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悔恨
袁家宝发现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他中途回去换一下手机，山上风大，手机支架没有立稳，摔倒在地上。
旁边的人不断劝说他没了手机也没事，可以在他们的直播间里互动，都一样。
但袁家宝谢绝了大家的好意，他想起来家里有一部备用的，于是一边推脱着大伙一边往回赶，但大家今天貌似有些反常，一个劲的阻挠他。
想是根本不想让他回家……
他有些生气，但好歹还是摆脱了他们，在交涉的时候有人突然中暑了，于是有人被分开来帮忙去，他由此逃脱了。
袁家宝站在门口，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儿子，袁小山，被人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抛向空中，在即将落地时又被顺手接住。
小山年纪小，他知道小山怕高，像打扫屋顶和擦玻璃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小山想帮忙也帮不了，小山只能帮他捡柴，去山里挖一些蒲公英，车前子晒干卖钱。
在袁家宝的印象里，小山从没有哭的这么大声过。
他受不了这种气，半掩的大门被他一脚踹开，他拨开面前的村民，有人摔倒在地后对他破口大骂。
但他已经顾不了多少了，现在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他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欺负！
他和那人扭打在一起，但周围的人只是象征性的拉了拉他，接着一个又一个镜头对准他俩。
他害怕了，准备起身将这些人赶出自己的家。
但被他干翻的人可不这么想，他被纠缠着，旁边小山在大哭，而周围的人在笑，手机那一头的人，也在笑。
人在临近崩溃的时候潜能是无穷的，袁家宝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将小山抱在怀里，他大骂这些人，骂他们没有良心，骂他们既然能狠下心对一个孩子出手。
众人只是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的摄像头记录下了一切。
事后他去找了局长，但局长不在，他换了个时间又去，还是没有见一面。
他拿出这些证据问了其他人，警员告诉他。
小山没有重伤以及死亡，程度太轻，没办法定罪。
因《未成年保护法》、《刑法》等对非家庭成员虐待儿童，没有明确规定，大多是引导性条款，在此情况下，随意殴打他人，情节恶劣的，一般以寻衅滋事罪定罪。
但按照当下的情况来看，这些人的行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一般不作为犯罪处理。
袁家宝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反正按照他们的想法，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工具罢了，算不了一个人。
自己去警局也是为了那点可怜的尊严，但他知道，自己那种名叫尊严的东西早已在网上丢光了。
后面他放下话，自己可以配合他们直播，但以后绝不能对自己的家人出手，不然自己就搬离这个地方，大家互断联系。
一听到这种消息，有人漠不关心，也有人慌了，之后他们找人和袁家宝洽谈，双方都对自己做了检讨，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恶劣的行为。
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之后也没人再提。
但这次家里没人，他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之前的情况发生。
外面安静的有些瘆人，月亮爬上云端，但今天晚上的星星却少的可怜。
他想起来对小山说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有老先人在看着，人踏踏实实的活着，日子总会慢慢变好。
但他现在抬头，除了头上的电灯，哪有什么神灵。
他自己日子也过得一塌糊涂，之前听信了别人的话，在村里盖起了一间三层的小楼，房子盖完后，大多数人都过来祝贺，但在听到他是靠直播搞到这些钱的时候，目光又显得有些鄙夷。
他们看不起不靠劳动就能搞到钱的东西，认为这些都是歪门邪道，认为袁家宝只是运气好。
他们回去后也试着玩网络，但赚到的钱和自己想象到的差距太大了。
于是在得到某个“高人”的指点后，他们学会了蹭流量。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子开始兴起玩网络的热潮。
但他们那里接触过这种东西，往往因为内容低俗而被举报，封禁。
但再转过头看看袁家宝，他的视频热度永远都那么高。
他们开始模仿，有袁某人，就有北京猿人，就有天津猿人。
有文化的到网上查，于是也就有了河姆渡人。
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很成功，在第一个人赚到钱以后，后面赚到钱的人越来越多。
于是田地开始荒废，要种也只是种一些土豆，玉米之类的，不看产量，有时候种了也会忘了收。
这就是徐家沟，而这发生这一切的后果，袁家宝都将它们揽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自己在这边盖了房的话，袁小山和老婆估计日子会过得更好一些吧。
如果自己在外面买了房，不想省钱将老婆带到外面大城市去看看病，也许小山就不会被欺负，不会在叫家长的时候无助的给自己打电话吧。
如果自己再多配合一下，让大家都赚到钱，他们就不会把主意打在自己家人身上了吧……
袁家宝腹部一疼，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犯了，之前也是因为拍摄的时候影响进度，所以听别人的话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检查结果很简单，败血病导致的器官衰竭，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治愈了，所以他只能更拼命，更拼命的直播。
更加拼命的拍视频，想段子。
他攒下了钱，但不知道这些钱要怎么办？
小山还小，没有判断能力，而自己老婆又瘫在床上，平时也只是靠自己给小山打的钱来维持生活。
自己不是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他眼里想的只有钱，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赚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医院不会去问你有重的病，而只会看你有多少的钱。
沈翠英，也就是自己的老婆，在那一次发烧的时候在村里的卫生院里哼哼唧唧一宿，直到第二天才搭上班车去了城里的医院。
之后因为治疗不及时，落下了病根，以前还可以叫出小山的名字。
而现在的话也只是傻笑，偶尔会做出一些不明意义的动作。
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跪在地上，村口的小孩半夜往山里走，自己看到有人在前面带路，他冲上前去和那人理论，但走到面前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人。
后面的村民追上来，觉得是因为他存心想报复，才将自己的孩子带到外面来。
他说的话没有一个人听，于是在大伙儿的强烈要求下，他就被关在了这里。
他现在只想知道，小山和沈翠英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