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暴乱
恐惧这种东西，一个人害怕是单纯的害怕，两个人就可以想办法解决恐惧，三个人说不定会找个木棍之类的冲上去。
但如果是一群人，那么放在明面上的这种东西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你听到了吗，外面好像是在说抓鬼啊。”
“我家那个也跑出去了，说要见见鬼是什么样子的。”
“那你不去看看？”
“看啊，不过你去吧，我看村里徐闲打pk呢……”
……
江禾背后的队伍越来越庞大，而且不断有新的村民加入。
毫无理智的人抱团在一起是不会讲道理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只相信自己听到的，如果有人在这时候提出反对意见，那一定会在众人的唾骂下抬不起头。
他们将亲人的死夹在对鬼怪的恐惧里，他们愤怒着大吼，他们捡起石子握在手中，他们走上街，一时之间，徐家沟史无前例地热闹。
江禾不知道为什么人越来越多，但袁小山看见了，他冲肩上的东西笑着，接着他开始笑了，笑的很开心……
江禾被堵在桥边，局长已经发现了，但他无能为力，一直以来，对村民都不怎么了解的他在如此庞大的队伍面前说什么都是徒劳，他甚至都不能说出一句话。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江禾被一脚踹翻在地，接着是一波又一波的拳头，有人在铆足劲用肘部使劲击打，有人挤不过去，于是吐出一口痰，也有人抱着自己的头，生怕被打红眼的邻居“不经意间”来上那么一下。
这时有人看见了局长，局长在众人的阿谀中缓缓走近。
大家说要公道，但他们要的是什么公道？
大家要将这种从没见过的东西烧死，但没人注意那是个十七八的孩子。
有人在哭，哭自己的命苦，哭自己的孩子，哭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委屈。
有人在笑，笑自己抓到了传说中的鬼，笑自己视频有了流量，笑自己又骗到了钱！
有人愤怒，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他害得自己在网上丢人现眼，是他害得自己今天打牌输掉欠了一屁股钱！
有人害怕，害怕出事会落在自己身上，害怕鬼怪的报复，害怕自己家里的成员会在夜里被鬼怪拿走性命，于是慢慢退出这场疯狂的游戏。
他们看不见自己的面目如同恶鬼一般，看不见自己因激动过度留下的鼻涕眼泪！
局长也被这种气氛影响了，他清了清嗓子，抑制住暴走的村民，他用理智告诉大家，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人群里传出反对声。
既然都发现凶手了，为什么不处决他？
仅仅是因为他看起来年龄小，看起来像个人，看起来和咱们一样？
处决！处决！
局长没有办法，但有人替他做出选择，有人卸开一桶汽油，浇在江禾身上，而袁小山已经被忘到一边，他在外面哭，嚎啕大哭，被一个徐姓村民拉着哭。
“看看啊，现在我们抓到了鬼！这是那个小的！”
“什么？看着不像，你tm才看着不像！你看这脸跟tm没发育完全的猴一样，谁家正常人长这样？”
“对对对，就这样，使劲哭，这小鬼知道怕了哈哈哈，刷个火箭，直接给大家表演炭烤小鬼！”
江禾耳边各种声音开始模糊，他看到，有人蹲在自己面前，发出恶心的笑声，手上拿着一个打火机。
江禾笑了，但脸颊肿胀使得他看起来面不改色。他说不出来什么，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东西都有些困难，他没力气想别的东西了。
他又要死了。
他开始觉得有些可笑，可笑自己真的是脑子坏了，跑到这种地方受罪。
可笑自己本来待在教室里面老老实实的死就行了，结果还跑出去。
可笑村民不用这种热情抓凶手，反而赖在自己身上。
他有些生气，但也仅仅只是气了一下，接着就泄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被冤枉，但也说不上冤枉，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鬼。
是因为被殴打吗，打挨过，但不过轻重程度上有些区别罢了。
江禾体内某个东西在阴暗的地方发疯似的生长，吞噬着这些自出生以来从未享受过的美味。
在这种时候，他竟然想起那个招魂铃。
如果摇起来，估计会解开我现在的困境吧。
他又想起来那个道士加在身上的禁忌。
如果解开封印，大概会改变现在的处境吧。
但他只是蜷缩着，周围声音又回到自己脑海里，唾沫的臭味，烟草味，汗味，脚臭，以及恍若救世的血腥味……
等等……
血腥味……
他未觉察这种变化，但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晚了。
他看见袁小山，背后站着一个人影。
确切的说，是一只诡异的影子。
它身影半虚半实，右手扬起一把大刀，顶端插着半截胳膊。
本该是头颅的地方空荡荡的，身上可以看见官服的样子，但由于江禾历史知识匮乏，所以看不出什么。
那只诡异看起来不怎么高大，但在袁小山背后就显得过于恐怖了。
尤其是它刚刚徒手撕开面前一个村民。
江禾笑了，脑海中有个不知名的东西也笑了。
他扭断自己的头，这个东西里面装着奇怪的东西，会影响自己。
骨骼清脆的响声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奇妙。
像是不熟悉这具身体，江禾拔掉稍显坏死的手掌手臂，但空荡荡的又好像少了些什么，于是它在空荡荡的断口处凝聚出一坨类似粘稠液体的东西。
“小偷”
活过来了……
“小偷”向前走了一步，断掉的肋骨重新开始生长。
它又向前一步，身体上的淤青散去，污渍开始褪去。
然而在它旁边某一具不起眼的尸体上，肋骨开始诡异地折断，皮肤开始上生出伤痕。
每走一步，它状态就看起来好一些。
终于在某一刻，双手空出来的地方一个个瘦小的头颅开始滋生，这时，脚下被分尸的众人开始脱水，干瘪，变得皮包骨头。
“小偷”歪斜下来的头部在远处看起来空荡荡的，就像……
在模仿那只诡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