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督查员
现在基地人最多的地方是食堂，办公楼里冷清的很。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唐宣敲了敲，没人回应。既然都叫人来了，就不大有可能出去，而且就算出去也会把门关上才对。周围无比寂静，只剩机器运作的声音。唐宣心里瞬间警戒起来，他直觉向来准确，胸口的牌子开始微微发烫。
他的手搭在随身携带的匕首上，就算其它先进的兵器数不胜数，但唐宣还是喜欢这种小巧轻便又锋利的小玩意。唐宣一脚站定，用另一脚的脚尖把门慢慢推开。
办公室里的灯几乎全灭了，大片大片的阴影覆盖在视野里。唐宣只能靠听，他听见的，不止有开门时的吱呀吱呀声，还有一种像大虫子在地板上蠕动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一种沉闷的像用木棍在敲打地面的声音。
门缓缓打开了，几乎是一瞬间，变故陡生。
空中赫然有破风声，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唐宣反应极快，用匕首格挡住突如其来的攻击。下一秒，走廊中回荡着让人耳膜刺痛的尖锐的锋刃相接的声音。
匕首交接处陷在一团黑影里，那团黑影一闪而过。瞬息之间，哪怕是近在面前，唐宣也没来得看清楚那团浓稠黑雾里裹的是什么玩意。
唐宣往走廊深处看，发现那团黑影居然黏着墙壁在快速蠕动，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没影儿了。这一切，前后不过才几秒钟。
在时空重叠的混乱空间里，唐宣见过不少来自异空间，绝大多数是来自塞拉星的怪物，也算开过眼界。几十条腿，好几个头的挺常见，就连基地里的格斗系统有档案的怪物也被他刷爆了。
但他还没真见过可以随意变换形状，裹在一团黑雾里，会黏着墙走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唐宣很清楚这次他没有经历时空重叠，那这只怪物从哪跑出来的？
基地是严格意义上的时空监控区，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是检测小球到处飞。平时就算是进行异世界格斗训练，也要层层报备，严格掌控。那只怪物又是怎么样躲过检测的？
唐宣盯着自己用了许久也没有一丝裂痕的匕首，这次意外，它身上出现了一个大豁口。
事关基地安危，唐宣瞬间完成基本危险评估，认为对方一打就跑的德行还不能置自己于死地。于是他反握刀柄，追了上去。
走廊一下子变得无比亮堂，泛着金属冷光的墙壁地板开始模糊扭曲。
这次毫无缓冲，是时空重叠！
室内的景象全然不见，唐宣居然瞬间置身开阔的海面上。紫蓝色的海水翻滚，滔天的浪潮席卷而来。一个小小的空间切割出安全领域，周围一滴海水都没有侵入。
空间里还有一个人，身姿挺拔，气魄较几年前更沉稳些，越显不凡。
那个人注意到唐宣的战斗状态，眉头微皱，赶紧往前走几步握住唐宣的手。
唐宣没有躲，一双棕色的眼眸放下戒备，专注的看着眼前毫不遮掩眼里着急情绪的人。
是加缪洛，他们已经两年未见了，却好像从未分别，注视着对方的双眼依旧清澈，与生俱来的信任毫不遮掩。
许久未曾听见的声音响起，在这样一片汹涌和的海域上，跨越滔滔如海浪的光阴再次相聚。
“好久不见，但很抱歉我得长话短说。”加缪洛微微松开唐宣的手，大拇指摩挲着唐宣长着薄茧的虎口，“两年前的辞别，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你的存在。那时我还无法确保你的安全，只能出此下策。从刚才情况来看，现在这个星系对你而言已经不再安全。”
两年来，除了与人交锋时会有肢体接触，加缪洛的轻柔动作让唐宣有些不适应。手有些麻。他把手抽出来，移开眼神，手足无措地收好匕首。
“塞拉星的任务告知书已经就开始送往你们基地。”加缪洛再向下握住虚握住唐宣双手，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期待，“我要来接你回家了。”
唐宣感觉到加缪洛的温度，默默握紧双手：“我嗯知道了。”
加缪洛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你愿意吗？”
唐宣那阵说不清的别扭劲儿不一会儿就下去了，眼神清亮纯澈：“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家是什么样的，但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塞拉星，我愿意去。还有”还有你在。
但这话说出来有点不对劲，他选择挑个别的时间说。
两年间，唐宣经常想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那么信任加缪洛？
唐宣不是全凭感觉生活的人，如果两年前刚苏醒的时候对加缪洛的信任源于加缪洛的陪伴和对新世界的陌生感。
可今天的重逢让唐宣意识到，即使对方缺席这样长一段时间，自己对他的信任也不减反增。
突发性的时空重叠时间最难掌握，空间了都是惊涛骇浪，很难看到画面的异常。
好在两人时空敏感度都极佳，能很好把握叙旧的节奏和时间。加缪洛身影模糊前，越界一般在唐宣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唐宣又不知为何酥麻了好几秒。
现在再追那只怪物肯定来不及了，唐宣动身往检测部门走去。他一转身，怪物消失的方向又传来声响。
唐宣仔细一听，不是那种令人不适的蠕动声，而是人类的脚步声。
两个人从那个怪物消失的方向走来。海滨基地负责人，基地大多数人叫他老大。另外那个人，样貌平平无奇，唐宣没见过。
基地负责人向这边看来，问道：“唐宣，怎么不进去？”
说罢目光好似漫不经心地瞟了身后的陌生人一眼。这种眼神唐宣从前在基地的处长身上也见过，老谋深算的狡黠和深藏不露的未知。
眼神里全是戒备，这可不是对方值得信任的意思。
唐宣说不上讨厌但感觉不太舒服，只是一声不吭地盯着负责人身后的陌生人，棕色的瞳孔里满满的警觉。
负责人稍稍错身，一转头，眼神又恢复了冷淡，“不用紧张，他是督察员。”说罢叼着根烟走进办公室里，不时往这边瞟几眼。
海滨基地很早就是可以独立开发星系穿梭任务的企业组织，在时空穿梭领域可以说是开创者，与许多外星系创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就是手段有时不太合法。
星球管理中心则掌握着整个星系外交的合法权。
基地后来与星球管理中心各取其利，名义上被星球管理中心收编。
但除了偶尔会来巡检的督察员，管理人员和运作模式基本不变，所以基地里的人都不太把督察员当回事儿，更别说掌管基地多年的负责人。
那个陌生人向着唐宣，往前一步微微屈身以示友好。唐宣没有回礼反而退后一步，眼里的防备没有随负责人的解释而减轻几分。
在基地那么久，唐宣总是独来独往，半个字都不愿多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不好惹的印象。但是他其实很有耐心也很宽容，很少会这样甩脸色给别人看。
只是他时不时会陷入时空重叠里，还有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只有在加缪洛陪伴的时候他不会那么烦躁。他实在没心思再去构建没必要的人际关系。
负责人瞥了一眼唐宣，眼里倒没有太多愠色，不痛不痒地佯装训斥说:“唐宣，脾气收收。你们先进来，有话待会儿再说。”
“目前状况不好说，先进办公室，再找机会报告。”唐宣心里想。
那个行政督察员倒也没有难堪的神色，脸上还是挂着一副在唐宣看来假得很的笑脸。
“唐宣，有跨星系任务。”基地负责人绕到大办公桌后面，往抽屉里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张小卡片，“希克曼和各星系的基地不对付从这两年起特别明显，以前也没想跟那帮疯子计较。不过塞拉星最近有一个基地损伤太重了，那边打算好好查查，还指名道姓你过去协助。喏，资料在这儿。”
唐宣把它录入个人操作器读取信息，趁机发消息告知基地负责人怪物的事。
感受到紧贴在皮肤表面的操作器的震动，基地负责人低头看信息，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是他下一秒就转向督察员，神色淡定地说，“真不好意思，今天基地突发状况，我得去处理一下。一路舟车劳顿，你应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通过人工打造的时空通道穿梭而来，人在其中只不过十多分钟的督察员很欣然地接受“舟车劳顿”这一说法，表示自己不会掺和基地的事务。
那个督察员轻轻地关上客房的门，角落里，几个隐形的小柱子一闪一闪发着光。那团袭击唐宣的浓稠黑雾落在他眼前，好像兴奋又很委屈地不断蠕动。
他用手缓缓地抚摸着那团东西，仿佛在和一只听话可爱的小宠物互动：“今天的表现太差了，居然让人发现了。”
几条小细丝缠上他的手，竟然与他的皮肤相融，片刻后才抽离。他眼睛里的异样色彩终于不再遮掩。
“找到你了，我最得意的作品。”
灯光被刻意调的昏暗，黑暗中一人和一团黑雾看起来无比诡异。
这边基地负责人马不停蹄开始着手安排基地筛查，只是对唐宣交代几句就顾不上他了，反正后续还有正式会议。
协助完相关工作后，唐宣前往近海处听着和缓的潮声查看文件。文件里有对塞拉星的详细描述。加缪洛在以前的陪伴里跟他说了一个类似骨架的概述，现在他要去补充骨架上的血肉。
眼下加缪洛已经为唐宣安排好去塞拉星的事了。在基地的两年，唐宣也不是每天都盯着海面发呆，基地里那点能查到的东西，他也查得差不多了。就那伙揪着自己不放的人还跟雾似的。
塞拉星上，加缪洛从一个小机器醒过来，一旁人身蛇尾的女孩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加缪洛抬手示意无碍，这个机器相较于两年前已经改进了不少。至少不良反应减轻了许多。
加缪洛很难得不加掩饰地表露自己的情绪，他很愉悦但他不会被喜悦冲昏头。虽说不久后他终于不用顾忌时空同唐宣相处，但现在唐宣还在另一个星系，找着他的人还不怀好意。
“不管怎样，这次，我要护住你。任何人，别再想伤害你！”加缪洛手背上一块深蓝色的鳞片上流光乍现，好一会儿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