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异族人
赫依族聚居地建筑讲究与自然和谐，浮宁域是整个星际最富有自然生命气息。
植物绿植覆满浮宁域，赫依族因地制宜，巧用各种绿植创造极具种族特色的建筑。
疏密有度，高低参差，夜晚时分，万家灯火与自然荧光交相辉映。
最繁华喧嚣的街市里，一旁大街上，两栋极小的夹隙里，一间小屋子浑然一体地融进两边的达拉茸草状建筑里。
卓尔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住所，他的住所隐藏在赫依族部落里最繁华的街道里。
一间极小的铁皮屋，里面挤满了的也不过是些药草和时空穿梭的资料。
对于一个有着二十多年赫依族的管理人来说，确实太过简陋。
他翻箱倒柜地把自己狭小的空间挖了个遍，最后，最后从垫桌脚的一叠废纸中抠出几张设计稿。
这些曾经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在他决定在赫依族定居的时候，把它们付之一炬了，只剩下这么些被遗忘的幸运儿。
“为什么，为什么！”
卓尔把那几张泛黄的，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纸张铺在桌子上。
几张薄薄的纸张是一座住着万千人的炼狱囚牢，把他压得死死的。
老人佝偻的背屈伏在桌上，沉痛地悲嚎。
“我都要忘了，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我全部想起来！”
他绝望地望着众星闪耀的夜空，无力地呻吟：“难道，当年实验成功了？是他们回来找我了？”
没有人回答他，星空依旧闪烁在这片神秘的乐土之上，只是被照亮的人已经迭代转换。
“你为什么不联系你的族人？”
唐宣习惯站在加缪洛身边，闻他身上一阵淡淡的松香味，不自觉地往加缪洛那边靠。
加缪洛从身后拿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没有用，他们都知道的，是我不想让他们找我。”
“那你怎么想跑到这来？”
唐宣也抽了个小板凳，坐近加缪洛旁边。
“不是我自己跑来的。怪物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上次时空重叠，我原本在房间中，混战后，就来到了这里。”
加缪洛还没有跟“陌生人”这么近过，身体往后倾，在椅子上靠腰力向后倒。
唐宣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还往前凑了凑。
两人的伤口轻微开裂，加缪洛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血透出来。
星光透过大落地窗照进来，渗出来的血迹在明亮星光下清晰可见。
唐宣闻到空气中明显加重的血腥味，往下瞟了一眼。
疼痛于他而言再正常不过。
自己疼习惯了，忘了这茬。
“加缪洛，我今天早上，没有弄疼你吧？”
唐宣停止嗅闻，从旁边的柜子上拿出一盒小胶囊。
“什么？”加缪洛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早上，直接把你从树上扯下来了。”唐宣按两颗下来，“花医师说，我们两个伤随时会复发，先吃药。”
“不，比起他们，你要好得多。”
“呃，谢谢夸奖？”
加缪洛:“别贫了，我们现在应该早点查清楚我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个竹杯自动装满水，再顺着定位信息送过去。
“加缪洛。”唐宣看着加缪洛三两下把药吞了后，自己也就水把药吃了。
他起身翻上洒满月光的大窗台。他很喜欢这个位置，就算不是很高，也能看到全景。
“我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但是你不能一直活在极端的恐惧和紧张中。”
“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放轻松，我理解。”
唐宣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青稚，但不难听出他的嗓音很温和，像山间淙淙流动的清泉。
“父亲已经联系上你的族人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接你回去。”
唐宣选中居住的苍树生长的地势较高，在窗台出远眺，底下灯火连片，与天上星光交相辉映。
“你要不要先上来看看，好漂亮。”
唐宣朝加缪洛招了招手。
倚在窗台上的人眉目俊朗，清冷的星光柔和了身上的锐敏英气，同身后的无边夜色，风光无量。
眼前的景色太过怡人。
加缪洛有些吃力地从凳子上起身，迈开长腿走几步到窗台边。
“你经常这样？”
“对啊，很美，不是吗？不仅是景色，还有人，安居乐业，和谐稳定。”
“嗯，也许。”
不远处的一颗巨树下，两个小孩正在学怎么编织一种复杂的项链，还要不断加入小法阵。
“他们在做什么？”
“她们是双胞胎，芙雀和芙榆，赫依族的孩子在十岁左右，会跟的父母亲学习怎么编制赫依项链，注入自己最大的心力。”唐宣不自觉看向加缪洛，眼中倒影着连片的灯火万家，“赠与所爱之人，伴随对方一生，至死不渝。”
加缪洛愣了一下，有点惊讶：“万一相爱之人变心了呢？”
“不会，天地万物与生灵见证我们的婚姻，一生只能认证一次。”唐宣笑着说，“你们呢？你们怎么表达对爱人的爱意？”
加缪洛沉思片刻：“天麒族不注重感情。”
“但也有例外，天麒族心脏前会有一片鳞甲，刻上心爱的人的名字，可以抵挡对方的致命伤。”加缪洛凝视对方眼里跳跃灯火的影子，“可是和你们不同，如果我们不再相爱，骨牌就会失去作用，化成粉末。”
“有点偏激。”唐宣习惯性抬手抚上那片刻着自己名字的骨牌，才发现自己现在还在幻影里，“但是很符合你们族类的气质。”
它现在覆在加缪洛的胸前随着加快的心跳起伏。
空气似乎变得闷热了，两人错开目光，才发现周围的事物不再以一种规则的线条分布。
扭曲的空间和有重影的画面都在挑逗着加缪洛霎时间紧绷的神经。
“又开始了，你躲开点，免得待会误伤你！”
加缪洛一边说一边快速往后退。
“来了。”先于加缪洛，唐宣活动活动双臂，拉住还在往后退的加缪洛，对他笑了笑，“这次，有我在呢。”
“你可以看见它们？”加缪洛吃惊的语气中又忍不住透露出一丝觅得同为可怜人的喜悦。
“再怎么说，我不能丢了赫伊族少主的身份。时空重叠，我刚好可以掌控，习惯了。”
他可以掌握时空重叠？那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异常情况，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怪物容不得两人思考，一只浑身都是灰褐色坚硬鳞片的塞拉类扑上来，地面不正常地隆起，同时向两人快速移动，两根贴着地面的长长的触须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倒钩，把上方的泥块碎成细粉。
唐宣借力一跃，半空中，一个长在墙壁充当光源的花朵翘起的花瓣上，掏了把粒子手枪，转身朝怪物开了几枪。
那怪物半缩，用背上的大鳞片去挡攻击。
在土里翻腾的怪物也向上扑出，往唐宣张大嘴要肯咬。
加缪洛手上多了把短刀，猛地往前横砍下去，扑到眼前的怪物碎成两半，但是下一秒，两半尸块又通过尸水粘连在一块，甚至速度变得更快，打击力度更大。
“这些怪物太强了，不要跟他们正面对抗，找弱点，最好一击毙命，不要给它们反应的时间。”
“嗯，会找重点，这些怪物大多数在不同空间乱窜，很熟悉各种空间场。”
唐宣给加缪洛指了个方向，等怪物刚展开鳞片，瞄准它的独眼和往下半米的位置各开一枪。
“那有枪，动作要快、准、狠，不然它摸清当前空间场就麻烦了。”
加缪洛在一箱子里，抓起把霰弹枪，往离他不足一米的怪物开枪。
半空中，跳起来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血肉迸溅，上下颌分家到地板上的不同位置。
两人一个是战神家族出身，一个则对时空重叠法则了如指掌，不出半小时，还在群魔乱舞的空间会喘气得只剩下唐宣和加缪洛。
望着满地的大尸块，血流成河在房间里蜿蜒出妖艳的图案。
加缪洛从一个人被这些怪物撵着小心谨慎地打转变为风卷残云式打法，性情舒畅得连看这片陌生区域都多了不少亲切感。
只是两人刚才厮杀干脆，身上斑驳血迹活像刚出炼狱。
论干净度，两副尊容比躺尸的怪物好不了多少。
唐宣驾轻就熟，走到树干旁，一个大衣柜很有存在感地立在那儿。
一打开，里面空荡荡，象征性地挂着几件款式简单的衣服。
刚才打架狠是本能，真正到生活，唐宣就随和得多，基本是木雨雨准备什么穿什么。
这次意外一出，木雨雨整天忧心忡忡地到处打听消息，顾不及衣着。
两人总是半吊着口气，突然醒来。
木雨雨根本没时间准备，只是送了几套简单款式的衣服过来。
这回想起这里还有一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在这。
他转身把目光放在还在原地搜集怪物生物信息的加缪洛：“转几圈。”
加缪洛不明就里，他现在心情很好，还在扒着几片从怪物身上掉落的散发异香的紫色晶状体。
在原地慢慢转几圈。
“干什么？”
“量一下尺寸，找一下合你身的衣服。”
不得不说，加缪洛年龄与唐宣相仿，但是身材已经是成年天麒族的样子，肌肉力量感强却不夸张，。
唐宣收回目光，在衣柜里扒拉几下。
加缪洛伸手捞住唐宣扔过来的一团东西，抖开来，几件最基础款式的衬衣长裤：“衣服？”
“对，走。”
“去哪？”
“身上脏成这样，清理一下。”
唐宣说完，一只手抓住垂坠一旁的藤条，猛地往下一拉，整个人飞上苍树中段，隐没在繁枝茂叶里。
过几秒，加缪洛前两日才配好的个人终端发来消息：“时空重叠环境不用管，但是身上的痕迹还是要自己清理。所以，拽一下你手边的藤条，最短的那条，上来吧。”
加缪洛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藤条，张开双翼，慢悠悠地飞上去。
唐宣刚调好树池的温度，看到加缪洛晃着他那副金灿灿的羽翼，带着一身格外醒目的血污，优雅地落地。
“还真忘了你长着双翼。你试一下水温，自己调，在这儿。”唐宣指了指旁边的电子屏幕，“苍树附近有扰乱器，我刚才隔绝开空间了。”
唐宣走到门边，把阻隔板升起来，想起自己还是个人：“我是赫依族，分属人类，我也出去。你小心点，伤口别碰水。”
他已经把黏糊糊的上衣褪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多的就像久经战场，翻出一件黑背心套上，伤疤就被遮挡了一些。
加缪洛把自己浸在池子里，抬头看到唐宣站在门口，一束明亮的浅黄色灯光照见点滴过往：“你这些伤？”
“时空重叠，想要有更大收获，那就只能承担更大风险。小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还是父亲强行从重叠的空间里封锁住，直到时间结束。”
“后来每次空间重叠，父亲和母亲就特别劳神费力，我才活到今天。”
他的表情很淡然，主动说得出来的过去，大多都放下了，哪怕它很痛苦。
加缪洛一时有点惭愧，转身整个半兽泡进水里，衣服都还没脱，上面的血迹沁润出来。
门缓缓关上，一直到看不见对方。
仗着良好的隔音效果，考虑到那位脆弱的自尊心，唐宣才轻笑出声来：“他以前怎么是这副少爷德行。”
收到赫依族整个管理层的强烈关怀，两人哪也去不了，乖乖在大苍树下养伤。
中途两个天生狂傲不羁的少年想中途溜出去，结果被唐夫人的散落四处的小纸人贴在衣服上。
毫无悬念被抓了回来，生平第二次非常有囚犯体验感。
第一次是两人刚醒的时候，唐宣急切想了解自己的过去，加缪洛急切想掌握更多关于外界的信息。
两人不谋而合撬开了唐夫人布在四周的基础法阵，然后被隐藏法阵网个正着。
加缪洛这几日白天和唐宣谈天说地聊过去，夜晚谈心赏夜景看星星。
无聊，但是对对方的了解简直肉眼可见的快。
反正沉浸在自家藏书馆好几日的木雨雨，第二次再去看那两个伤员的时候，已经感觉自己要融不进两人的对话了。
“少主！我来啦！”
木雨雨一头长发这次用一支木簪子束起来，水蓝色的长裙摇曳，看起来温婉了不少。
“天麒族派代表来啦！”
加缪洛站在木梯顶端，手动调整一块木牌的位置，唐宣站在地上做指挥。
两人同时转过头，朝着门外盯了一会儿。
“没来，在外事堂呢，你们在干什么？”
“最近夏节快到了，布置一下节日气氛。好了，就挂在那儿，好看。”
唐宣拍了拍手，示意工作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