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楔子】门徒之宴（5）
“看来您已经想好了用什么来交换我的船了，是吗？”维克多伸出手，招呼二位落座。而距离大门最近的两位来宾也立刻本能地让开，芙蕾雅致谢后选了个座位坐下。
阿玛迪斯警觉地站在芙蕾雅身后，那个为他让座的宾客左右为难，纠结一会后又重新坐了回去。
芙蕾雅取过一块面包，撕下一条塞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你这么说不对吧，不应该是你考虑用船来从我这里交换什么吗？”
奥弗拉夫人不解地问：“那么你们……”
“先不要说这个了，诸位先吃饭吧。”芙蕾雅笑道，“也许几十年前我们也曾这样坐在一起用餐，现在再次重逢，没必要先聊这些惹人生厌的话题。”
可是众人哪有胃口吃得下。维克多咳嗽了几声，有些艰难地说：“芙蕾雅小姐，我们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怎么？你这个老骗子现在就要死吗？”芙蕾雅责问道，“你可要想清楚，那块贤者之石虽然在座的各位老人都用不了，但是总会有年轻人的。你如果死了，你的这个所谓参议院，恐怕立刻就会自相残杀起来吧。”
“这倒确实。”西奥多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奥弗拉夫人。
“如果你们想要完成你们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最好的方式本来就是和我好好交谈，认真协商。”芙蕾雅啜饮着红酒，面露愠色说，“而不是计划将我拐为人质，明白吗？”
“这可不好说。”维克多严肃地说，“您和我们都一样，都是不想吃亏的人。那么问题来了 ，我们怎么相信你们能够给予我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既然用不到那块念石，那么为什么不试着用‘维纳斯’号来一次投资呢？”芙蕾雅反问。
“喔……投资……”西奥多若有所思地捻捻胡须，“那么风险如何？收益如何？”
“将船交给你们口中的神使，让神使带领你们去觐见真正的神明，这个收益怎么样？”芙蕾雅反问。
“哈哈哈哈……”西奥多听罢，狂笑不已。他笑了好久才说道：“神明？难道是复活的耶和华耶稣吗？”
“不，是上帝本身。”芙蕾雅满不在意地说。
西奥多的笑僵住了。宴厅里的许多人都震惊不已。
芙蕾雅说，“这个决定取决于你们，如果你们作为凡人见到了真正的神，也许会被神恩赐，获得跟我一样的永葆青春的能力——当然，也可能是其他超自然的神力——你们作为将贤者之石这种东西都笃信不移的狂热信徒，听到这种事情也应该很容易接受吧。”
芙蕾雅的话在宴厅里的每一个人耳中回荡，所有人都再反复解读她其中每一个单词的含义。
芙蕾雅说的话可信吗？虽然让人将信将疑，但她的确这几十年来容貌不改美丽如昔。也许真的有她口中的上帝，不然她的神力又是从什么地方获得的呢？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芙蕾雅伸出五根指头说，“带领去往神国的人，我只能带五名。”
“为什么？！”众人惊呼。
“本来我是给在此的每一个人一个名额的，但是维克多先生连续欺骗我们两次，囚禁我们两天，还给我们送了五顿极其难吃的饭菜。”芙蕾雅扶了扶额头，“这种行为应该就是对神使的大不敬吧，所以总共我给你们减去九成的名额，也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一次终于有不少人对着维克多怒目相向了。再加上所有人都回想起他珍藏多年贤者之石却隐瞒所有人的行为，这下所有对他的不满都已经涨到了最高。
而维克多却笑着鼓了鼓掌。他已经虚弱不堪，但是这几声掌声，却还是无比响亮。
“很好，很好。”维克多赞许道，“分化敌人，转移矛盾。芙蕾雅小姐，你真的太擅长解决谈判矛盾了。”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芙蕾雅环视众人，“诸位门徒，你们是愿意相信我这位神使，还是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把你们耍的团团转的老骗子呢？你们自己决定吧。”
……
几天前。
铁门里的芙蕾雅端坐在桌子前闭目思考着什么，而阿玛迪斯正高度警戒地站在门侧，准备随时面对突然的袭击。
不久之前阿玛迪斯想要带着芙蕾雅直接从这间牢房里逃出，可是却被芙蕾雅拒绝了。
芙蕾雅解释道，如果现在就逃出去的话，只能加剧他们对我们的警戒和防备。这样不仅对谈判毫无进展，而且到最后如果再次械斗，想要拿下维纳斯号就更不容易了。
安分听话，然后思考对策，才是最合理的处理方式。芙蕾雅这么告诉阿玛迪斯。
阿玛迪斯问：“那你现在有什么好主意了吗？”
“只是有主意而已……”芙蕾雅苦恼道，“但是说不上好——我现在有五种解决方案。”
“哦？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不需要啦……你这个家伙除了暴力手段，还能帮什么忙……”芙蕾雅从房间一旁的橱柜上取来了五个高脚杯，然后依次再桌子上排开，又从酒柜里抽出一支红酒，轻轻地再第一个杯子里倒入了五分之一量的红酒。
芙蕾雅思忖着说：“第一种方案比较直接，我们用神染直接干扰他们的思想，抢夺维克多对于船舱的控制权。”
“你要摘下面罩吗？”阿玛迪斯问。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芙蕾雅难堪地说，“可是我的那个复制品好像也具有神染，还是个女性。我不清楚维克多有没有吩咐过她事出反常的应急方案……如果她准备攻击的话……”
“我会杀了她。”阿玛迪斯平静地说。
可是芙蕾雅却反对道：“我不是说她攻击我！你想一下，如果有人想要抢夺船只的控制权，她杀了谁才能既直接又轻松的阻止入侵者呢？”
“是维克多。”阿玛迪斯理解了，“只要维克多一死，那么这艘船就彻底报废了。”
“是啊，所以这个办法不行。”
芙蕾雅继续倒着酒，第二杯比第一杯多了一倍，第三杯比第二杯又多了五分之一。芙蕾雅说道：“第二种办法比较保险，我们直接联系组织请求支援，如果是鹰首来的话，那么交易就会轻松不少。”
“但是会扩大我们的影响，引人注意。我们需要的是销声匿迹的维纳斯号。”
“对……所以这个方案还是留作备选项吧……”芙蕾雅继续说，“第三种方案就比较直接，我们和维克多摊牌，主动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从而得到这艘船。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所谓的永生不死，那我们就给他做个顺水人情，骗他几句，从而得到他信任。”
“你有把握骗过那个老骗子吗？”阿玛迪斯皱眉问。
“六七成吧。反正他对我的话都是将信将疑。那么我刚才说的话他也未必会全信，我哄骗他说的话他也不一定不相信。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不是吗？”
“我觉得不妥，这个方案不适合维克多这种聪明至极的人物。”
“好吧……”芙蕾雅继续倒酒，“那么第四个方案，既然他这个老人利用不了念石，那么他也一定会考虑年轻人。我们可以以引导他，以他的后辈作为代价来换得这艘船。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损失。他们这种人，宁可把权力和金钱烂在自己手里也不会轻易放手。那块念石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利用。”
“这确实是一种很好的筹码……但是维克多并无子嗣……”
“这你不用担心，他肯定自己心里有好的人选。不一定只能说是他的子女，也可能是他的接班人。”
“保险起见，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他的参议院呢？”阿玛迪斯问。
“哎？你这么说倒提醒我了。”芙蕾雅听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那我就想到比之前更好的第五个方案了。”
“什么？”
“还记得吗？维克多和他的参议院并不是很团结，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我们可以从内部分化他们，逼迫维克多交出这艘船。”
“嗯？”
“如果我们拉拢了他的参议院，那么就算是维克多想死，他的幕僚也不会放过他。维克多纵然聪明，但是他的那些所谓亲信可不一定。最起码肯定不如维克多。”
“也是……不然维克多怎么能当他们的首脑。”
芙蕾雅把所有的红酒一饮而尽，笑道：“那么就很明确了，等他所有的同僚全部到齐，我们就出去跟他们玩玩离间计。”
“不过，你不担心他会监听我们吗？还有，你怎么知道他的同僚最近会到齐呢？”
“这有啥难想的？”芙蕾雅笑着说，“一只叼着鲜血淋漓的肉的鲨鱼，肯定会吸引更多的鲨鱼。至于监听……哈，我们先看他最近能不能活下来吧。”
……
芙蕾雅从容地坐在宴客厅里，她所有的话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维克多看着一旁的西奥多，此时那个老牛仔一手端着酒杯，眼神在芙蕾雅身体曲线上徘徊。
“西奥多，你怎么看？”维克多问。
“我现在只想喝红酒。”西奥多摇晃着酒道，“你看……这杯酒是当初二战维希法国酿造的，已经很久了吧。我就是在想，现在的法国酿的新酒我还需多久才能喝到同样的滋味。”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还在想永生不死。
维克多只好转移视线，看向了奥弗拉夫人。而奥弗拉夫人却抢先说道：“维克多，你为什么要囚禁神使？就算是我们怀疑他们，你也不能如此无礼吧！”
维克多哑口无言，苦笑地抬了抬手。
他看向了达丽雅夫人，而对方却紧紧看着自己手上的金戒指。
他又看向了周先生，那个暴躁的老头现在也正在和自己身后的随从商量着什么。
他们都在计划着，甚至不加掩饰。他们当着维克多的面盘算着背叛他后的利益。维克多无力地苦笑，缓缓半举双手。
“好狠的一步将军。”维克多苦笑，“芙蕾雅小姐，不得不承认，我认输了。”
就在维克多刚刚举起手的时候，一阵直升机的轰鸣突然靠近。维纳斯号经常有直升机来往，也有不少权贵会带直升机护航，所以大家都没有在意。而就在大家刚注意到有架直升机在突然接近时，一声巨大的爆炸般的轰鸣从外面突然响起。
“砰——”
是大口径狙击步枪！阿玛迪斯立刻抱住芙蕾雅卧倒。船上的宴厅四面封闭，想要射杀目标必须要先打穿游轮舱板。此时游轮剧烈颤抖着，恐怕刚才那一发只是高爆装药弹。
枪声刚刚平息，紧接着又是一声轰鸣。
“什么……”维克多怔住了一秒。
一秒后，他左边的墙壁突然炸裂，站在他身旁的奥莉弗立刻出身阻挡。但是巨大的动能导致那颗子弹立刻洞穿了她的胸口，然后钻入了维克多的大脑。
这一切来的太快，维克多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当场毙命。那颗恐怖的子弹将他的上半身完全击碎，他的血液喷溅在餐桌，墙纸和地毯上。那地狱般的景象彻底惊呆了在座的所有人。
奥弗拉小姐一声惨叫，西奥多也立刻暴怒地咒骂：“（脏话）快去拆了他的机械手！！”
几个权贵手忙脚乱地一拥而上，在满地的血肉模糊里找着那支机械臂。而一旁的阿玛迪斯则看着自己身下的芙蕾雅，赶紧询问：“没事吧？”
芙蕾雅镇定地摇摇头，“快去命令游轮上的船员启动防空措施。不能放过他们。”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赶紧去船舱底部，不会被轻易攻击。”
“不！他们现在应该在撤离。他们就是奔着维克多来的，而不是我们！”芙蕾雅挣扎地起身，却正好从阿玛迪斯身后看到那个胸口汩汩流血的奥莉弗。
正面承受一颗反器材子弹还能只是贯穿而已，说明她所具备的神染已经成型。奥莉弗战栗地慢慢转身地看着身后的惨象，身后的海风灌入吹扬起她的长发，她的悲鸣却被游轮自卫发射的防空导弹发射声彻底掩盖。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在快速远离，刺客的飞机正在做着规避机动。可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在场的所有人还是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那个声音很短暂，就好像是一扇玻璃窗上迸出了裂纹。但是那个声音却很清楚，就像是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一样。
阿玛迪斯本能地站起身抽出腰间的太刀，把芙蕾雅紧紧护在身后。
“咔嚓……”
紫色的光亮从奥莉弗手中迸出，转眼间，光亮笼罩在了她的全身，她脸上的面罩碎裂，露出她像是被硫酸烧毁了的脸颊。她的眼睛闪烁出紫色的光亮，愤怒的怒吼从她的口中震响。
“她把那块念石吸收了！”芙蕾雅咬嘴唇怒道，“该死，我本来就没想着告诉他们吸收方法的，这下全泡汤了。”
“先别说这个，我们快离开这儿。”阿玛迪斯拉起芙蕾雅的手，想要混在慌乱的宾客们逃离这里。可是芙蕾雅拒绝了阿玛迪斯，反之自己立刻躲在了角落，等待着事态慢慢平息。
“不能走。”芙蕾雅说。
阿玛迪斯严肃地看着她，只好选择顺从。
“现在留在宴会厅的都是心怀鬼胎，可以利用的人，尤其是那个西奥多……等等。”芙蕾雅有些惊异，她找不到那个老牛仔的身影，“西奥多跑到哪里去了？！”
而此时宴会厅里，西奥多也找到了维克多的手臂。他顾不上向亡友致敬，拆掉一块芯片后立刻转身离开了这里。
“真该死，我得跑快点……”
西奥多重新跑回停机坪，但是出人预料的，此时他驾驶来的武装直升机的舱室里，正端坐着一个橙发美丽少女。
她看着西奥多时眼睛里满是杀意，瞳仁闪烁的紫光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好……好……”西奥多识相地后退几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但……女士优先。”
维克多这个家伙到底给这个女孩都教了些什么？学会驾驶武装直升机？这未免也太疯狂了。西奥多这么想着，渐渐看着那个女孩驾驶着自己的飞机升入天空。
突然，另外一架灰色的中型直升机从西奥多的上方掠过，巨大的风浪把西奥多直接掀翻在地，他挣扎地从地上爬回宴会厅，就听到了船尾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砰——”
绚丽的火花伴随着冲天的水柱从船尾绽放，周围的船员们都纷纷叫喊和慌乱了起来。他们找不到维克多先生在哪，没有他的钥匙，这艘巨兽能够动用的火力十分有限。
“都冷静一点，你们驾驶的是一艘海洋城市！怎么可能会有被一只苍蝇毁掉的城市呢？”西奥多凶恶的抓住一个水兵，“去把你们的船长叫来，让他更改航向！”
“可是……”那个水兵根本不认识西奥多，而且这艘游轮笨重无比，说要调转航向哪有那么简单。他顾不上回答，连忙挣脱了眼前这个老牛仔的手后往自己的班组跑去。
“该死。”西奥多气愤地骂道，“现在还只是一架直升机，一会要是来了战斗机群，这艘船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棺材。我的大话要成真了！”
西奥多朝船长室跑去，能救所有人的关键就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