭柘利落地站在大门前,穿衣镜里照出一身剪裁得体的藏青色小西装,配着同色系的九分西装裤,干脆而不失女人味。齐粤惊艳地看着眼前人,不住地赞叹道:“不愧是咱们柘柘,真好看。”
谭柘极不适应齐粤频繁的恭维,每次都转头岔开话题去。外头天气凉,纵是南方也禁不住这样一身造,谭柘从柜子里取了件长及脚踝的黑色羽绒外套来,罩在外头,又搭了只大号的墨绿色mkmercer单肩包,挎在左肩上。
谭柘的衣服都是这样简洁的风格,穿在她身上格外好看。
往包里装了笔记本、墨水笔、miniipad,仔细一数,外加钥匙、手机……算是全了。又接过齐粤递来的小化妆包,里面装了块香奈儿粉饼,几支口红。
谭柘一同收进了包里,笑着同她道:“我真走了。”
……
今天路况出奇的好,不仅没堵车,还格外通畅。
谭柘到的时候,电视台门口的机器上显示着“09:07”的字样,距离约定的九点半足足早了二十多分钟。
正赶上大家上班的时间,谭柘站在大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涌入,进到大楼里头,有的匆匆忙忙,有的满怀干劲,有的却一身疲惫。
前台的小姑娘见她气质不凡,态度格外得好,温温和和道:“你先在沙发上坐着等会儿吧,宋主编还没来呢。”
谭柘点点头,又见她前前后后忙碌着接听电话、签收邮信,还不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忙道:“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在这等会儿,不碍事。”小姑娘有几分感激地看着她,语气又柔和了几分,道:“那我工作去啦?”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手里端着有些热度的纸杯自顾自在厅里闲逛了一圈儿。电视台总有数不清的可以拿出展示的项目与资料,林林总总在墙面上贴了一整圈儿。谭柘慢慢移步,仔细地观看。
“谭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惊讶的呼声,虽然是问句,却并没有疑问的意思,更多是一种惊讶与不可置信。
谭柘回头看了一眼,是一张熟悉的女子面容,但具体的名字……却是想不起来了。
她还是维持住了面上的镇静,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那女人一点儿也不拘谨,熟络的上前来搭话:“好几年没见你了,还是这么漂亮啊。”
是吗?
“你这几年都在哪儿工作啊,怎么都没个消息?咱们同学群里都传你出国了,看样子,这是回来了?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同学?
“小林。”身后有男子沉稳的呼声,面前的女子应声回头,恭敬地回了一声:“宋主编早啊。”
男子又侧头看了看一旁,道:“你就是谭柘吧?”
谭柘点头,脑海里有些生疏的记忆浮现上来。
这女人和过去的校园背景渐渐融合在了一处儿,她该是自己的大学同学。谭柘在学校里的时间不多,与同学的关系并不紧密。她是叫林,林……?
宋怀仁沉声道:“小林,这是我们新来的同事,谭柘。”又对着两人说道:“外头冷,我们进去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