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亥月诸
亥月诸是一个无定形空间，孤独而冷清的在宇宙中游荡。
因为内部有特殊干扰，它没有固定的运行轨迹和形态，只在特定时间才会被检测到。
睁开眼，唐宣先将目光移向参照物，感觉视角比平常高了一点。他试着转换回自己的视角，果然变矮了一点。
他手中虚握着一朵水晶花，碎光从指缝中流露。
借用花瓣规律的几何结构镶嵌的芯片，该项技术以其难度和美感，高居科技顶尖水平代表之位。
各项机能均可完美匹配，只有思考时考虑的因素变复杂了很多。
加缪洛偏头看着唐宣，语调里带着些许戏谑与暧昧：“感觉怎么样？我的视角，还习惯吗？”
“嗯，可以适应。”唐宣没有和别人成功匹配过感官共享，这算是初次体验，“你呢？”
加缪洛转过身，他已经换上简便实用的任务专用服。
制服细节精致，繁饰众多，会衬得穿着的人华贵雍容。
专用服精简便利，松紧有度，穿戴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微微低下头，金黄色的双瞳紧盯着唐宣深棕色的眼眸，视觉重叠，分外暧昧。
上一次亥月诸以一座小行星的形态出现，多方势力闻讯而动，但都是铩羽而归。
唐宣翻着资料，着重分析为数不多的几张清晰的照片：“他们都失败了”
“并不是装备或人员的问题。当探索队到达亥月诸的腹地时，信号全部消失，连环境也会变得更加恶劣。”
“连塞拉星上的科技水平都不行？查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吗？”
加缪洛思索一下：“可以这么说。科技本来就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亥月诸这种异世感应区上，所以待会儿要靠你了。”
唐宣：“靠我？”
“对，是你。亥月诸，是赫依族圣地遗迹。它在等自己的流落在外的孩子。”
加缪洛像往常一样默默注视着唐宣的双眼，总是平静无波的双眼里难掩失落和悲伤。
他幅度较小地仰头深呼吸，负面情绪消散得无影无踪，身上那股冷静沉稳的气质缓了好一会儿才归位。
“出发吧。找回自己的过去，想起所有，我们才能把当年的幕后黑手抓住。”
唐宣攥紧手里的文件，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辛瑞尔从驾驶室探出头，出声提醒：“这次检测到的位置在潘罗域领空的小行星带内，没有空间分割装置，亥月诸上的空间就是最原始的状态，科技不咋起作用，你们小心些。”
距离中心城不远的一艘星际战舰上，一个女人慢条斯理地转动和把玩着手上的中心城小型精细模型图。
她脸上的妆不浓，只是眉眼天生艳丽，又喜欢穿深色衣裙，整个人就像一束娇艳鲜丽的花。
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人通报道:“柏妮斯秘书，他们已经进入亥月诸了，里面情况复杂，无法检测他们的行踪。”
中心城的模型投影被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只是用猩红色的双眸瞥了一眼来人，继续把目光放在模型上：“亥月诸外围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怪物的暴乱更加剧烈，还有九域域主亲自盯着。”
“继续盯着，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那人回答后立刻离开主控室，生怕多留一秒。
另外一个站立已久的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乌罗星的人来了。说要见您和元首。”
“不见，打发他们回去吧。那时伟大的希克曼垂怜他们，既然不知道珍惜机会，那又何必来为自己的愚蠢祈求宽恕。”
“呃，是。”接受命令后，他也飞速逃离主控室。
生物的本能告诉他们应该逃离带有剧毒的艳丽的生物。
等到主控室只剩她和几个技术人员后，她打开个人终端，发送秘密信件。
接收人那栏只写了元首两个字：“九域开始行动，人员还在调查中，遗落的果实将要被摘取，请求行动。”
离开稳定设备的覆盖领域，生于混沌，游走于时空裂隙间的怪物们开始群魔乱舞。
从基地到中心城，一直有空间分割器的庇护。除了时空重叠，唐宣一直对混乱没有什么概念。
他刚刚脚踏实地地站在亥月诸的硬质岩石层表面上，离他脚边不足几厘米的位置，一块黑褐色的岩石崩裂开来。
一只长着十几条黑褐色的细腿，还拖着还几条类似于尾巴的长条状物体的中等体型生物从岩石层里挤出来。
它还没站稳，直接能动的都派上用场，赶紧爬离唐宣脚边。
慌不择路中，它正好撞上加缪洛的靴子，本来就有限的视野天旋地转。被一脚踢飞后，它摊成一块软泥黏在不远处一块大岩石上。
过了不久，它又开始慢慢聚形爬走。
“亥月诸上怪物很多，任务重要，只管进去拿东西。”加缪洛手起刀落，横着劈开一只张牙舞爪朝他扑过来的怪物，黑色的黏液飞溅。
他往计算好的角度和方向轻轻退一步，躲开了腥臭的粘液。
“自己送上门我们就不用手软了。还有，不要随便用骨剑。”
“知道了。”唐宣还不知道骨剑的来历，小心起见，不会随便用。
一丝异样的感受从某个方向传来，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三点钟方向。”
加缪洛反手几枪了结从唐宣后背突袭的小怪物：“我们走。”
亥月诸上基本沙石漫天，少见植物，乱窜的生物倒不少。
就在两人着陆不久后，亥月诸上开始弥漫起沙尘暴。
两人就在漫天的烟雾中谨慎前进，双方难以看清彼此，好在感官共享会弥补不足。
一路上，碎骨残肢遍地，血腥气浓得冲天。
“这些残肢和血迹都还很新鲜，这可能有人。”加缪洛用一块帕子捻起一小块糊状物，“混有这么多种族的队伍，还是第一次见。”
这里血腥气浓烈，好在唐宣嗅觉灵敏，感官共享后，加缪洛才能分辨出各种族的生物气味。
“这代表什么？里面的东西对所有生物一视同仁？还是说有人意识到多种族队伍胜算更大。”
一片浓雾中，他们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浓。
唐宣耳力了得，在呼啸的狂风中，隐约听到了厮杀声。
“前面有人在打斗，动静不小，你听到了吗？”唐宣没有开口，利用感官共享自己的想法给加缪洛。
“大型怪物和一支装备精良，不少于十五人的队伍。前方有感应吗？”
“有，而且是正中心。”唐宣拿出一把高能粒子连弩别在腰间，双手各持一把粒子枪。
看来唐宣已经不打算袖手旁观了。
“那就必须得管了。”加缪洛拿出狙击步枪，做好战斗准备。
漫天的黄沙飞石中，惨叫声与哀嚎声不绝于耳，间或有怪物粗哑的嘶吼声。
一个巨大的螺状生物匍匐在一大片都是沙子的空地上，斑驳成片的血污已经掩盖住沙子原有的颜色。沙土在打斗中被扬起又落下。
它不时喷发出一阵阵的呼气声，中间夹杂着许多腥臭浑浊的液体，洒在岩石上面，岩石顷刻间化成一滩滩黑水。
十几个拿着各种武器的生物，可谓是种族大杂烩，围在大海螺周围，两者僵持不下。
不断有人沾到腐蚀性液体，断手断脚，痛呼声不断，场面颇为血腥。
怪物的外壳很硬，没办法从外面刺穿。
“快，它的软体要出来了，抓紧时间，把杀伤力更强的爆破器发射进去。”
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异族，肩膀上趴着一只巨大的黑色的鹰。
话音刚落，黑鹰就化成几支巨大而尖锐的长矛，朝刚刚伸出几条大触手的螺状生物刺去。
周围的人纷纷是使出看家本领，手上无论各种炮弹都用来对它一通乱轰。
“别乱轰，看准软体部分再开炮！”领头的异族无比心累，尽力指挥因恐惧和伤痛乱作一团的团队。
那几根长矛深深刺入怪物的触手根部，又狠狠地拔出来，带出深绿色的腥臭粘液。
唐宣和加缪洛瞄准怪物裸露在空气中的柔软部分开火，例无虚发。相比于慌乱中盲打的十几人的攻击效果好太多。
这下彻底惹恼了那个巨大的螺状怪物，它周围的沙子急剧减少，地面开始塌陷并却剧烈摇晃。
大概半分钟后，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和恶臭味，夹杂着腥臭的腐蚀性液体就像下雨一样从空中飘飘洒洒。
逼急的兔子会咬人，穷途末路的怪物会怎样？
它会自爆，极少的理智和智商让它选择两败俱伤。坚硬厚实的外壳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围猎的人有不少被直接贯穿胸膛，扎死在地上。
没被扎死的毫无防备，被淋了个怪物血雨，也被腐蚀，融化成了它的一部分。
加缪洛早有预料，空中横空出现一块大盾牌，把液体挡的死死的。
唐宣摸向护盾的手停顿下来，两人默默地看着这出人间惨剧。
生物之间的争夺很常见，就像星体的旋转，花草的枯荣。
唐宣没有心思欣赏这种重口味的场景，他闭上眼睛，寻找目标的信息。
一声声微弱的呻吟传入他的耳中，唐宣睁开眼，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个领头的异族正躺在一块巨大的怪物壳下，半变左腿被压在外面，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白骨。
“我们去看看吧，还有救的话，扔回医疗舱里，他的共生体是鹰类，很少见。”唐宣指向那个奄奄一息的领头人。
加缪洛不多说，两人上方的盾牌开始向唐宣所指的方向移动。
大型怪物搭上自己生命的血雨下了足足有三分钟。
加缪洛通知其他人来拖走没了半条命的领队，继续往亥月诸腹地前进。
唐宣的感觉逐渐强烈，相比于上次突发性时空重叠后的压抑愤懑，这次的感应从始至终温和而绵柔，就像春风化雨一般。
“山谷？”唐宣轻轻踏上覆满蓝绿色茸草的草地。
眼前长空辽阔空明，处处莺啼燕语。
鲜红色的花蕊搭配着鹅黄色的花瓣，嫩绿色的萼片就像托着一个翩翩起舞的小精灵。
长着一串串硕大的深紫色果子的枝条弯垂到离地不足一米，不时会有长着一对大角两对小角的罗格矮鹿用舌头卷走几串，它的背上还会有几只翼鸟搭顺风车。
到处都是勃勃生机，与外面的混乱的残忍完全不像在一个地方。
“这里，曾经是我们的圣地，象征着时间与空间。你还能感应到这的东西吗？”加缪洛收好杀伤性武器，避免惊动和伤害到处漫步的生物。
“可以。”唐宣抬头看着蓝紫色的澄净且空空如也的天空，“在地下。”
半空中只有一座巨大的断掉的石拱桥，两端已经被茂密的植被爬上半腰处。
“在地下？我们先四处找找，看有没有人工改造过的痕迹。”
唐宣从一只罗格矮鹿身边慢慢走过去，顺手轻柔地摸了一把温顺的矮鹿的毛。
那只还在专心地用舌头卷果子的矮鹿往前嗅了嗅，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对大角往唐宣的方向探去。
唐宣往后退一步它就往前探一步，它的动作幅度不大，温和缓慢，唐宣不禁伸出手摸了摸那对大鹿角。
那只鹿屈下两条前腿，棕黄色的皮毛在光的照耀下显得柔顺滑亮。
它站起来，掉头往它觅食的反方向徐徐踏着步子走去。
唐宣从感性角度知道自己应该跟上去，但理智告诉他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哪怕对方只是一头矮鹿。
矮鹿回头看着唐宣，摆了几下头，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它怎么了？”加缪洛还没走远，绕回来问道。
“它叫我跟它走，但是这里不像可以乱动的地方。”
“以前圣地确实不能随便走，但是圣地对它的孩子很温柔。”加缪洛话里带着几分笑，而后转身跟着矮鹿的脚步。
这里确实不能乱走，一路上，就算有罗格矮鹿带路，唐宣两人也要应对随时出现的危险。
被繁密植被掩盖的白骨偶尔露露骨，刷一下存在感。
走了大概两小时，到了一小块方方正正的深紫色草地，那只鹿又是一个屈膝礼给唐宣跪下后才离开。
“这就到了？”唐宣有些不可置信，以前在执行同行系任务的时候枪林弹雨，爆炸搏斗什么的是家常便饭。
“嗯，毕竟这是在自己家。”加缪洛熟稔地敲开一旁的一块石碑。
“你以前来过？呃，就是，无人境和九域都没有派过队伍来吧。”
唐宣拿出在胸口处滚烫的骨牌，他痛感不灵敏，这时稍微放松才察觉到。
“我的确没有跟随队伍来过，可我没说过自己从没来过。一个人来，反而更方便行动。”
山谷里风和日丽，可山谷外的凶险是有目共睹。
他一人来这里？唐宣发现自己实在是对加缪洛存在许多误区了。
“轰”一声，石碑倒地，在草地上的缓冲有限，它发出巨大声响。
一个不大的黑乎乎的洞口赫然暴露在这片颜色鲜艳的大地上，一股阴凉又暴乱的气息疯狂地涌出来。
周围会动的生物感受到后皆颤抖不止，尽力地匍匐在地。
除了这两个当回家的人，大无畏的，一点慌的感觉都不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