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婆子
穿过一片坟地,有一座永安村临溪而建。
村庄里有大约十几户人家,太阳还未落山皆门窗紧闭。
有不少人家门前挂着白幡,纸钱满天。
荒凉氛围笼罩整个村庄,一股沉沉死气扑面而来。
一张黄纸糊了老宿一脸,他双手胡乱抓下,撕个粉碎丢在地上,“呸呸呸,这是什么破地方,晦气。”
四周树林密布,人迹罕至。走了三四个时辰,才看见这样一座村庄,却连一个活人也见不着。
“像是死了不少人,进去看看吧。”棱纱道。
几人走进村庄,就近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好半天没人开门,弱水暴脾气上来,加重了力道。栅栏木门哐哐作响,年代已久的门栓掉落下来,门开了。
“人了,快出来,人去哪儿了?”弱水叫嚷道。
“你们是什么人。”用麻布包着头发的老婆子,从后院跑出,举着一把大砍刀,瑟瑟发抖。“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棱纱当即挽住霍无双肩膀,手帕半掩着面,“生在乱世,我们也不过几个苦命人罢了。小女子爹娘双亡,又被歹人卖去了红楼,得亏这位好人的公子出手相救,不然……”
眼泪轻易盈满眼眶,棱纱捏着手绢,我见犹怜。
“至于这位,是我家公子不懂事的妹妹和年过八旬的爷爷。其余几位都是外出游玩的公子小姐,有些拳脚功夫,看我们可怜便允我们同行罢了。”
老婆子在几人之间扫了个来回。
霍无双脸颊消瘦、眼窝凹陷,咳嗽几声肺都要破掉似的,半死不活的样子没什么威慑力。
四个老弱病残,另外三个有钱人不会和她个老婆子过不去。
“至于这门是那位公子不小心弄坏的,婆婆不用担心,公子人很好,会给予赔偿的。”
棱纱手指虚虚往后一点,也没具体说是谁。
墨千秋自认门是弱水弄坏的,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老婆子,“这是一两银子,还劳烦婆婆让我们在这处歇个脚。”
老婆子脸上褶皱笑的都多了几层,接过银子放在满口黄牙边一咬,差点儿把牙崩掉。
她笑的牙不见眼,大砍刀随手一丢,“快请进快请进,几位好人家,也别和我老婆子计较。实在是最近怪事儿太多,怕得很。”
老婆子领着几人往里屋走,“我姓王,叫我王婆子就成。你们先在这里坐着,老婆子我去添加些茶水。”
趁着王婆子出去的间隙,棱纱打量了一番屋子。
王婆子孤身一人,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买卖,屋舍看着比别人家大许多。
王婆子提着水壶,拿了几个尚且完好的大碗。
看得出是每个都洗过,数量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
她一一给几人倒下茶水。
待每人都接过茶水道谢后,棱纱闲聊问,“您刚刚说怪事儿颇多,是些什么怪事儿啊?”
王婆子警惕的看了一眼棱纱,放下手中的水壶,鬼鬼祟祟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关上门。
这才走到一边坐下,煞有其事道,“姑娘,这可不兴瞎说。你也看到外面了,就这么几天时间,死了四五个人!”
“最先死的是离溪边最近的老孙,也不知道人是怎么了,上吊死的。第二天早上才被她闺女发现,那舌头老长了。”她瞪大眼睛,用手抓住嘴巴,一直拉到尽头。
“后头那闺女怕是被吓的不轻,稀里糊涂病了好些天,也死了!”
王婆子左顾右盼,生怕身边突然蹦出什么东西,压低声音继续道,“后来,村里就接二连三的死人。怕是那老孙啊,报复我们了。”
“报复?报复什么?”墨千秋追问。
王婆子闭了闭嘴,梗着脖子,“能报复我们什么?怪他死了,我们没照顾好她闺女?我看就是小肚鸡肠,抓着我们这些老实人不放。”
“可不是嘛,你看你明明是个很好的人。愿意给我们这些人一口水喝,这样的人能坏到哪里去了?”棱纱喝着水,笑的眉眼弯弯。
“这老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怎的这般小气啊?”
“姑娘一看就是个明白事理儿的人。”王婆子挺直腰杆,“这老孙原先是个打猎的,前些年下大雨山体滑坡,老孙就不小心断了腿。”
“这本也没什么,他有个闺女和亲爹要养,倒也想办法找了个吹糖人的活计,勉强能养活一家人。这日子嘛……自然是跟原先不能比。”
“后来,有一次在新雨街买糖人。不知怎么的,说是他这人不老实,之前给大伙儿买的肉称都不实。这位姑娘你给评评理,原先看他们一家可怜,自然愿意照顾他生意。可我们大伙儿也不是冤大头,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就再不愿意去他家买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谁知道,他就因为这事儿上吊了……”王婆子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了几分。
“啊……”棱纱故作惊讶,“这人怎得如此小气。”
“可不是说嘛,他也是这个苦命人,为了养他那闺女没少下功夫。她家那闺女死的也冤枉,大好的年纪,再过两年就及竿了,要是找户好人家……”
弱水一拍桌子,“我就说这事儿这么耳熟了。”
她就将原先和墨千秋初遇之时的事儿,讲了一遍。
末了拍着胸脯向王婆子保证,“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坐视不管。要是他敢出现在姑奶奶我面前,管他是人是鬼,姑奶奶都打的他魂飞魄散!”
老宿抱着茶碗闻了又闻,卡卡几口啃在碗沿上,差点儿没把牙崩坏了。双手一抛,茶碗碎成几瓣,大摇大摆跑走了。
“……”
王婆子朝棱纱投来探究目光,棱纱微微扶额,指着脑袋,“您勿怪,他这个,有点儿问题。”
赔付好茶碗钱后,王婆子将几人送去了后院的房间,“就委屈你们几个了,老婆子这已经算是村子里最好的地儿了。”
“多谢。”棱纱目送老婆子离开。
关上门后,感受到霍无双异样,她让人坐下,抬手给人把脉。
霍无双觉得身体似乎和之前有些轻微的不一样,可他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咳嗽声却像海浪一阵接一阵,始终不断。
棱纱立即点开尺泽、天突、太渊、膻中等穴位,霍无双这才渐渐停了下来,粗喘了许久。
三指搭上脉搏,棱纱眉头紧锁。
脏腑不协调、肾虚体弱、肝肺相互抵消、心神不宁、心血虚、坐卧不安、吃睡不易。
“怎得越发严重?给你的药还剩多少?”棱纱放开霍无双手腕问。
霍无双徐徐收回手腕,“一直都在吃的,还剩三颗。”
铜雀阁遍地金丹、元婴是有代价的,从进入铜雀阁那一天开始,她们就被迫每日服用秘药。
修行速度是比别人许多倍,代价就是活不过三十,而如今霍无双已经二十有八。
像弱水这般体质特殊,反而返老返童的本就不多见。
要是在找不到解药,霍无双又没有继续服用秘药,怕是活不完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