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迁移
自从答应留在基地后，除了住所有些刻意的偏僻外，唐宣融入学员当中，
表面毫无异常。
基地间会进行学习交流，唐宣就跟着应届优秀生们去了一趟骞达尔海滨训练基地，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世界的海洋。
宽阔辽远，澄净空明。纯净的蓝色和混乱的梦里的蓝紫色完全不同。
唐宣想起徘徊在梦中的蓝紫色海洋，在他混乱的记忆里，烈火遮天，哀鸿遍野。
这个世界的海是片安静的蔚蓝，一阵阵浪潮会裹挟着和缓又轻柔的潮声。
学习交流共十四天，空闲时间唐宣都在海边。
骞达尔基地只有沙海，野外训练场有一块巨大的裸露岩石，满天都是灰褐色沙尘。
唐宣望着远处连绵不断的旷野，在脑子里为查找资料行动打策划案。
他听见背后响起一阵沙石翻动的声音，随后有人拍向他的肩膀。转眼间，唐宣迅速起身，做好防备姿态，一气呵成。
“诶诶诶，放轻松，放轻松。”处长的手还有点尴尬的定在半空中，见到唐宣一脸防备，只能收回去挠挠鼻子，“我听助手说你在找我，就来看看你。”
他自顾自地背着手走到唐宣旁。唐宣错身，后退几步。
“你想去海滨基地，对吗？”
处长背着手，看向远处，好似漫不经心地说。唐宣侧耳听了翻译后，眼神坦然，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看着唐宣，嘴边还是挂着那高深莫测的微笑：“听你师兄们说，你看海的时候，连魂儿都飞了似的。”
“唐宣，我了解的情况有限，做不了什么改变。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允许你调过去。”
陈处长凝望着天边将落未落的恒星的被基地防护网削弱的光亮。
已经傍晚了，残阳在边塞之域显得刺眼的红艳，落日在边陲处霸道地占了半边天。它的剪影落在两人眼里就像燃着一簇火。
“可是唐宣，原本去海滨基地加训的名单里没有你，是出发前一晚上级突然有命令。我都安排好了要你再休息一段时间，是谁着急把你挖出来又确定你会调走？而且你明明是人类，身上怎么还长着块残缺的兽骨？还有……”还有你究竟能看到什么？
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开始回归自己中年男人的身份，感叹岁月：“唐宣啊，这世道要变，我是老咯，看不透，看不透。”
这次他转过去拍唐宣的肩膀时，唐宣还是躲开了，清瘦的身躯挺拔着，眼里的光亮晶晶。
处长同意唐宣人过去，但档案还在这边保存不动。
漫无边际的海在目光的尽头处与天相连，茫茫的海天一色伴随一阵阵和缓轻柔的潮声，像哄人入睡的安眠曲，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个被潮汐带上岸的小寄居蟹在海边缓慢移动，拖着重重的壳，朝海洋爬去。周围的沙土动了动，小寄居蟹感觉天旋地转，“噗通”一声飞走掉进海里。
唐宣深吸一口气，捻了捻手上沾的些许细沙，胸腔里都充满了咸腥的味道，望着空阔的天海出神。
周围的事物隐约模糊，空间重叠又开始了，加缪洛轻轻地环上唐宣的腰，头埋在他的颈肩处亲昵地蹭了蹭。
因为五感极佳，唐宣能轻松察觉到别人的出现。加缪洛在和他相处的时候，身上的气息总是很温和，让人紧张不起来。
“怎么了？”唐宣微微皱眉问道。
以前加缪洛的小动作相当有限，就像在心里划了条道，绝不逾越。但最近他每次出现都有很明显的疲惫感和紧张感。
这次加缪洛有点反常，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兽类。
加缪洛回答:“我要离开一阵，暂时不能来看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抖，气息陡然变得粗重，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唐宣好像理解这“一阵”是什么意思了，他不知道心里闷闷的感觉叫什么，无端有些烦躁。
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加缪洛，醒来的第一句话也是同加缪洛说的，就连第一次主动让别人靠近，也只能是加缪洛。
胸口的小牌子发烫得厉害，唐宣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唐宣倒不是一定要人陪，只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分离后的未知总带着点被遗弃的错觉。
“你要去哪？”
他转过身，握住加缪洛的手腕，因为用力，指骨关节在皮肤下隐约可见。
“我一直在塞拉星，我想接你回家，只是要清理一些东西，等我，好吗？”
加缪洛反握住唐宣的手安抚他，不舍和隐忍分毫毕现。
“我等得起，我会去塞拉星。”
两人深知此刻情感最无用无奈，唯有行动是真理。
空间重叠的时间限制到了，加缪洛的身影在扭曲的时空缝隙里渐渐消散。
当夜，月华如洗，一如同加缪洛初见那晚。唐宣一下就从那场沉睡中醒来了，知道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查。
第二天，唐宣爬上灯塔，看着悠远的海面，整理着混乱如麻的思绪，联想起处长那天的话，还有欲言又止的那部分，还有加缪洛那句“回家”。
自己模糊的过去，那道突如其来的命令，谁急着要“挖”他出来，频繁的星系外攻击，从没有人提过的兽骨，还有自己和加缪洛的关系……
海面很平静，海下的汹涌险恶时刻不停。
刚开始，因为外表看起来很虚弱，与人交流也得依靠翻译器。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多少带点轻视，但唐宣生的那副模样加上他的特殊经历，让人无法忽视他。
唐宣懒得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除了上课，他都直接把翻译器摘了。
后来开始上实践课了。
众人才发现，这个人平时安安静静，没什么攻击性。可是他一抡起拳头来毫不含糊，各种冷兵器热兵器用起来也熟得很。每次练完就跑，打完就收拾东西，利落得很，要约架只能等下次实操课。
那时基地里有一个还有一年就要彻底毕业的学生，自诩强大，又跟着做过几次任务。自视甚高，最看不起弱小的人。
唐宣看起来病秧子一样，还从低级课程一下跳到高级训练，他凭关系的传闻沸沸扬扬，算是全踩中他的雷点了。
食堂里，唐宣正对着面前一小撮胡萝卜皱眉。他第一次尝过胡萝卜后就尽量避开它，后来在基地多住会儿，知道这个世界的营养物质种类后，他又不得不正视这些“不好吃”但有益的东西来。
最后长痛不如短痛，唐宣一股脑的把东西塞进嘴里嚼几下吞了，想接着训练去。
一个大块头挡住了他的去路，“哟，病秧子还要吃饭的？都吃到时空裂缝里去了吧。”唐宣面无表情，他听不懂，今天没理论课，懒得带翻译器。
这个表情让大块头有些恼火，伸手推了推唐宣肩膀，“又是这样，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唐宣没留意过那个盲目鄙视弱者的学生，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几次三番来找麻烦的大块头就是那个人，慕强卑弱。
对方动手的时候，唐宣能躲过去。但他觉得对方几次三番这样也无趣，不如寻个机会了却那些小争端。
唐宣顺势把肩膀往后一缩，把手里的盘子翻倒在地。“哐”一声，回荡在整个食堂，一下吸引不少目光。
“你弄翻我盘子了，”唐宣抬眸，眼神冷淡清亮，毫无惧色。大块头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故意而明显的表演痕迹，唐宣把盘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往门外走，“我们打一架吧，打完后别再找我麻烦。”
现场有不少人带着翻译器，听完不少人乐呵呵地笑得挺开心，和看完比试后惊讶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唐宣不管别人笑的多欢快，他只想速战速决。
基地有专门供学生课后练习的训练场，一整栋大楼里什么练习都有。那大块头脸上的表情毫不在意，嗤笑着说:“诶，你要不挑一下比什么？输得太难看，给你撑腰的那个脸上也不光彩喽。”
唐宣想着最快的解决办法，一下钻进格斗场，心里计算要用多少分力：“挑好了，自由格斗。”大块头还没给反应，倒是场外一堆看热闹的先激动地嚎叫起来。
自由格斗没什么规矩，把人打趴就算赢，但要留口气。大块头以前也堵过别人，但没人敢选这个项目。
两人站在擂台中央，大块头等着唐宣出手。唐宣也不推脱，直接一拳打向大块头的脸，拳风搅动着空气，强劲有力。
大块头没料到唐宣动作那么快，赶紧压腰重心右移往旁边躲闪。
唐宣大脑像计算机一样算出敌人行动概率，料定他会往哪边躲。
他动作干脆凌厉，相比之下大块头动作迟缓笨拙，往往他刚移动，唐宣的攻击跟着就到。
眼见这回躲不了，大块头生生受了这拳，想着反正自己皮糙肉厚还败不了。
唐宣暗自减弱几分力，但真正打下去的力量大的简直不像人。大块头鼻梁塌陷，鼻血狂飙，视线天旋地转，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战斗结束的猝不及防，唐宣转向在场的还在目瞪口呆的人，不轻不重来了句:“他不抗揍晕过去了，你们收拾一下吧。”
据说人醒过来后羞愧无比，申请延迟毕业，加大训练力度。不过这一切唐宣懒得理。
这一下杀鸡儆猴，没人敢轻易找唐宣麻烦。
但物极必反，实操课上找他过招的人多了不少，唐宣没清净多少。关键是那么多次挑战，唐宣零败绩。他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战士，强悍到令人恐惧。
平时他还是一副病中虚弱的模样，但周围再没有轻视的目光。
两年的时光匆匆，唐宣已经能够很好感知时空交叠的时机。一般来说，他一发呆，周遭的时空就开始与外星系的场景交叠。
场景很不同，有时候就一些靓丽的异域风景，安静平和。
有时就不会那么风平浪静了，塞拉星上物种成分极其复杂。一些生于混沌的怪物不受时空限制，在裂缝里逃窜。
它们没有神智，本能渴望生存，误入唐宣的重叠空间里，最后被他当成强度大些的课后练习。
练习过程稍有不慎，身上就会挂彩。这也是唐宣那么强，可是身上多少会带点伤的原因。
他却没见过加缪洛，仿佛当年在海滩上的字句已成定律，唐宣不能打破一般。
这天唐宣训练完刚想走，就被带队教官叫住，“唐宣是吧？头儿……呃，不是，负责人叫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办公楼七楼走廊中间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