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归众一员
杨慕黎看过了斐波那契的人员手册，上面对于生活层的地图有着十分详细的描述。从房间里换好衣服后再从一个个忙碌的人影之中穿过，杨慕黎终于找到了体育馆的位置。
玻璃门左右打开，杨慕黎远远的就看到大厅里穆三川正在单手搬着什么巨大的训练器材。周围七七八八站着一些正在锻炼和运动的神契人员。他们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满是呆滞。倒是杨慕黎已经习惯了穆三川的怪力，这个男人的身上永远都不缺少任何的奇迹。
杨慕黎走进体育馆：这个地方就和寻常建设在地面上的体育馆没有太多的区别。根据划分区域的不同，有着许多球场和健身房。杨慕黎走到大厅之中，穆三川随手放下一个木人桩一样的靶子，招呼杨慕黎过来。
“穆老师？”杨慕黎看着对方，内心有些发怵。
“嗯。”穆三川应了一声，“睡了好几天了，感觉身体好点了吗？”
“感觉好多了，但是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睡了那么久。”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穆三川说，“神染使用过度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有时候连续半个月失去意识都是正常的。”
“我们今天就要开始训练了吗？”杨慕黎问。
“啊，算是吧。”穆三川摸摸胡子，“其实今天最主要的还是要进行入会仪式，这期间会有元老院的人登舰。我们先进行身体训练。”
“元老院？”杨慕黎心头一紧。
“是——神契是由三个部门一齐管理。其中元老院是着三个部门的核心。几百年前就是由他们创立了最初的神契。”
“他们会为了一个我而专门来到斐波那契号吗？”
“当然不会是全来，但是至少会过来一人。”穆三川捏了捏杨慕黎的肩膀，“好了不说那么多了，先去那边的跑步机上跑十英里。”
“啥！？”杨慕黎后退一步，“为什么突然要跑十英里。”
“简单的体力锻炼啊。”穆三川道，“别紧张，你的身体已经被急救科那边的人全都检查过了，在神染的改变下，十英里的快速奔跑也就只是让你感到脱力而已。”
“等一下等一下，脱力就已经很严重了吧。”
“废什么话。”穆三川单手把杨慕黎抓了起来，丢到了跑步机上，启动开关。
杨慕黎没有办法，只好抓住把手跑了起来。
穆三川道：“体力是专员的必修课，训练有素的专员可以在神染的影响下持续长跑。”
“一开始的速度就这么快吗？！”杨慕黎惊恐的看着显示屏上的二十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双腿不停狂奔，咬牙坚持。
“你知道斯尼瓦尔的体育测验，跑步达标标准是什么么？”穆三川没有理会杨慕黎，自顾自地问道。
杨慕黎哪里还有力气回答，他此时只能勉强支撑住自己。
“全速奔跑三个小时。”穆三川说，“放心，这个标准是很容易达到的。”
三个小时？！就这个速度吗？杨慕黎心中暗暗叫苦，以这个速度跑三个小时岂不是相当于全速冲刺跑完全马，还要再多跑一个半马？
“奔跑是全地形移动的方式。”穆三川解释道，“在森林、洞穴、拥挤的闹市的时候，奔跑都要比其他的交通工具效率更高。在追捕堕鬼的时候，逃跑也是必修课。”
是是是，我已经感受到了。
杨慕黎上气不接下气，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恢复健康后，第一课居然是冲刺长跑。这个地方还不如静心疗养院呢。
“哦对了，我还没有跟你说过那件事情的后续吧。”穆三川从腰间取出一个烟盒，抽起烟道，“李俊诚的身份无法得到确认，但是已经经过比对确认了他作案的事实；王子龙的死亡被归为了李俊诚的同伙，但是他们没有我们的身份信息。”
“这样……”
“你的老师，汪迎爱。出院后继续回到学校教学，但是她的补课班停课了，可能是她的心理产生了心理阴影。”
这样吗，也好。
“你的那个女同学，章洛洛。”穆三川道，“你应该以后很难遇到她了，她转学去了外地的高中。而你自己的学籍和档案都被我们神契后勤部以转学的方式带走了——所以你可能在我们这里只有初中文凭。”
章洛洛……杨慕黎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那么想念过这个女孩子。不过也正如穆三川所说，自己这辈子估计也不会再遇到她了。这样的结局虽然是有点遗憾，但是也好。
“你的父亲也一切正常，他并没有发觉自己居住的城市出现的惨案和我们有关。神契后勤部帮他解决了工作上的一些问题，可能年底就会升迁，不用担心。”
嗯……好。
“至于你的母亲……”穆三川皱眉，思索了许久。
“我妈妈她……”杨慕黎轻轻说，“她是不是死了？”
穆三川难得的双目圆睁，十分惊诧地转身看着杨慕黎，“安娜跟你说了？”
“安娜？我没有遇到她……”杨慕黎气喘吁吁的咬牙，“我……有这种感觉。”
“你妈妈……”穆三川见无法隐瞒，只好实话实说，“她是一个英雄。她保护了自己的队员而牺牲了自己。”
“她离开了我们，转而去保护世界了吗……”杨慕黎停下奔跑，整个人站在了跑步机的边缘上。
穆三川皱眉吸烟，吐出一阵烟雾后道：“几乎每一个神契成员都是这样……面对着世界的灾难，很多人都要选择牺牲自己的家庭。”
“如果拒绝的话会怎么样？”
“这样的人也能理解。”穆三川道，“如果神染稳定的话就只是被我们监视，如果神染不稳定的话就会被我们强制关押起来。”
“什么？”杨慕黎有些惊讶，“这是不是有点侵犯人权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穆三川道，“而且我们的监视也不会干扰对方的生活。”
“可是不稳定就要被抓起来……”
“那我可以告诉你，神染如果一旦失控，变成堕鬼就是一瞬间的事情——-05年在墨西哥，我看过一个神染失控的母亲，她变成堕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了自己三个月的孩子。”穆三川道，“失控的神染产生的损失可比关押一个人大多了，这个时候你还会跟那些堕鬼讲人权吗？”
杨慕黎哑口无言，思索了许久。
“这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遵守规则才能顺利生存下去。我们每一个人都没办法更改。”穆三川把烟头丢在地上，看了一眼杨慕黎，没好气地说：“跑啊，干什么呢？”
“哦哦……”杨慕黎重新踏上跑步机。
“反正你的过去已经尘埃落定了，现在该考虑的是未来自己要做的事情。”穆三川又抽出一支烟，“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成为了神契的英雄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神契原来有英雄吗？”
“有。斯尼瓦尔、乔·威尔逊……神契一直都不缺少英雄。”穆三川道，“但是他们都死了，仅供我们祭奠。”
“他们都做了什么？”
穆三川猛吸了一口烟，“你以后会学到的，在《神契史学概论》这门课上会讲。”
“哦哦……”
杨慕黎没力气说话，经过几十分钟的快速冲刺后，整个人直接大汗淋漓地瘫在了地上。
“哈……哈……”
沉重的喘气声中，杨慕黎的双眼直发黑。穆三川皱眉蹲在了杨慕黎的身旁，“你的身体居然支撑下来了，还不错嘛。”
“是这样吗……”
“但是你中途自己停下来了，所以不算，重跑。”
“什么？！”
……
三十英里长跑，二百五十个快速引体向上，七十千克卧推五十下……杨慕黎感觉自己的精神都要先身体一步瘫痪了。只有穆三川却啧啧叹气，他似乎对于这种超人强度的运动好像还有点不满意。
杨慕黎感觉自己要死了，他不会死在什么战场上，绝对是死在穆三川的手里。现在他也理解了为什么江小米让自己别那么期待，就这种跟集中营一样的训练方案，肯定没有人会期待。
“使用长枪的要求就是上肢力量和腰间力量的锻炼，你这样的强度，能不能把枪尖端平都是个问题。”穆三川扶额，给杨慕黎丢过去了一条毛巾。
杨慕黎浑身酸软的爬起擦脸，把身上完全湿透的衣服脱掉丢在了地上。
“这个以后就是你的晨练，每天都要做。”穆三川道，“现在洗完澡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们忙完之后就去授勋厅。”
“什么地方？”
“食堂。”
杨慕黎扶着墙站起，整个人都完全傻在了原地。
但穆三川也的确没有骗他，就在自己完全冲洗干净换好新衣服后的时候，他们二人果然来到了斐波那契号的食堂里。
“这里，都有什么饭啊？”杨慕黎问。
“什么都有。”穆三川道，“你的任务是这个。”
说罢，他提起了一个将近五升的水桶，放在了杨慕黎的手里。
“随意搭配饭菜，但是任务就是要把这些水喝干净。”
“什么？！”杨慕黎看着眼前巨大的水桶，“我怎么可能喝的完这么多水？”
“剧烈运动后喝慢一点，但是必须要喝干净。”穆三川笑笑，“没关系，神染影响下的身体完全不会产生水中毒的可能，你就放心补水好了。”
“我……我……”
“好了，我要去吃饭了。”穆三川双手插兜准备离开，只剩下杨慕黎一人抱着水桶在原地凌乱。
好……好吧。看来自己是必须要喝了。
不过斐波那契的食堂看起来就和一家巨大的酒店一样，穆三川坐在座位上用自己的pda点了几下，一个工作人员就端着一大碗虾球面放在了他的面前。
杨慕黎没有那个pda，只好管那个侍从要了点简餐。
“你必须要补充营养啊……”穆三川伸手道，“三块牛排和煎鱼套餐，培根面包都不能少。还有烤蘑菇和西红柿，快去做吧。”
“我吃不了那么多！”
“吃得完的。”穆三川敲敲桌面，桌面里一个暗格吐出一双筷子，“这些都是很常规的食物。慢慢吃。”
不过这地方上餐速度还真是快，没过多久七八盘食物就放在了杨慕黎的面前。杨慕黎不会使用刀叉，只好也依法取出一双筷子，艰难的吃了起来。
“记得喝水。”
“知道了。”杨慕黎拧开瓶盖，咕嘟咕嘟的往肚子里灌。
说实话如果没有那桶水，这顿饭杨慕黎绝对可以吃下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现在整个人肚子都快饿扁了。
可是那桶水……
杨慕黎只能逼迫自己不去看，眼不见心不烦。
“吃饭是十分重要的环节。”穆三川道，“补充营养才能保持战斗力。”
“呜呜……”杨慕黎用两片面包夹着用筷子撕下来的一块牛排往自己嘴里塞，他很饿，饿得要死。
穆三川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的确应该让他先吃饱肚子再运动的。
哎算了，没有差别。
在穆三川的监督下，杨慕黎十分吃力的喝完了一大桶水。他仰着头半喝半倒的把那桶水消灭干净。丢掉水桶后，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肚子都涨的发痛，整个人都只想大吐特吐一阵。
“这就足够了。”穆三川说，“喝水也是很必要的部分……”
杨慕黎抬起手臂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直接呕吐在了地上……
“有这么痛苦么……”穆三川扶着额头。
……
看着屏幕里坐在食堂里的二人，一个身穿主教服装的男人皱眉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这就是罗塞尔找来的英雄和穆三川吗？”那个男人皱眉问着身后的菲尔和李善妍。斐波那契的舰长和副舰长不敢沉默，连忙点头称是。
“哼……真是毫无高贵气息可言的垃圾。”男人厌恶的翻了个白眼。
“主教先生，一会就要开始杨慕黎的入会仪式了。我带您去授勋厅吧。”菲尔主动说。
“不用了，这种地方的小授勋厅还是你们自己去吧。”主教正了正自己的衣冠，转身就要走。
“主教先生——”李善妍赶紧搭话，“这毕竟是主席找来的成员，入会仪式还是需要元老院的人来做才行。”
“是么？那我会让我的秘书来做的。”主教头都不回的离开了监控室。
整个监控室里就只剩下正副舰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对于元老院没有任何办法，而且就他们所知，元老院对于穆三川现在的成见非常大，这种情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
“真是的，既然这样还干嘛非要从佛罗伦萨赶过来？”李善妍气愤地说，“这未免把我们太不当回事了吧！”
菲尔安抚道：“最起码他还是来看了一下杨慕黎，要是往常惹怒了他们，他们来都不来。”
“那还过来干什么？”李善妍道，“我当初入会也是元老院派了个手下来的，没想到杨慕黎这种主席亲自找的英雄也这个待遇。”
“没办法，元老院做事就这样。反正事情的好坏都得看他们的心情。”菲尔拍了拍李善妍，“走吧，咱们去授勋厅。”
“就咱俩去给杨慕黎做入会仪式吗？”
“难道等主教的秘书吗？那可就又是好几天的飞机路程。”菲尔叹气，“反正只要把血契做了就行，还省了他们的功夫，估计他们巴不得这样。”
“那杨慕黎跟一个寻常的神契专员有什么区别……哎……”李善妍揉了揉眉心。
“别操心了。”
……
杨慕黎来到授勋厅，这里是一个跟歌剧院一样的大厅。在层层座位前，四五个人正站在舞台中央等待着他。杨慕黎看了一眼身后的穆三川，可是穆三川只是把他推了进去，然后把出口关上了。
歌剧院幕布掀起，巨大的光亮照耀在舞台中央，神圣的金光照耀在他们中间的一本巨大的羊皮卷书上，杨慕黎咽了一口口水，走到了他们中间。
他认出了站在自己左右的人：是斐波那契的菲尔舰长和李善妍副舰长。他们换上了一身欧洲天主教一般的衣服，神情肃穆的看着杨慕黎。
菲尔的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天平和短剑；李善妍的握着一根权杖和十字架。
“准备好了吗？”菲尔小声问杨慕黎。
杨慕黎没有反应过来，讷讷地回答：“你们是元老院的人吗？”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菲尔没有回答杨慕黎，只是端起了自己手里的仪仗用具。
来的路上穆三川也没有告诉杨慕黎自己要做什么，此时他只能往后退一小步，静静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降临的神，作为吾等弃子的父！浸染了长子的神力，打破了断隔的世理和轮回。颢上的国降临，赐予火焰断肢的雨与鲜血泪水的河，如在炼狱之上！ 未有祷告，未有启示，以信徒之血书写羊皮，更改我们的未来，赐福与吾等。书写契约，成为抵抗之流；摆脱尘世诱惑，救世免于凶恶！”
菲尔举剑，搭在了杨慕黎的左肩。如同骑士受礼一样，杨慕黎本能地单膝跪下，可是那把剑却划破了杨慕黎的脖子，菲尔用剑接过杨慕黎的血，放在了自己手上的天平之上。
李善妍走上前搀起杨慕黎，用十字架在杨慕黎的脸上画了一个倒置的十字。
“不同于我们宗教里的神，神契的神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们给我们的世界带来了灾祸。所以我们不信奉上帝。”李善妍小声告诉杨慕黎。
“现在用天平里的血在羊皮书上按一个手印。”菲尔道。
杨慕黎点点头，用大拇指沾了沾血，走到了羊皮书的面前。羊皮书上密密麻麻写着人的名字，后面都是一个又一个看起来无比有力量的指印。
羊皮卷的最下面就写着杨慕黎的英文拼音。杨慕黎深呼吸了几下，在自己的名字后面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契约已成，共扶尘世。”菲尔用剑搭上了杨慕黎的右肩，李善妍给杨慕黎戴上了一个全新的胸针。胸针上的狮鹫雄伟残戾，荣耀感和使命感十足。
杨慕黎深呼吸几下，目光如炬。
“跟我念。”菲尔说。
“以神之染，平世之安。”
杨慕黎郑重地念完，就看到菲尔左手抚右肩，用力握拳划到自己的胸口。
“这是我们的敬礼。”菲尔道，“左手代表卷背，右肩代表卷面，握拳代表抓住神染，划至胸口代表保持二者平衡。这是我们神契的最高信条。”
“明白。”杨慕黎正式的行礼，左手青筋暴露。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神契的成员了。”李善妍笑道，“欢迎你的加入，杨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