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楔子】门徒之宴（6）
宴厅里的众人惊魂未定，面对一地的残尸，有的小姐在呕吐哭泣，而有的权贵则都是一脸的平静。奥弗拉小姐吓得脸色煞白，刚才的震动和爆炸声已经把她吓得够呛，就连维克多那么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都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奥弗拉夫人紧紧抓着女儿的手，眉头紧锁地看着桌子对面的周先生。
“周先生……你不去追西奥多吗？”奥弗拉夫人问。
就在刚才，周先生也是和西奥多一起抢夺维克多机械臂的人，可是他的动作远没有那个老牛仔敏捷，这才让西奥多逃之夭夭。周先生戴着一副古板的玳瑁框的眼镜，整个人就是活脱脱的一个老古董。他听到了奥弗拉夫人的话，冷笑着扶了一下眼镜，并不言语。
芙蕾雅此时挣扎地站了起来，“维克多的机械臂呢？被那个老牛仔拿走了吗！？”
“别紧张神使……”周先生道，“那条机械臂本身就是西奥多发明的，那东西在他手里很安全。”
可是芙蕾雅根本没有听他的解释，只是连忙往宴会厅的外面跑去。阿玛迪斯不敢离开她半步，也只好快步跟上。
偌大的宴会厅里宾客也开始陆续退场，本来他们都满怀着希望登上这艘船，可是接连着梦想和世界观的崩塌以及维克多的暴死当场，这击碎了他们最后仅存的一点幻想。那个神使说了，她只能携带五个跟随者，那么除了宴会上敢顶撞维克多的奥弗拉夫人以外，其余的小势力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没过多久，偌大的宴会厅就宾客寥寥，仅剩为数不多的四个人还坐在桌前。
奥弗拉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僚，除了达丽雅夫人和周先生以外，她还看到了一个让她颇为意外的面孔。
那个人是个非裔，身材高大肥胖，丑陋无比。他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头上戴着一个血红的军帽，瞎了左眼，脸上全是刀疤。
“蒙托尔特将军？”奥弗拉夫人笑出了声，“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那个黑人阴笑着举起手背，露出三个钻石戒指，“没人想白来一趟的，奥弗拉夫人。”
“你的野心还不够吗？统治一个年矿产二百多万克拉钻石的国家还不够满足你？”
“我的人民还需要我……我应该民主，顺从民意。”蒙托尔特吃力地说着。
周先生立刻嘲讽道：“民主？指的是你指挥秘密警察枪决五百一十八名异党和抗议的大学生？”
“周先生，你的态度很不友好。”蒙托尔特脸色立刻暗了下来。
“不友好就对了。”周先生用一个更加厌恶的语气回答，“跟你这种连英语字母都认不全的虫豸成为同僚，真是我人生的耻辱。”
就当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时候，达丽雅夫人突然轻咳了几声，“二位先生，不要伤了和气。眼下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还商量什么？”周先生说，“我们的宴会已经结束了——不，是我们同僚的生涯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要回去，下次就在战场上见吧！”
“周先生，其实倒也没必要如此愤怒。”奥弗拉夫人说，“算上我们四个和西奥多，我们正好可以凑成神使口中的五个人。”
“奥弗拉夫人，你真是天真的可怜。”周先生轻蔑地说，“你觉得西奥多那个人，会愿意和我们分享神明的赏赐吗？”
“他现在孤身一人，难道就凭我们的势力和背景还搞不定他？”奥弗拉夫人不满地回答。
众人看着奥弗拉夫人，此时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眼睛里全是怒火。周先生哂笑了一下，“奥弗拉夫人，我好像明白你要干什么了？”
话音刚落，周先生正了正自己的衣着，重新得体的用刀叉吃起了饭。
奥弗拉夫人一怔，转眼看着达丽雅夫人。达丽雅夫人是一个面容和蔼的印度贵妇，可是她此刻看着奥弗拉的眼睛里也全是警惕。
“怎么？你们难道不想去争取这个名额吗？”奥弗拉夫人坚持道，“我们既可以争取西奥多，也能扳倒西奥多……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只是坐在这个宴厅里？”
“我们的宴会还没有结束，奥弗拉夫人。”达丽雅夫人说，“就在这个宴会厅里。”
……
芙蕾雅恼怒的拧开船长室的舱门，一脚踹开走了进去。
“这艘船现在还能运作吗？有没有泄露？各个舱室以及动力系统情况如何！？”
西奥多满头大汗的在船长室的一个电脑前操作着，完全没有来得及回答芙蕾雅那个问题。直到阿玛迪斯把太刀搭在了他的脖子上，西奥多这才颤颤巍巍的举起手离开了电脑前。
“神使小姐，您有事吗？”西奥多问。
芙蕾雅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西奥多赶紧回答：“可以运作，只有部分甲板起火受损，其余部位一切正常。”
“刚才就是你抢走了那条机械臂吧。”芙蕾雅道，“你是有办法绕过那条手臂的自毁程序的，对么？”
“是的。”西奥多说， “这条手臂原先就是我的杰作。”
“你取下了什么？”芙蕾雅问。
“只是一块集成芯片。”西奥多说，“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和维克多站在一起过，所以在给他制造这条手臂的时候，我就已经预留好了后门。只有这块芯片储存了所有维克多的生物信息，只要合适的编码，就能重新使用。”
芙蕾雅松了口气，神色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端庄。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切还没有变得太糟。
就是有一点让芙蕾雅感到了好奇，“你居然连自己的旧友都想过背叛？难道在很久以前你就有着杀死维克多夺船的计划？”
西奥多耸了耸肩，“每个人都有追求活下去的权利不是吗？而且我和维克多其实也只是互相利用。”
“哦？”
“几十年前，他用他的背景和一枚荣誉勋章来换取我的机械手臂和我的加入，而我也想通过他来得到永生不死的力量——说实话我一直都对永生不死很感兴趣，当然，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你似乎并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你的兴趣，所以你才在这条手臂上留了后路？”阿玛迪斯说。
“是的，杀手先生。”西奥多略微不好意思地说，“我本就是一只贪婪的狼，自然是不会把猎物分享给狐狸的。”
“那你的信誉度很低啊，西奥多先生。”芙蕾雅说，“如果你这次背叛了你的首领，我该如何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们呢？”
“那么就需要您的奉献了，亲爱的。”西奥多笑着说，“当一个人给一头狼足够多的食物和安全的环境，那么这头狼也很愿意成为一条狗。”
“说的真好。”芙蕾雅嗤笑道，“你的修辞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谢谢夸奖。”
“那么，你需要什么？”芙蕾雅问，“永生不死这还得看神明的旨意，我们说了不算——但我们可以允许你提出一些别的要求来购买你的忠诚。”
“哦真的吗？”西奥多的两只眼睛突然发光，上下打点起了芙蕾雅。
芙蕾雅一眼看出了对方的歹意，冷笑道：“西奥多先生，我的提醒一下注意你的神情。”
“不不不，我怎敢染指神使呢？”西奥多抚胸鞠躬，“我只希望，我能够代替维克多的位置。”
“哦？你想接管你们的这个组织？”芙蕾雅有些诧异，她本以为眼前的这个老牛仔会提出一些其他的要求。
西奥多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芙蕾雅理解了，“你这个自私自利的独狼，怎么可能会和同类分享猎物呢？你只是想要这艘船而已。”
“是的，神使。”西奥多说，“我希望在这艘船在你们使用过后能够继续保留给我，这艘船对于我们这种凡人来说，本身就是无穷的财富。”
“真是贪婪至极，你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会受到报应？”
“反正只要死在报应之前就行了。”西奥多大笑起来。
芙蕾雅被眼前的这个无耻的家伙逗笑了，下一秒，她突然平静地对西奥多说：“很抱歉西奥多，我们不会为你的忠诚买单的。”
“哎？”西奥多愣了一秒，只见芙蕾雅突然摘下了自己的面纱。一个西奥多自己这辈子从未见过的美人面孔展露在自己的眼前。
突然，西奥多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攥住了一般，他的目光无法从芙蕾雅的脸上离开，当芙蕾雅重新戴好面具的时候，西奥多立刻双腿瘫软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芙蕾雅冷漠地说：“我所相信的忠诚，当然是我亲自赐予你的忠诚。”
西奥多痛苦的咳嗽了几下，呼吸慢慢平缓。他抬起头温柔地看着眼前的芙蕾雅，俯首帖耳道，“愿意为我赴汤蹈火，我的挚爱……”
看到眼前忠犬一般的老牛仔，芙蕾雅被惹得一阵轻笑。
“那好，鉴于你保护住了维克多的机械臂，我现在就任命你为你们参议院的新首相，‘维纳斯号’的新主人。你顶替了维克多的位置，我会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带你去觐见真神的。”
“是我的荣幸。”西奥多行礼后，此时船长室里所有的船员也都无措地一同行礼。
阿玛迪斯站在了芙蕾雅的身旁，冷冷地说道：“你对他使用了神染……这不是我们的计划。”
“维克多的死也不是我们的计划……”芙蕾雅略略哀怨地道，“我们只是在夏威夷停靠了一会，那些人就追杀到了我们——现在我们还有的选吗？”
阿玛迪斯沉默不语，答案不言而喻。
芙蕾雅轻轻走了几步，双手放在了船长室里那个装饰用的舵盘上，用一种极其悲伤的语调道：
“我想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
……
西奥多脸色阴沉的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可是宴会厅里端坐着的众人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他们都很了解西奥多的人品，根本不相信对方会带来什么任何有益的消息。
“你们一直都待在这里吗？”西奥多问，“其他人呢？”
“都走了。目前能够觐见上帝的也就只有我们了。”奥弗拉夫人说。
“很好。”西奥多慢慢坐在了维克多的位置上，一旁的尸体也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
周先生淡淡地问：“现在，你就是我们的首相了？”
“prime minister？”西奥多读了读这个单词，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是的，我们现在都在为上帝服务，那么我就是诸位的首相。”
“没人会对这个感兴趣的！”蒙托尔特难听地喊，“告诉我，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去见那个见鬼的神？”
西奥多脸色难看地说：“军阀，这就是你对上帝的态度吗？”
“见鬼，我就想长生不老，怎么就这么麻烦？”蒙托尔特大骂，“今天的一切事情都简直见鬼，难道你们就想让我这么空手回去吗？我当初攻入总统府时都顺走了门口的两颗木瓜！”
没有人搭理这个粗鲁的黑人，气的他直接掀翻了自己面前的所有食物。
“我十几年前就跟你们一起寻找那块见鬼的石头，真是的！你们简直就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变态！”蒙托尔特抓起桌上的龙虾壳就丢到了西奥多的脸上，然后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
“砰！”
蒙托尔特的身体一阵颤抖，血液从他的脑袋上的一个创口处喷溅而出。他错愕的向前扑倒，而他身后的西奥多则一脸阴沉地握着一把枪口冒烟的手枪。
“党同伐异的蠢货，终究自己会被抛弃。”周先生不屑地说。
西奥多把枪口转向了周先生，冷冷地问：“为什么你没有跟到船长室里来抢夺机械臂？周先生，你是最可疑的一个。”
“什么？”周先生笑出了声，“你现在抢走了唯一的钥匙，还要怀疑我吗？”
“恕我冒昧，我想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大爱无疆的货色。”西奥多说，“你们本应该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而不是这样傻坐着。”
所有人对峙着没有说话，空气一度陷入了死寂。
“还是直接明说吧。这样谜语下去真没意思。”奥弗拉夫人恢复了之前的高傲，“没有人会傻到去抢夺一个自己不会使用的钥匙的，只要我们敢抢，你就敢像和刚才击杀蒙托尔特那样杀了我们——我想要永生，而想要永生就不能死。”
“可是奥弗拉夫人不久前可还是一直在撺掇我们去和西奥多先生火拼的呀。”周先生笑出了声，而对此奥弗拉夫人也毫不在意，勾心斗角本就是属于他们的交流方式。
“谁死，谁就失去了这个资格。”周先生冷笑着补充，“所以只要我们继续待在这个宴会厅，迟早都有谈判的价码。”
西奥多想听听眼前的达丽雅夫人的看法，而那个印度贵妇此时正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着。
“我对于各位的答案非常满意。我想神使也是如此。”西奥多微笑着高举酒杯站了起来，“诸位，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迈入了神明的国度，为了我们的理想和上帝，举杯祝贺吧！”
众人也一同站了起来，奥弗拉夫人有些不安地问：“西奥多先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西奥多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我们现在前往澳大利亚，接上我们所有的客人。“
“然后呢？”
“然后？”西奥多的眼神里迸发出了闪耀的光辉，“第二站，我们将抵达南极洲！”
【门徒之宴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