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救济灾民
安秋在不远处的车上为他们捏把汗，恨不得就跳下去拉起来他们。
一声闷雷带来的暴雨，也没止住那队泥人的脚步，他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前行着。
安秋已经看不见摔倒孩童的情况，她的心揪成一团，想到洪水季节，安家堡总会收留许多流民。她摸了摸数年前，施粥棚炉子里那三个月没有熄灭的炭火，在她的手上留下的烫伤疤痕。
她脱下身上刚刚穿上的轻纱的外衣，这层薄纱值十两银子，阿娘要知道她买这个贵的衣衫，肯定要骂人的。
“你干什么？”
她突然脱衣的行为，把夏玄侯吓了一跳，来不及伸手阻拦，她已经脱了下来。
“停车，”安秋喊道，“将军打仗也是为国为民的，您看外面的流民，岂能不救。”
夏玄侯看了看，说道：“永州城内自有专管的人，不需你我插手。”
车夫不知车内如何，听见命令，便停住马车，安秋起身就冲下车去。
雨水瞬间就淋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她艰难地奔向还躺在泥水中孩童。夏玄侯见状，忙跟上去，却见安秋已经切完那两人的脉，正使劲搀扶着那个小孩童起来。
夏玄侯正要上前帮忙，就听安秋大喊：“这两个孩子像是病了，拦住前面的人，以防瘟疫传播到城里。”
夏玄侯忙转头前去拦住那一行泥人，罗隐听了，忙拦住夏玄侯，说道：“将军千金之躯，靖国战事未定，万万不能又闪失。前方不远有一处破庙，我带着他们过去。”
夏玄侯退后一步，罗隐骑着高头大马，高举起利剑拦住流民去路，高喊：“前面是永州城，尔等进不了城随我来。”
流民如行尸走肉般跟着罗隐走，安秋扶起那两个孩童，又把那幼儿解下来，抱在怀里，跟着罗隐往前走着。
夏玄侯站在原地，他见过的女子要么是端庄的贵族女子，要么是苦苦求生的民间女子，要么是娇嗔妩媚，要么是低眉垂目，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眼神坚毅，纤细的手腕仿佛力大无穷，纵使素衣淋湿贴身，也未见扭捏。
“给我。”夏玄侯快步过去，从安秋手中接过那个幼儿。
安秋诧异地看着他，雨水的冲刷并没有让他闭上眼睛，他没有责怪她，甚至眼中中满是赞赏。
安秋把幼儿交给夏玄侯，一手拉着一个孩童往前走。
暴雨来得及，走得快。
雨后傍晚的霞光呈橘黄色，洒在安秋的脸上，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泛着橙黄色的光。
罗隐远远地看见，急忙迎上去，想要接过他怀中的幼儿。
“去帮夫人。”夏玄侯说道。
罗隐小跑过去，见安秋的衣袖被刮破，露出一段粉白的胳膊，她抬起手撩额头前湿漉漉的头发的时候，罗隐看见了她胳膊内侧的那块红色的梅花状胎记。
是她！
“罗副将，您能进城中，备些物事吗？”安秋问。
“少夫人要什么？”罗隐的声音有些颤抖。
“您去药房，只说要一些治疗时疫的药物，另外要一些皂角、榆树皮、无患子。再给每人一身干净的衣裳。”安秋说，“钱两您先付上，等到回府，我给您。”
罗隐躬身拱手说：“卑职这就去。”
夏玄侯把幼儿安置好，再回来接应安秋，却看见，罗隐骑马疾驰而去的背影。
“上将军，我请罗副将去备一些物事。”安秋说。
夏玄侯惊异不已，罗隐自从六岁到夏家，就跟着自己，从未有人能差遣他，即使是父兄的话，也未必能奏效。这女子才来第三天，她竟能使唤罗隐！
丁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破庙中，她年岁大了，经这番折腾，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大喘气。
“少夫人。”丁嬷嬷见安秋进来忙迎上去，再看她素衣贴身，身体的曲线显露无疑，衣袖破烂，玉肌裸露，“您这，哎呀……”
安秋这才看看自己，不禁笑道：“嬷嬷。无妨的。”
“这叫旁人看去，将军的脸上也是难堪的。”丁嬷嬷小声说。
安秋这才发觉自己的莽撞，眼下确实不是个贵夫人的模样。
“嬷嬷莫要责怪，旧衣还在车上，去更换就好。”夏玄侯维护让安秋心一暖。
夏玄侯见安秋看自己的目光柔和不似以往，只觉心跳加速，不由地拉住安秋的手腕就往马车方向走去。
安秋为医者，不免常与男子接触，像他这样牵着自己倒是头一回，众目睽睽之下，安秋只觉得脸上发热。
“你先去更换了衣服吧。”夏玄侯见她粉面微红，低垂眼眸，面露羞涩，轻声笑道。
安秋也不作答，上了车，闭门关窗，她知道夏玄侯就在车外守着，觉得彼此似乎间亲密了许多，待穿戴好衣服，下车时，夏玄侯伸手去接应她，她更是有些扭捏起来。
她如此倒真有些新嫁娘的模样，夏玄侯看着觉得可爱得很。
“你，你去更换吗？”安秋问。
“无妨。”夏玄侯说。
安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将军，方才情急，我便自作主张请罗副将备些物资救济这些灾民。”
“无妨。”夏玄侯说道。
说着，安秋拿一面白色的帕子蒙住口鼻，帕尾系在脑后。夏玄侯见她的模样，觉得甚是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将军，水患后多有时疫，这些灾民病情尚不能明确，您暂且不要前往，先带着丁嬷嬷回去。”安秋说。
“你留下，我回去？”夏玄侯问。
“我略懂点医术，毕竟，毕竟乱世，父王和母亲认为我懂点医术，既能养生，也能救命。”安秋解释道。
“项王一向思量久远。”夏玄侯笑道。
正说着，只听一阵马蹄声，是罗隐回来了。
他住了马蹄，见了夏玄侯便单腿跪在一边，拱手过头道：“卑职擅离，请将军治罪。”
安秋一愣，怕自己是连累了他，忙躬身道：“将军，都是我的主意，莫要怪罪罗副将。”
夏玄侯沉吟片刻，问：“夫人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
“是，稍后一应物事就送达。”
“起来吧。”
罗隐这才起身站立。安秋也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罗隐，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冲着他微微笑着。罗隐竟然痴痴呆呆地看着，脸上也跟着笑起来。
夏玄侯只觉得罗隐这模样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