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世界彼岸
中国西南部某城，环城高速东35公里处。
穆三川和艾尔伯特对视站着，就算是穆三川脸上的伤痕流血不止，艾尔伯特却依然严阵以待。
“你潜伏多久了？”
“一直都在潜伏……从俄罗斯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机会。”
“你是怎么认识翳鸮的人的？”穆三川勉强的轻蔑道，“抱团取暖？”
“他们救了我，并且给了我这把能够吸走你神染的刀……”艾尔伯特说，“我跟踪着你来到中国，就为了今天这一天……”
穆三川听罢，瞳孔一缩。
艾尔伯特满足地说：“你真的很强，强到我如果不这么做，我绝对不敢站在这里。”
“你是不是觉得夺走了我大半力量就能打败我了？”穆三川冷笑，“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找那个小鬼作为帮手？”
“帮手？我没有啊。”艾尔伯特说，“我只是碰巧遇到了他，他能够制造骚乱，也能够分散你的注意力。”
“哦？”
“我只是……在他的神染里加了一点我的血而已……”艾尔伯特捻捻手指，“那个孩子本来就渴望复仇，我又何尝不是呢？”
穆三川没有接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把所有拦路的人全部杀掉，把仇人狠狠的记在脑海里，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要追上去杀了他！”艾尔伯特狂妄地大笑，“这个孩子和我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感觉就是我的亲生弟弟一样！”
“恶心。”穆三川一枪劈在艾尔伯特头顶，被艾尔伯特单手挡住。二人又开始角力，这一次穆三川却并没有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艾尔伯特得意地抬高单手手臂，穆三川双手攥紧骑枪，可力量却还是比不过对方。
“你变弱了……弱的可怜……”
“这样不就正好可以满足一下你想和我死斗的妄想……”穆三川冷道，“也正好我也厌倦了一直单方面的吊打嘛。”
这句话直接刺痛了艾尔伯特仅存的自尊，他飞起一拳砸在了穆三川的脸上，把穆三川打的人仰马翻。可穆三川双手用力一拉，居然还把自己的身体拽了回来。
“有点意思啊。”穆三川双眼发光，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鼻血。
“你……”
“我不会让你再逃走的，给这片荒地作肥料吧。”穆三川怒吼着，抽枪来战。
……
两辆几乎快要报废的汽车横在路上，两具尸体一个少年，还有远处一个人正在和一个半人半鬼的家伙不停死斗着。他们就像是两道不断碰撞又弹开的磁体，每一次的对撞都能产生极其炫目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
金属和骨爪，牙齿和刀刃的对拼。艾尔伯特嗜血属性重新爆发，恨不得嚼碎了眼前这个人的骨头。艾尔伯特砍的穆三川浑身遍体鳞伤，就连手指也折断了一根。
“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艾尔伯特狂攻着，咆哮着。
可反观穆三川，虽然嘴上厉害，身体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面对一个完全由尸骸和触手组成的恶鬼，此时他已经远远不像当初在俄罗斯的时候那么得心应手。他不断地闪转腾挪，就像是一只灵活的毒蜂，在躲避着一只发了狂的狮子。
可艾尔伯特也并没有恢复完全，他的身体力量不足以和俄罗斯时相比，就连触手只剩下一条。可就算这样，此时此刻他的力量也远在穆三川之上。此时穆三川咬紧牙关和他缠斗在一起，手中长枪挥舞缠出烈焰，不断焚烧着附近可燃烧的一切。
“居然还能支撑！”艾尔伯特慢慢开始惊恐地大喊，“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幽灵吗！？参孙吗！？”
穆三川没有回答，眼中白色的火焰燃烧的十分虚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力量明明被封印了一大半，可是他却还能和自己打为平手？难道那些重伤，根本没有伤害到他吗？难道自己计划了这么久偷袭，得手之后竟然还是杀不掉对方吗？艾尔伯特汹涌的战意开始慢慢消退，到最后只能不断地咆哮，又一次开始准备逃离这里。
“别想走！”穆三川咬牙掷枪，一下钉住了艾尔伯特的触手。可艾尔伯特果断断尾保命，根本不做过多的纠缠。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穆三川的力量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已经错失良机，再不逃，可就真的永远来不及了。
穆三川深呼吸着，身上的汗已经浸透了自己的衣服。他想要继续追击，可是每次当自己想要用力使用神染时，大脑都会剧痛不止。
他复位自己的手指，用力给了自己的额头一拳。
“嘁……”穆三川深呼吸几下，双手朝着远处的艾尔伯特用力一拍，艾尔伯特的左右腿上立刻燃烧起火焰。灼烫的温度让艾尔伯特站立不稳，直接扑在地上。高速路的两侧看起来好像是郊外的荒地，艾尔伯特身上的火已经点燃了周围的荒草和野树，火势渐渐快要失去控制。
艾尔伯特毫不犹豫地再次砍断自己的双腿，身体两肋又长出一对小触手，撑着身体快速潜逃。
“别想跑！”穆三川扶着额头突然朝着远处大声一喝，“给我着！”
不能放走他，现在就是清算他所有血债的唯一机会。
穆三川打算不再留手，接下来他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把这个血债累累的屠夫给完全抹杀掉。
艾尔伯特狭隘的心胸，如今成了葬送自己生命的原因。
话音刚落，穆三川的骑枪也被烈火点燃。它如梭子一般返回穆三川的手上，夺目的光亮几乎快要映亮整个夜晚。
“走！”穆三川连跑三步，手中骑枪用力掷了出去。骑枪在空中刺出一道耀眼的直线，周围的荒地和灌木被一股看不到的气浪左右炸开，仿佛一朵绽放的红莲一样。
骑枪冲断了艾尔伯特的左上半身躯。炽烈的热量灌入，直接充满了艾尔伯特的心脏，像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一瞬间炸成了碎片。
“可恶！！！”艾尔伯特立刻咬断自己的舌头，准备故技重施。
穆三川双手合十，手心旋转。火焰立刻吞噬了艾尔伯特的全身。
“嗷嗷嗷——”
“给、我、死！”
那段咬断的舌头还没来得及吐出，艾尔伯特的身体就已经完全燃烧殆尽。穆三川痛苦地捂着额头，大口喘着粗气。
“为什么……你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的那点小把戏……”穆三川怒骂，“还想糊弄鬼吗？”
“我……我……”
艾尔伯特的身体被火焰完全吞噬，每一寸肌肤都在不停的燃烧。他不断地在地上打滚，可是无论怎么挣扎，身上的火都无法熄灭。
“不能砍下你身上的任何一片组织，不然你就会趁机逃走吧……”穆三川吃力地跪在地上，“就这样吧，燃烧殆尽！”
艾尔伯特的哀嚎在不断的减弱，一声巨响，艾尔伯特的身体炸成了碎片。
穆三川伸出手臂遮挡，浑身伤口也慢慢开始愈合。
“神染开始慢慢恢复了吗……”穆三川扶着膝盖站起，感觉整个人无比疲惫。
这场战斗虽然谈不上惊险，但是的确是穆三川近几年来最吃力的一战。
耳机里安娜告诉穆三川高速路上有警察在快速接近，穆三川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说太多话来回答。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公路，看着杨慕黎跪在地上，肩头耸动。
“这小子，看上去没事啊……”穆三川强撑着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安娜忿忿地说：“什么没事！？那个小新人，刚才差点死了！”
“是我保护不周……”穆三川身上伤痛难忍，索性站在地上点了一支烟，“翳鸮他们，已经开始明着陷害我们了么？”
“那把刀是专门设计出来针对你的……不说这个了，我已经安排好你们的撤离方式，快点离开那里。”
“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穆三川取出嘴里的香烟轻轻一吐，原本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立刻熄灭，只剩下满地的焦痕。
“估计公安局想破脑袋都看不懂这个案发现场吧。”穆三川摇摇头心想。
重新走回公路上，杨慕黎此时正中邪了一般按着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不停道着歉。安娜告诉了穆三川刚才的一切，也告诉了他李俊诚身上的悲剧。穆三川默默听着，吸了一大口烟，才缓缓道：“你还好吗？”
“我杀了他。”杨慕黎怔怔地说。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穆三川说，“如果你没有杀死了他，那么死的人就会更多。”
“不……”杨慕黎抬起头看着穆三川，“我杀了王子龙。”
“哦？”穆三川有些惊讶，指着地上的李俊诚，“那他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从我摸到自己的挂坠后，直接失去了和他搏斗的记忆。”杨慕黎抹着眼睛道，“根据他所说，那段时间里我好像是，被人附身了一样。”
“这样……”穆三川点点头，朝杨慕黎伸出手，“走吧，一会警察就来了。”
“那他怎么办？”杨慕黎问。
“就把他留在这里吧。”穆三川道，“警察会收殓他的尸体，应该也会通知他的父母。”
“不行……不能让他妈妈知道他死了。”杨慕黎惊道。
“他妈妈估计早就认为他死了吧。”穆三川道，“毕竟他获得神染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和自己的母亲见过面。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认为能在那样的事故现场活下来。”
“这样……”
“我们走吧。今天已经给当地警察添够麻烦了。”穆三川一把拉起杨慕黎，带着他准备离开。
“我们去哪？”
“有飞机来接我们。”穆三川道，“走吧，快点离开这里。”
杨慕黎木讷地跟着穆三川往外走，时不时还回头看着地上的尸体。
如果自己没有拦住他，任由他把王子龙杀了？是不是结果会更好？他杀了王子龙，李俊诚也没有活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发展的一团乱麻，所有矛盾的结局都走向了最糟糕的结果。杨慕黎失去了一切，只能跟个迷途的孩子一样跟在穆三川的身后。
“艾尔伯特死了。”穆三川淡淡地说。
“这样……”
“你应该把他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穆三川道，“艾尔伯特是一个你永远都不能忘掉的人？”
“为什么？”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穆三川没有胆子告诉杨慕黎事情的真相，就算他面对死亡和恶魔都嗤之以鼻，他却依然没有胆量告诉眼前这个孩子一切。
可是杨慕黎也不疑有他，重重点了点头。
穆三川带着杨慕黎越走越远，渐渐的身后也远远的闪烁起红蓝交替的灯光。杨慕黎和穆三川慢慢走进一片树林，树林的中央居然是一大片空阔的草地。
树林宛如天井，繁星似水的夜空嵌在这个天井之上。远处一个暗暗的黑星慢慢放大，慢慢朝着二人的方向靠近。
螺旋桨声，风声，衣角被吹起的声音……一架漆黑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在这片草坪之上。驾驶室里的绿光照亮一个戴着头盔的飞行员的脸，他朝着穆三川轻轻敬礼，穆三川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复。
“穆专员，欢迎登机。”
杨慕黎完全傻在原地，十几年人生下来，他第一次看到一架货真价实的直升机。直升机的螺旋桨搅起气流，吹在眼睛上根本睁不开眼。
穆三川拉开机门，转身看着杨慕黎。
“走吧。”穆三川道，“怎么还傻站着？”
“哦哦……”杨慕黎慢慢爬上飞机，小心翼翼地坐在一个帆布座椅上。
穆三川直接坐在飞机舱板上，双腿放在飞机外面晃荡着。
飞机里一盏灯闪烁了几下，慢慢熄灭。飞机也开始加速升空，没过多久杨慕黎就看到了外面的万家灯火。
“这架飞机有隐身效果。就这样慢慢飞到机场里吧……估计主席现在还没登机呢。”
“你怎么知道？”飞行员和杨慕黎都很惊讶。
可穆三川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飞行员说：“机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我降落后专员你直接登机就好。”
“你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
“哎……我也是临时收到命令，当时我正好在机场。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这样……”
“今天任务辛苦了穆专员，主席应该会很高兴的。”
“是的，艾尔伯特已经彻底死了。”
”真的吗？！”飞行员十分惊诧，转即惊喜道，“不愧是3级专员，真是救世主般的存在啊。”
杨慕黎轻轻的插话，“感觉你们本来就认识。”
飞行员轻笑的否认，“是我认识穆专员，他是神契的特高专员，几乎所有的成员都认识他。”
“虚职罢了，比我优秀人都死了我才上位的。”说到这里，穆三川突然转头问，“小杨啊，今天你有什么感想吗？”
“我？”杨慕黎痛苦地叹了口气，“我……我没有什么想法。”
“总归是有点收获的……生离死别？痛下杀手？”穆三川用着平静的语气说，“这些都是收获。”
“我很痛苦……我不想提。”杨慕黎十分抗拒。他真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没有死亡，没有杀人……哪怕醒来还是小黑屋里呢？
“相信我孩子……”穆三川淡淡地说，“杀人从此是你人生里最轻松的事情。”
“这只是个开始吗？”杨慕黎十分痛苦地问。
“算是吧。”穆三川道，“那个孩子也是受害者，你没必要太自责。”
“我……”杨慕黎努力逃避着脑海里的梦魇，迟迟没有回答。
“杀死自己的朋友，就为了防止他成为堕鬼……亦或是杀死已经成为堕鬼的朋友……”穆三川淡淡地说，“虽然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这个还没有真正成为成员的新人，但是这毕竟是事实。”
穆三川重新看着外面的景色，一字一字地继续说：“你迟早还会经历。”
“你也是吗？”
“我都麻木了。”穆三川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越深层的社会真相，就越能体现原始法则的残酷。杨慕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穆三川，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神契到底……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你得自己去找答案。”穆三川回答，“至少现在，还是一个维护世界和平的伟大组织。”
飞机划破夜空，载着英雄前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