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战而败（二）
“塞罗，我们撤？”梅希拉紧胯下的座狼，看向身旁。
“撤什么我们人多，大汗和圣兽就在后面！”塞罗握紧手中弯刀，凶狠的盯着对面。
两人还没下定主意是战是退。对面的骑兵在稍作停歇后，骤然率先发起攻势。
“右骑军！随我杀敌！”
吕贤一声怒喝，紧夹马腹，长槊向前。
五千骑兵纷纷提槊拔刀。
“ 杀！”
看着气势恢宏的骑兵冲己方阵营杀来，如果后退只会成为活靶子，两名万夫长只能硬着头皮率部迎上前去。
但是野人的心中早已生出退意，狼骑们的攻势也显的十分杂乱，峡谷内本就受地域限制，人数虽多却无法对北凌骑兵形成合围。五千凌渡军一个冲锋后，硬生生在两万狼骑中间穿出一个大窟窿来，右骑军主帅吕贤一马当先，一槊将对面想要逃跑的一个万夫长穿了个透心凉。
沿途骑兵纷纷抽刀将混乱不堪的野人砍下座狼。一击过后，又在峡谷后方再次集结。五千骑兵，伤亡几乎忽略不计。
“简直不堪一击！”蒙小犽咧了咧嘴。
“大帅，杀光他们？”
吕贤甩了下手中长槊，摇摇头道：
“留个口子给他们，驱虎吞狼，把他们赶回达乌察那边。”
凌渡骑军再次集结，而刚刚的两万狼骑被一下打穿阵型，自相混乱踩踏，竟伤亡近千人。还死了一名万夫长。
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指挥的梅希，一边咒骂着死去的塞罗，一边对身旁的狼骑吼道：
“杀出一条活路！我们回去！”
两军再次撞阵，又留下了两千余名野人的尸体，右骑军故意散开阵型，留了个口子，放他们离开，随后紧跟在溃兵后面。
吕贤率领右骑军还剩下的四千余骑，不紧不慢的挂在远超己方数量的野人溃兵身后，偶尔命令撒出一轮羽箭，将前面拖后的狼骑一一射落。
就这样追出数十里，远远可见长城残垣的影子。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天际，右骑军的队形随之一滞。几名身负轻伤的骑兵顿时七窍流血，被震下马来。
“大帅，快看！”洪阔海收紧缰绳，向前一指，吕贤看过去时，只见刚刚逃窜的野人，此刻已经纷纷掉转坐骑，浑身再无一丝之前的怯弱。
“嗷！嗷！嗷！嗷！”
溃兵们后军改前军，掉头向右骑军反杀过来。
“变阵，迎敌！”
吕贤迅速下令，右骑军转换好攻击阵型，相迎着狼骑冲杀过去。
“吼！”又一阵怒吼传来，地面随之开始颤抖，吕贤一槊刺中挥刀迎上来的狼骑肩胛，二人正面相遇时，他这才看到对面野人的眼睛一片猩红，野人的肩膀被豁出来一个窟窿，依旧带着血丝挥刀砍上来，好似浑然感觉不到疼痛。吕贤急忙撒手，抽出腰间唐刀磕了上去。
握刀的虎口一阵发麻，对方不单感受不到疼痛，还突然变得力大无穷起来。
吕贤换手一刀将面前野人的脑袋砍掉，回顾左右，右骑军面对突然变得悍不畏死的狼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冲在最前端的几名骑士转瞬间就被砍下马去，尸体被野人的座狼一口咬掉脑袋。
“大帅小心！”
一阵刀风呼啸而来，吕贤被洪阔海一把扯下马去，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刚刚自己战马，瞬间被几名狼骑用刀砍的稀烂。
“身手也变得十分敏捷！”
吕贤来不及细细思索，手中唐刀刺穿一名靠上来的狼骑。转头和洪阔海共乘一骑。
战场瞬息万变，右骑军现在竟被攻击力倍增的狼骑围起来砍杀，往往四五名骑兵，才可换掉一名发狂的狼骑。没多久，就有两千多名骑兵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洪阔海翻身下马，将战马留给吕贤一个人，在地上捡起一枚盾牌，冲着远处像个血葫芦一样的蒙子犽吼道：
“保护大帅杀出去！我来断后！”
“要走一起走！”
吕贤不肯，蒙子犽拍马靠上前来拉扯住他。
“大帅，走啊！”
狼骑越杀越凶狠，远处随着第三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密密麻麻的喊杀声自远处不断临近。
“快！再不走谁都走不了！”洪阔海大声怒喝，顶着两把插在自己肋骨的弯刀，将两名猩红着眼睛的狼骑撞飞，随后，留下二十余名亲卫在吕贤身侧，其余的千余骑弟兄纷纷跟上洪阔海，明知必死，依然冲锋向前…
吕贤被蒙子犽死抱着拖入峡谷时，他看到了漫山如蝼蚁般的狼骑，将洪阔海一行断后的骑兵淹没，他也终于看到了，那头如小山一般挥着六只手臂的巨兽。
雪堡，
议事厅，四个人。一片死寂
吕贤一言不发，独自坐在角落，脸上已不见平日里的的温文尔雅。五千骑兵只回来了二十余人，自打凌渡军建制以来，从来没有败的这么惨。
“这么说，那怪物的吼叫声，某种程度，可以催发野人内心的兽性？让他们的攻击成倍增长。”东方海率先打破沉默。
“朝廷既然已经下旨，拟建援军，如果我们把城里百姓撤出雪堡？”孙仟建议道。
“来不及了，最多两日，达乌察的部队就会抵达这里，城中百姓根本没有时间撤离”房子龄皱眉道：“而且一旦雪堡城破，后面的几座城也”
“能撤多少是多少，”东方海一锤定音，“我和吕将军带来十万人，雪堡尚有三万守军，与野人相当，房大人尽管安置百姓撤离。”
“没错，我二人带兵去城外拖住那个怪兽。”吕贤终于不再沉默。攥紧手中唐刀。
两日后
雪堡城上，三万守军架好床弩，走马道上铺满了滚石雷木，已近花甲之年的老刺史和守将孙仟都身披重甲，立于城头。
城外的广袤平原，五万名刀盾步兵，俱着黑甲，分为三列，成圆列阵。
最前方，三支整装列阵的骑兵，纷纷长矛向前，厉兵秣马。
十万凌渡军于平原上严阵以待，声势浩大。
当日头逐渐升起，远处山谷一阵阵躁动传来，漫山遍野的狼骑开始出现在眼前。随后，当小山一样高，长着六只手臂的怪兽出现在山头时，城上城下的人，不禁都深吸一口气。
“擂鼓！”
“咚！”“咚！”“咚！”
“呜～”
随着战鼓和号角声响起，右骑军三支骑兵率先发起攻势，如三股洪流一般，撞向山谷的狼骑。
“吼！”
六臂金刚猿捶胸怒吼，山谷上原本杂乱的狼骑顿时精神一振，纷纷挥舞弯刀冲下山来。
“冲过去！”
吕贤一声命令，左右两股骑兵攻势不减，却绕过正面杀来的狼骑，向后方的怪兽冲去。
而他则率领正面的骑兵直接撞入狼骑阵中，一杆长槊直接洞穿了正面狼骑的脑袋，乘着马势向前，接连将三名双眼猩红的狼骑刺死，随后扔掉手中碎裂的长槊，右骑军一击而过，成功在野人狼骑中杀出，但也留下了几百名同泽的尸体。
当看到部分狼骑掉头去堵截另外两支冲向怪兽的骑兵时，吕贤顾不得休整，虎口已经裂开的手拔出腰间唐刀，借着骑术精湛的优势，向狼骑再次发起冲锋。
混战之中，有骑士扛不住狼骑的迎面一刀，半个臂膀被砍下，随后双腿一蹬离开马鞍，在被座狼吞咬的同时，左手一把匕首插进野人的眼睛。随后另一名骑士拍马赶到，一枪结果了野人性命，却同时被四五把钢刀砸在后背。翻身落马
在远离正面战场的地方，野人可汗达乌察看着那两股逐渐靠近六臂金刚猿的骑兵，嘴角咧了咧，冷笑一声。
眼见那头捶胸顿足嚎叫的怪兽越来越近，带领边路骑兵的蒙子犽弃矛换刀，拼命的催促胯下战马，咒骂着：
“大畜生，老子宰了你给弟兄们报仇。”
六臂金刚猿看到了脚下冲上来的两股骑兵，愤怒的弯腰，用六只铜柱般的巨臂挥舞，巨大的脚掌扫来扫去。虽然两支骑兵灵活闪避，但还是有不少人直接被碾成肉泥。
“换弓！”
冲到怪兽身后的蒙子犽大声叫着，骑兵们纷纷挂刀提弓，用羽箭攒射，怪兽身前一道金光乍现，羽箭七零八落的散落。蒙子犽睁着血红的眼睛，将手里钢刀刺向怪兽小腿，下一秒，他突然感到两脚一空，片刻失重后，他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张硕大无比，满口獠牙的猢狲状怪脸。
“去死！”蒙子犽用尽全力想把刀插进面前怪兽的眼睛，怪兽轻轻一攥，一股血雾在手掌中炸开
“吼！”
兴许是被激怒了，六臂金刚猿扬起六只粗壮的手臂，猛地锤在地面，一阵山崩地裂，周围的骑兵纷纷人仰马翻
野人狼骑的血性再一次迸发，右骑军五万骑兵，十不存一
城上突然传来鸣金的声音，是老刺史房子龄下的命令。
吕贤在乱军中，收拢了剩余挂彩的骑兵，眼神坚毅的望向后方守在城前的五万步军。
“凌渡军铁律！遇敌！不退！”
带领剩余的千余骑，再次发起冲锋，凿向野人军阵中。
东方海在步军大阵看到了右骑军的决绝，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没多少时间为死去的同僚哀悼，右骑军用全军覆没证明了，他们打不赢这场仗。
“弟兄们！城里的百姓还在撤退！右骑军没有孬种，我们步军也不能落后！”东方海举起手中盾牌，怒目圆睁，大喊：
“凌渡军步军！敢死者，随我死！”
五万步军俱沉默不语，却不约而同地同时向前踏出一步，无一后退。
房子龄站在城头，同样看到前仆后继赴死的右骑军，和死守城外的步军大阵。老人怅然泪下，两日前，计划安排城内百姓撤离时，他依然抱有守住城池的幻想，凌渡军过往的威名犹在，他希冀着可以看到那头怪物被杀死，野人被赶走但是右骑军即使悍不畏死，依然没办法给那头怪兽留下丝毫创伤，依然无法阻挡狼骑前进的步伐。城下的五万步军，能做的，不过是再拖上一些时辰至于城里，尚有大半来不及撤走的百姓
“轰！”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狼骑们在吞并那少数残余的骑兵之后，兴奋地再次集结，冲向城下的步军大阵
六臂金刚猿举起硕大的巨石，向雪堡城墙砸了上去
“刺史大人！孙孙将军不见了！”城上守兵上前来报。
老刺史凄凉的叹了口气，头顶的阳光一暗，磨盘大的巨石离他越来越近
我凌渡军，是死战而败，不是不战而输。
“竖子！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孙仟犹自沉浸在回忆中，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灰衣老者，一声怒喝，将他从过往的梦魇中惊醒，恍惚过后，孙仟才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泪水。
蜀中，唐门
齐霓儿皱眉听着曲调怪异的笛音，面前桌上，一盏盛满茶水的瓷杯随着音律不断的旋转。而一旁奏笛的男子此时双眼紧闭，白色长衫已被汗水浸透，男子身上不断腾起丝丝白雾。
良久之后，随着怪异的尾音缓缓结束。
“砰！”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但是杯中的水却凝而不散，犹如旋涡一般在桌上继续转动。
云潇澜睁开眼疲惫的双眼看向齐霓儿，松了一口气笑道：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