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木花
中心城的九域势力代表馆规模比溯源小。
财大气粗是一回事，中心城不允许一家独大是另外一回事，它就选了个战略位置最好的小城市。
雄伟凶猛的老虎只能稍显委屈地盘在一小块领地里。尽管如此，它也威慑八方。
接待特殊客人的区域非常偏僻，戒备森严。
进入大楼，穆莱直接按下顶层的按钮。
“顶楼是精密仪器实验室，一共有七个。往下这栋楼都是实验室，旁边那栋楼住的人，都是你需要治疗的对象。你可以多跟他们谈谈。”
面对这种囚犯，穆莱的语气听起来不屑且不悦，特别加重“人”字的发音，还停顿了一下。
顶楼极尽安静，在一个偌大的实验室门口，穆莱输入密码，同时录入伯德的生物信息。
“按照你的要求设立的实验室，你看看，缺的报备。”
伯德双手合在眼前，近乎祭拜一样：“很好很好，能在这么短时间里集齐这么多顶尖的仪器，唐先生果然诚意十足。”
穆莱原本已经想好怎么折磨这种囚犯，并撬出情报。
半道接到和解的命令，关系到那些被基因污染的人，他也不好多说。
“唐先生愿意和你合作，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其他的不用管。”
“放心，只要有条件，我一定能成功。”伯德还不忘为自己那段躲藏的时光声讨，“那帮野蛮人太急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就放弃了寻找神的机会，愚蠢！”
“在没有出成果之前，你和你的共生体会时刻在检测下，我们不侵犯隐私权。”
穆莱在半空中一抓，黎那一大团黑雾一样的身躯凭空出现，缩成一只小狗，在他手中挣扎。
“你？你怎么能徒手抓住它？”伯德露出了第一次看到唐宣使用骨剑时的表情。
过去十几年的研究，他无比热忱于创造出所谓的“神”。
他有无数的失败的实验品，就连半“神”的作品，也只有黎这种类似异族共生体的新生物。
最后他被曾经最支持他的人追杀，剩一只黎陪伴，缩在肮脏混乱的小诊所里谋生。
“很惊讶？天生的。”穆莱不屑地挑了挑眉。
亥月诸上大气层能削弱大半来自炽热恒星的能量，只剩一大束紫金色的光，金灿灿地织成一大片锦被盖在地洞里。
石头人仰起头，两颗植物种子组成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飞速地生根发芽，长出两朵幼嫩的小花。
“基因配体是什么？”唐宣问。
他直觉很准，能成为希克曼特聘研究员的人，肯定不是头脑简单的书呆子。
伯德身上的秘密肯定只显露了冰山一角。
“最精妙的生物现象。染色体上”
“等等，打住，有文字版吗？”深受理论课摧残的唐某人决定尽早结束谈话。
石头人：
相比于石头人毫无感情的诵读，唐宣还不如要份文字版自己看。
“好的，满足族长的需求是我的使命。”
周围几小簇光团围着加缪洛转圈圈，而后选定手腕处的位置，贴上去，淡化成小圆点，中间有流云纹样。
石头人化出几根更精巧的石指头，用一个小铁片在石板上刻字，随小光团的动作，将谈话中心转向加缪洛：“天麒，感谢你的坚持。为我族奔波至此，这个流云纹来得迟，如果你不想要了，也可以抹掉。”
“不用，这是我的责任和宿命。”加缪洛抬手附上淡淡的云纹图案，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唐宣，显得格外珍重。
唐宣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熟视无睹，脑中细致地翻过科普文。
“你这样盯着我，以前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但现在，我脸上有点热。这种现象，呃，应该是害羞吧。”
害羞？他说他会害羞？他可以感知正常的情绪？
石头人不会察言观色，也没什么坏心思，它只是想做好不属于自己的电灯泡的工作而已。
“记忆还扎根在这片深受苦难的土地上，时空之珠亦从未丢失。”那个石头人朝唐宣单膝跪地，双手虔诚地叠在胸前，“回来吧，族长，族人因为邪恶生物的贪婪和残忍死去。您的记忆告诉我，您的信念是找出真相，让族人安息。”
还在害羞的唐宣收敛情绪，他低下头，五官都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加缪洛还在原地为唐宣能感受到情绪开心，这大起大落，他险些收不住，只能紧张又无奈，焦急又克制。
自从失去唐宣，他早就把自己的多余情感封锁起来。
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流露恰如其分的情绪，永远都是冷酷无情的无人境之主、稳重冷静的首席外交官。
可是面对唐宣呢？
他发现自己历经众多艰辛，锻了一副坚硬盔甲似的的管理能力。
到唐宣面前，他还是变回那个身受重伤后孤立无援，只会满心满眼跟着眼前人，什么都不懂的小青年。
他从来习惯运筹帷幄，习惯算计好一切。
遇到唐宣，他就自乱阵脚，满盘皆输。就算唐宣此时打算放下过去，他也不会逼唐宣。
不过加缪洛的担心属实多余，他不舍得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人在经历一次痛苦，自己心上人可不这么想。
唐宣从醒来就开始追寻的过去和真相，现在最后一步了，放弃是不可能的。
好在唐宣自己不怎么在乎痛不痛，之前破碎的记忆和加缪洛给了他足够多的预告，特别是自己感情体系还不发达。
他只是在想需要在记忆中重点找寻的细节有那些。
“来吧！加缪洛，你帮我看着。”
加缪洛神情复杂，转过身去：“是，族长。”
石块人在原地应声而散，散落的石头在空中有规则地飞，大大小小的各自有自己的位置，组成一幅巨大的石画。
石画竖着在空间里展开，只有薄薄一层，曲折蜿蜒充满了整个被光照亮的区域。
唐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往前一大步，跨进石画的世界里。
石画后的空间没有衔接平地，唐宣被面前一阵刺激的强光晃得闭上眼，一下平躺着摔到一张柔软的床上。
他被撞得闷咳一声，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继承了良好的听力属性，唐宣在极度的昏沉中，依稀分辨出周围不乏鸟语虫鸣，还有一个丫头的声音。
要与幻影中的记忆体对接，唐宣极力保持清醒，慢慢替代记忆体除身体以外的生理状态。
就是更新软件，但硬件不换。
“被子怎么动了？少主？少主醒啦！花小医师！”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欣悦和欢喜。
唐宣好不容易睁开感觉有千斤重的眼皮，看到一个女孩雀跃地往门口蹦蹦跳跳。
等等，不先看看我的情况吗？至少先问问我要不要喝水呀。
连日昏睡，他的喉咙沙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想开口叫她，发现两个不算重要但紧急的问题。
自己既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办法发声。
求别人不如靠自己。缓了好一会，唐宣撑着身体慢慢起床，往床边放着水的桌子一步一停。
刚好旁边就放着一块落地镜。
落地镜边被篮紫色的藤蔓缠绕，应和了房间的装饰风格多为蓝紫色调的古朴风格。
只有间杂在其中的科技产品表示居住的人所在年代并不久远。
它完美地融入到房间的木制墙壁上，要不是唐宣观察力敏锐，不熟悉这里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唐宣往镜子前一站，镜子里映出人像。因为刚从沉睡谁中苏醒，脸色还有些苍白。
这是什么时候的我？骨骼发育还没完全，看起来不大，应该是十六岁，跟我之前在基地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大。
在基地的时候，伯德他们进行的实验倒逆了唐宣的生理年龄。
这直接导致他在基地的时候，生长速度较快，两年时间已经成长为成年人的摸样。
实验只想保持实验体处于身体状态最巅峰的时候，年幼的会增速，同时减缓衰老速度。
在身体机能达到巅峰状态后就会恢复到正常的生长速度。
趁唐宣还在琢磨自己的生长速度，在他身后，一堆放在桌上的小石头饰品动手动脚，活动筋骨。
一个伸腿，小短腿大力量，往陶瓷杯子那一伸，杯子趁唐宣远水救不了近火，滚下桌，碎了。
它乖乖恢复原形坐好，就像无事发生。
唐宣在心里暗自说句糟糕，他赶紧走回桌边，往手上沾了点水。
好伪造出自己才是这场“杯剧”的罪魁祸首的假象。
少女也把医生带来了，在门口听到打碎东西的声音，心里一惊。
她连忙跑进去，看到自家少主在坐在椅子上，手有点不自然地颤抖。
“少主你怎么起来啦！要喝水吗？我给你倒啊。碎瓷片待会儿我收拾就行。”
小医师的打扮风格很像巫师，不是穿白大褂的。没有拿着一个大拐杖，也没有留着一大把胡子。
一根细小藤蔓缠着唐宣的尾指，纤柔白净的根连在皮肤上，藤蔓上开出朵朵小粉花。
花小医师摘下小粉花在手心捻碎，仔细看了看，闻了闻，松了口气。
“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少主情况很好。木木，快端碗粥来，问问清漪姐，百花粥最好。”
“哦，少主，那我先走了啊。”木雨雨风风火火，粉蓝色衣裙在房间里快速移动。
唐宣还摸不清情况，用手扶额装晕：“嗯。”
“少主，我先扶你躺下。”花小医师进行其他检查，其中不乏现代仪器。
他收拾收拾摆了一桌的医疗器物：“少主，你身体底子好，恢复得也快，看来情况没有族长和先生说得那么糟糕。”
唐宣刚刚醒来，原记忆还没有完全融合。
他把握不好自己对长辈的称呼，也不知道“先生”是谁，只能借嗓子沙哑，含糊其辞，刻意压低声音：“怎么说？”
“啊？哦，就是说那个浑身是血跑来这的那小子会给你带来大劫，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嗯。”天麒族？是加缪洛吗？浑身是血？
头疼一阵阵爬上来，唐宣赶紧揉了揉自己脑袋。
花医师见状，也想为病人减轻痛苦，就伸手到唐宣的太阳穴附近。
唐宣就算是在头昏疼痛时，戒备心依旧极高，一把拍掉伸过来的手。
不对，按照这位医师和他说话的方式，应该是较亲近的人。
他赶紧掩饰性又挥了几下手，就像因头疼而无法克制动作。
“少主，冷静呀。奇怪，怎么会是这个反应？看来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得尽早请卓尔先生来看看。少主，你先好好休息，待会儿喝点粥之后就再睡会。”花医师连忙留下一个状态监测器，匆匆离去。
花医师着急的脚步和端着碗百花粥的木雨雨碰上面，她问：“花医师，检查完啦？”
“没呢，我请卓尔先生去。”
“哦，好。”她越过花医师，跨步进房间内，”少主，清漪姐姐刚好在煮百花粥，我就盛了一碗过来，赶紧趁热喝了呀。”
“哦，好。”唐宣接过来，感情不知道深不深，反正他一口闷了，伴随着木雨雨震惊的眼神。
糟了，以前在基地，他吃饭速度向来快，喝粥就像是喝水一样，他已经放慢速度了。
“诶？少主，你别急呀，我刚才跟清漪姐姐说了，留着你的那份，慢点吃。”
“啊，哦，这个，谢谢啊。我还想再睡会。你”刚才看着小姑娘跑来跑去，应该也不忙，&34;你先休息吧。&34;
“行。那我先去整理文件了，有什么事叫我就行，我就在门口。”
就在她刚走出门口，那堆小石头饰品掐好时间，又活动起来，在桌子上跑来跑去。
唐宣爬起来，坐在桌旁，用两根手指头把他捻起来，放在一个不知什么保温原理的盛有热水的茶壶里。
它就伸出两条小手趴在茶壶壁旁。
画面很可爱，可惜唐宣对可爱免疫，一心只想尽快掌握更多信息。
唐宣想撑着腮，发现自己的左手缠满了绷带，痛得连举都举不起来。
他只能改变一个姿势，俯视那堆活泼的小石块：“别装了，这就是我的记忆吗？怎么没有前半段？一醒来就是这样。”
“是的，过去的记忆只是无限的重复，它们会慢慢回来的。根据您的回忆，您的大改变从此开始。”小石头人顿了一会儿，继续补充，“记忆载体只会记录客观事实，无论你在幻影里怎么选择，都不会改变事实。”
小石头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冷冰冰，显得无情至极。
“会有什么因素影响幻影吗？”唐宣用手沾了点水，往小石头头上洒。
“有，一旦触发，会重新开始经历幻影。”小石头摇了摇头上的水，一颗小石头不小心被甩飞。
唐宣手疾眼快，抓住飞出来的小石头，给它放回去。
“行，是什么？”
“情绪过激，幻影的基础是神经，如果你的情绪波动太大，会造成环境不稳，也会重新来过。”
“行，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重新来过。知道了。”
这副身体的状态不太行，唐宣不打算为难自己，又摸着回床上躺着。
一切都很真实，窗外的鸟声，透露入窗的阳光带来的温度，手上的水滴蒸发带走热量时的清凉感。
唐宣很放松，前所未有地放松身心，困意一阵阵袭来。
接连眯了好几觉，“先生”都还没来，反而是唐宣陆陆续续地回想起以前的记忆了。
闲着无聊，唐宣到书架上找书，试着朝门外喊：“木雨雨！”
“诶，来啦！”那女孩果然闻声而至，“少主，怎么啦。”
“你跟我说说那个人吧。”
唐宣坐在平坦的窗台上，把手上的《塞拉星裂隙空间分布图》放到身边，将目光移向窗茂密外的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