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两场审讯
“姓名。”
“昂克撒·瓦伦蒂尼。”
“隶属于哪个组织？”
“‘我们没有名字，你们给我们起一个吧。”
“态度好一点！”有人猛然拍了一下墙面的铁皮，审讯室里的灯光颤抖了一阵。
这是一个极其破败的房子，空气里弥漫着苔藓的霉味和灰尘，一个白炽灯泡吊在房间上方，一个没有双臂的男人被绑在一把圆椅上，整个人已经快要晕厥过去。
他的周围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拦住了那个敲击墙面恫吓的男人，走到男人面前说：“我是神契斯尼瓦尔学院的情报部主任，如果你需要人道救助，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没什么要说的，也没什么要介绍的。”昂克撒冷笑，“对于你们来说，从我的脑子里得到情报还需要问吗？”
“这也是为你争取机会，昂克撒先生。”情报部主任冷着脸道，“与其直接动用逼供，为什么不用一些更加和谐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呢？”
“好吧。”昂克撒冷哼一声。旁边一个人抓起一根针管给他注射了一剂药剂。
情报部主任扶了扶眼镜，“我叫做扎巴耶尔，我们先从一些简单的事情聊起吧。”
“好。从什么地方开始？”昂克撒深呼吸了几下，那针药剂让他直接活了过来。
“不如先从你的生活开始吧。”扎巴耶尔让一个工作人员给他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昂克撒的对面，“我们已经查到了你的相关情报，你拥有博洛尼亚大学的硕士学位，按照这样的履历你本来就有更加体面的生活，为什么要和我们斯尼瓦尔为敌？谁指使你们的？”
“为什么你会认为看到我的高学历就认为我有良好的生活？”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好大学之一的学生，从见识和学历上来说都算是已经跻身一流，难道不能认定为拥有良好生活吗？”
“不，我的意思是问你，为什么你会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拥有高学历就拥有好生活？”
扎巴耶尔抱起双臂，他那斯拉夫面孔上开始暴起青筋，谨慎的看着眼前的家伙。
“你很向往卷面世界吗？”扎巴耶尔直接问。
“是的，我很向往。”昂克撒大笑，“你不知道博洛尼亚大学出什么吗？出神棍啊，这所大学最著名的人不就是个神棍吗？”
“可是哥白尼也是博洛尼亚大学的学者，他的言论本身就是对于神学的否定。”扎巴耶尔冷道，“而且你在转移话题，告诉我，谁指使你来的，翳鸮吗？”
“你觉得是他们的话，你们还能抓住我？”昂克撒狰狞地笑，“不要想太多了，我们也是一群对于神的国度很向往的信徒。”
“我想你应该知道神染降世的历史。创造卷面国度的神可不是一个具有人格的存在，他代表着毁灭和燃烧。”
“是的，那又如何？”昂克撒反问，“你觉得，这个世界被毁灭和燃烧不美妙吗？”
扎巴耶尔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疯子。
“人性的恶，本来就要迎来属于他的净化和选择。你们不看《圣经》吗？诺亚的上帝，不也曾经降下洪水毁灭世界吗？”
“可你们也会被毁灭。死亡就是你们想要得到的吗？”
“很抱歉，我不在乎。”昂克撒冷笑一声，“生命对于信仰来说，就是拦在巨象前的蝼蚁。”
“所以你们就要拉着全世界的人给你们陪葬？”扎巴耶尔大骂，“你们这群恐怖主义的疯子，到底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狗屎！”昂克撒几乎要从被绑着椅子上站起来，“怎么样，我亲口告诉你，你满意了吧？”
“快点告诉我你们的主谋。否则我们立刻就杀了你。”扎巴耶尔一把捏住对方的脖子。这个斯拉夫巨汉手掌之大，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水管。
昂克撒疯魔地大笑，“我的生命我毫不在乎，而且就算是我说了，你们会信吗？你们到最后还是会动用你们的一切方式来从我的大脑里敲出情报的，不是吗！？”
“可恶。”扎巴耶尔猛然把对方推倒，昂克撒双腿朝天重重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下还在爆发歇斯底里的大笑。
周围的工作人员咬牙切齿，刚才锤墙的工作人员问：“主任，要动用神识吗？”
“嗯。”扎巴耶尔批准了，“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敢两次挑衅我们的人。”
“那么他的尸体……”
“送去研究所，供他们解剖。”扎巴耶尔转身打开大门，离开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灯泡摇晃，昂克撒的大笑透露出一丝凄惨和狂妄。整个房间恐怖不已。
……
杨慕黎悠悠醒转，眼前是icu一般的病房。自己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传感器，两个男子正焦急地站在他们床前。
“埃尔文……奥斯克？”杨慕黎吃力的念出对方的名字。
奥斯克松了口气，“那个医生居然一点都没说错，你果然这个时候就醒了。”
“别担心，一切都结束了。”埃尔文举起一个苹果，“吃不吃？”
杨慕黎浑身没力，只是摇了摇头。奥斯克接过埃尔文的苹果，淡淡地说：“慕黎，你可能惹上大祸了。 ”
“什么？”杨慕黎没有明白。
“这次斯尼瓦尔遇袭，你是受害者之一。”埃尔文说，“而且根据情报部和校长他们的结论，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你。”
“是么……”
“但是那座高塔。”埃尔文说，“首先那里是学院的禁地。通常根本不向任何学生开放。”
杨慕黎恍然，连忙说：“我受到敌人袭击，是自己不受控制去到那里的。”
“这个甚至都可以先暂且不论，可是你知道那个禁地里收藏着什么吗？”埃尔文叹气，“是一块暖晶。那是神契从1342年收藏的一块古念石，里面保存着圣亨利修道院里一个神染者的全部神染。”
“什……什么？”
“你知道念石吗？那是卷面世界留在卷背世界的结晶。它可以吸收甚至储存他人的神染，存世的概率几乎低到只有千万分之一。不仅如此，寻常的念石只有几厘米大小，那块暖晶却长十五公分！而且还是一块1342年留下来的古物！”
“可是……我……”杨慕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猛攥了一下，痛的说不出下文。
“现在那块暖晶被摧毁了。”埃尔文继续说，“而且还是你摧毁的。”
“什么？！”杨慕黎喘着气，眼珠都快从眼眶里吐了出来。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上就只有一块没有神染的念石了。”埃尔文安抚杨慕黎的情绪说，“你先别怕，校长和穆主任会想办法救你的。”
“可是我……”杨慕黎还想解释，但是自己每次想要解释这件事情时都会感觉到心脏一阵绞痛。
“事情闹得太严重了。”奥斯克说，“而且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元老院知道了会怎么审判——就他们对于穆主任的审判和记恨程度，估计杨慕黎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入学没多久就把天捅了对穿。”埃尔文也叹气，“在神契的律法中，擅自毁坏收藏价值极高的宝物是要极刑的……”
杨慕黎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话。
要解释……一定要解释！要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全都说出来。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杨慕黎都说不出半句话。强烈的疼痛让他呼吸开始困难，汗水也开始流个不停。
突然，周围的环境开始泛出蓝紫色，一声巨大的轰鸣从远处爆起。一道白光闪过，杨慕黎被吞噬其中，刺得根本睁不开眼。
“余说，您能不能省省，非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吗？”一阵很好听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杨慕黎睁开眼，发现自己虽然还躺在病床上，但是周围的环境却出现在一个富丽堂皇的舞厅里。舞厅外面阳光明媚，一个身穿薄纱长袍的女人双腿叉开跪坐在杨慕黎的大腿上，笑着捏了捏杨慕黎的脸蛋。
伊薇妮娅？！杨慕黎认出来了眼前这个白发蓝瞳的女人，女人绝世的美貌上现在写满了满意和快乐。细腻白嫩的手像是爱抚自己心爱的小猫一样捏着杨慕黎的脸。没过一会，伊薇妮娅身上衣服滑落，露出大片的肌肤。
“哟，又见面啦。”伊薇妮娅轻轻打了一下杨慕黎的脸颊，松开了他。
“为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蠢问题，这里的老大明明是余。”伊薇妮娅皱眉道，“而且你应该问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杨慕黎看着距离自己极近的脸，呼吸也开始有些短促。
“唉，余都那么提醒你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了吗？”伊薇妮娅埋怨说，“余看余拦不住你，就只能先一步剥夺你的意识，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我的心脏……”
“别紧张，余不会那么快弄死你的。”伊薇妮娅笑着说，“而且你是余最能干的小奴隶，余怎么能那么快卸磨杀驴咧？”
杨慕黎一下子就理解了伊薇妮娅的话，“等等，你的意思是……我帮你恢复了神染了吗？”
“嗯……算是吧。”伊薇妮娅笑着说，“你不记得了吗？余已经让你能够吸收神染了吗？”
话音刚落，杨慕黎一下就想明白了那块无比珍贵的暖晶是怎么被摧毁的了。
“对咯，是余吸收了。”伊薇妮娅看他理解了，开始笑着揉着手腕，“虽然只恢复了一成都不到的力量，不过看你就用了几个月就乖乖完成了任务，余应该好好奖励你。”
“等等，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说？为什么要说？”伊薇妮娅侧侧脑袋，“这个结局你不满意？”
“可是，我闯祸了啊！”杨慕黎解释道，“那块暖晶是不能被我吸收的。”
“那关余啥事。”伊薇妮娅咬咬唇道，“再说了，那是那个小丫头主动拿给你的，虽然也有一部分余的小心机就是了……”
“什么？”杨慕黎惊道，“你干了什么？”
伊薇妮娅有些不好意思地玩着自己的发梢，”余看你们两个被追杀的那么惨，就想帮帮你们啦。所以余就带你们去了那个塔顶。”
“所以我们没去天文馆而是到了那个房间的原因……”杨慕黎盯着眼前的女人，“都是你干的？”
“余也是出自好心……”伊薇妮娅对对手指。
“不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块暖晶？你就是要去吸收那块暖晶的对吧！”杨慕黎问。
“好吧。你猜对了。”伊薇妮娅就像是谎言被拆穿的小女孩破罐破摔地耸耸肩，直接一把捏住杨慕黎的脖子。手劲儿之大几乎要捏断杨慕黎的颈骨。
伊薇妮娅冷脸道：“这是你猜对的奖励。”
杨慕黎奋力挣扎，却根本掰不开伊薇妮娅的手指。伊薇妮娅冷冷地说：“余再问你一遍，余吸收了神染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满意？要是这样，余现在就捏死你。”
“我……”
“余是用了点小伎俩骗了你们，但是拥有余是你这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本来就应该听余的话。”
“可是你的行为，一点都没有尊重过我。这也算得上妈妈口中的罩着我吗？”杨慕黎咬牙问。
“什么？”伊薇妮娅又加大了点手劲，“你这是拿那个小丫头来威胁余吗？”
“唔……”杨慕黎快要窒息，手上的力量还是慢慢减少。
“哼。”伊薇妮娅松开了杨慕黎，不屑地说，“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是心疼那个小丫头而已，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那么你怎么罩着我？你能做什么？”杨慕黎问，“你到底是要保护我，还是只是把我当作工具？”
这个问题伊薇妮娅没有立刻回答，她停顿了一会，想了许久，
“只要……你乖一点，听话一点，不要忤逆余，余自然会保护你。”伊薇妮娅烦闷地道，“你真是糟蹋了你这张讨喜的脸蛋，为什么总是让余生一肚子火？”
“对不起。”杨慕黎本能地道歉。
“好了好了，是余做的不对。”伊薇妮娅咬牙叹气，“那以后余想要吸收神染的时候跟你商量一下，可以了吧？”
“现在商量有什么用？”杨慕黎烦闷地说，“木已成舟，我估计小命不保。”
“不可能的。有那个小丫头在，你死不了。”伊薇妮娅鼻息一声道，“而且余还要靠你给自己恢复力量，也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
说着，伊薇妮娅从自己的长袍里取出一块透明的水晶，另一只手虚抓了几下，把那块水晶变成了一个挂坠。
“给，拿着这个。”伊薇妮娅躬身把这个挂坠系在了杨慕黎的脖子上。
一阵清香从伊薇妮娅的身上散到杨慕黎的鼻中，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立刻传遍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杨慕黎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挂坠，那个挂坠和自己妈妈当初留下的几乎完全一样。
“这是……念石？”
“以后你有危险了就捏碎这个挂坠，余会出来罩着你的。”伊薇妮娅无可奈何的叹气，“而且也麻烦你自己也努力一些，尽量不要那么快就把余供出去。”
“放心好了，我也觉得不能说。”杨慕黎想起了当初自己独自面对那个老护士的追问时自己的守口如瓶——这点他还是能做到的。
“知道就好。”伊薇妮娅说，“那你刚才就差点把余供出去了。”
“什么？我只是要解释那块暖晶而已。”
“笨啊你，没有人能在不损坏念石的情况下吸收神染。你要是直接解释的话，岂不是坐实了那块暖晶失去的神染都和你有关？”
“这样啊……”
伊薇妮娅坐在杨慕黎的大腿上，右手支着下巴想了想道：“这件事的确也不好撒谎，不如你把所有的责任推到那个女孩的头上吧。”
“不行。”杨慕黎断然拒绝。
“喂，怎么了！”伊薇妮娅不满地说，“你想死吗？”
“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把与她无关的事情嫁祸在她的脑袋上。”杨慕黎说，“很多事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怎么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在别人身上呢？”
“你现在哪儿来的这么重的正义感啊……”伊薇妮娅皱眉，“而且那块暖晶不是她拿给你的吗？”
“可是……”杨慕黎还想解释。
“首先她肯定也有一部分责任，而且那处高塔不是这个什么学院的禁地吗？她怎么知道那块暖晶？你不觉得她的命比你值钱多了？”
“我……”
“行吧行吧，那就你带着你的责任感一起去死吧。”伊薇妮娅见劝诫无果，只好拍着杨慕黎的脸，欲擒故纵地说，“反正是你自己一心求死，跟余可没关系。余见了那个小丫头也可以无辜一些。”
“那我们也不能……”
“办法你自己想，反正余该帮你的都帮了。”伊薇妮娅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环境开始崩塌。
“喂……等等！”杨慕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伊薇妮娅的声音已经传得很远很远，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舞厅坍塌掩埋了杨慕黎，无尽的黑暗旋即吞没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杨慕黎睁开眼，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病房里。
周围多了几个医护人员打扮的人，埃尔文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为什么还会晕过去呢？”一个医生不解的看着杨慕黎，“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杨慕黎讷讷摇摇头，周围的人也都松了口气。在众人注目下，杨慕黎小心低下头，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挂坠！
也就是说，伊薇妮娅真的力量恢复了一部分。
“不过现在他的生命指标都正常了，可以准备移交给我们情报部了。”一个俄罗斯金发壮汉站在杨慕黎的床边对那个医生说着。
那医生耸耸肩像是说：“随便。”
情报部？杨慕黎立刻警觉了起来，眼前这个人就是要从自己嘴里得到情报的人对吧？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就要谨言慎行了吗？杨慕黎的大脑里开始天人交战，无数个念头和想法开始在自己的脑海里碰撞。听了埃尔文和伊薇妮娅的描述，再一想到自己眼下的每一步都跟走钢丝一样，还真是让杨慕黎感到心惊胆战。
“杨慕黎，我是学院情报部主任。你现在可以正常对话吗？”那个斯拉夫汉子冷漠地问。
“啊啊……能。”杨慕黎点点头。
“那么一会就跟我们去审讯室一趟吧，你的朋友应该也已经告诉过你事情的经过了。”
“是……是，好。”杨慕黎接受了一切。
好，来吧。杨慕黎深呼吸几下心想：终归是要面对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