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老夫聊发
谭心刖自打回到宫内,就始终待在自己寝宫,而皇帝最近累心北方战事,也不曾来过。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一身鹅黄色宫袍的她盯着面前一方残棋,听着洛棋手中的密报:
“霁月坊来报,东方郡主放弃城门,选择将野人放入城中,意图以四万残部在城内和野人鏖战 ”
“黄灏的军队到哪了?”谭心刖捻起一枚棋子,思索着。
“大师兄的队伍刚刚跨过东渤城界限,”洛棋停顿了下。“如果赶不及,北凌就”
“是啊,即便我告诉了黄灏应对六臂金刚猿的办法,一旦赶不及。”谭心刖起身,走向窗边,看着窗檐刚开花的一盆月季。“赶得及又如何,北凌现在,还剩什么呢。”
谭心刖靠在窗边,把弄着花盆,缓缓自语:
“大梁四座城主府,东渤城有十五万舟捙甲,西雁城二十万玉杨军,南漓城有八万风烟铁骑,还有北凌城曾经的三十万凌渡军。这四方势力,是保证大梁四方安稳的根本。可是如果说对当今陛下忠心,司马高轩依仗自己国丈的地位和东海富可敌国,对陛下阳奉阴违,欺他威信不足。上官虹老奸巨猾,以纵横之术相互牵扯,左右逢源 ,长孙家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只有东方家,由于长公主的原因,始终忠心耿耿。”谭心刖叹了口气:“可惜,本来是陛下最得力的助力,竟被一头畜生打残。”
说罢,回头看了眼似有一丝表情在脸上,还未及消退隐藏的洛棋 ,谭心刖促狭的笑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长孙泰钰嘛,也是忠心耿耿。”
洛棋没说话,只是细不可闻的嗯了一下
“他的忠心倒是没的说,可是他父亲,长孙顺德,那可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啊。”
洛棋不再多说,转而换了个话题:
“魔教在黄山占主,开山立派,九大门派并没有什么说法。这段时间,江湖上倒是异常。”
“乐寿身死,黄山派除名,九大门派当初答应援助北凌的承诺也就成了空话,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哼,那些老狐狸怎么会安静,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谭心刖双眼闪过一丝杀气,“我们下山时碰到的那群杀手,既然有华山的人在,想必峨眉,昆仑也脱不了干系。叫霁月坊接着追查。我会好好和他们算账的。”
北凌城青苔石巷
这是通往城主府最近的一条长廊小巷,巷内一条活水河道贯穿着北凌城的南北,当初清澈的河道如今已满是血水,曾经干净整洁的青苔石板上更是尸横遍野。这条狭窄的巷子充斥着凌渡军,野人狼骑的尸体,再无当年孩童嬉戏欢闹的场景。
鲁耶耶捡起地上血淋淋的头颅,这个叫东方虎的家伙用四千人,在这个细窄的巷子里换掉了整整一万狼骑。临死前还用一把长戟将他的黑狼当胸戳死。
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向西沉去。一天快过去了,自从神兽将长城击破,一路来势如破竹,没想到最后在这北凌城内,仅仅遭遇了两波敌人,就已经折损了三四万人马,中原人太狡猾了。利用城内布局交错,神兽无法进城的劣势,挡住我们的脚步,现在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野人不擅长夜间作战,看样子这条巷子是没办法今天穿过去了。
穿过这条青苔石巷,应该就是北凌城内的祭祀场地了。那里空空旷旷的,可是没有房子可以供你们布置陷阱,
“我要看看,中原人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能挡得住我狼骑大军。”
一把将手中头颅抛向后方,几只座狼争先恐后的上前撕咬。鲁耶耶拔起扎在地上的巨斧,大声命令:
“迅速整队,将巷子清空,就地休整!鼓楼就在眼前!明日一早,跟我拿下那座城楼!”说完,迈开步子第一个向前走去。
博甘县(地处北凌界限以南)
十万朝廷援军极速行军至此,正在短暂休息。
“已经是最快速度了,可这里离北凌城,最快也还需要五日才可以。”
大将军黄灏拿着地图,紧皱眉头。“达乌察的军队已经进入城中了,仅靠四万人马,东方郡主能挺多久?”
“一旦达乌察丧心病狂,把那个怪兽拉进城里,恐怕半日都守不住。”御林军总管翁韬担忧的说道。
“我们没办法再加快脚步了吗?”云潇澜有些心急 :“放弃辎重粮草,轻装简行!昼夜行军!”
“胡闹!”黄灏打断他:“你以为这是什么?把十万疲惫不堪的人马送上去给野人和那头怪兽加餐吗!”
“可是翎羽她”云潇澜气急败坏道:“四万人对十五万!还是在那头怪兽没进城的前提下!怎么可能守得住五天!”
黄灏收起地图,盯着正在休整的大军沉吟不语,片刻,突然说道:
“还有一种办法,先分出两万骑兵,每人配备五匹马,带足口粮。彻夜奔袭。这样的话,大概后日一早。就可以到北凌城下。”
“我去我去,让我带兵马过去!”云潇澜听了急忙上前。
“可以,翁韬,分出两万骑兵,全交给老三。”黄灏紧接着叫过在一旁的蓝衫小道士。
“白靖,你和他一起去,他性子太急,你盯着点他。”
“是,大师兄。”白靖领命。
“老三,你一定要记住,带兵过去只是为了拖延住时间,千万不可以惹到那头怪兽。一定要等我带大部队赶到!”黄灏拉着刚跃上马的云潇澜。
“知道了,放心。”云潇澜说罢,纵马前去寻找翁韬,催促两万骑兵快些集结。
北凌城外
一队约万余的悄悄骑兵从城后绕出,缓缓探向城门方向。
为首一将,须发皆白,却手持重达七十斤的长刀,策马在队伍最前方。身后一名瘦矮统领追上来。笑着道:
“将军,您老慢着点,这么大年纪了,别还没见到敌人,先摔下来喽。”
“滚蛋!”老将军喝骂了一句,又问:“探子回来没有?”
“刚回来,野人还有近八万人没进去城,看样子今晚是不准备进去了。城内刚刚燃起第二颗绿色烟弹,东方虎将军怕是已经”瘦矮统领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不过祭祀广场那边,蛮冲将军还没发出信号,看样子。城内野人也不准备今晚行动了。
“嗯,队伍行到侧墙外五里山坡处休整,叫大家擦亮眼睛,一旦广场烟弹发出来,我们就冲向城门,把他们截做两端。”老将军命令道。“记住,在怪兽向我们冲来之前,尽全力围杀野人。”
“是!”瘦弱统领抱拳领命,刚要转身又犹豫了下:“将军,咱们左骑军最后这点家底,您老是要亲自败光了呀。”
“哼,怕死?”老将军斜眼瞪向瘦弱统领。
“怕,当然怕,右骑军五万人马都死在长城后面,成了那个怪兽肚子里的口粮,谁不怕啊。”瘦弱统领说完恨恨道:“可我封岩超自从跟了您老,进了左骑军,就把这颗脑袋给了咱凌渡军,他妈的,三十万弟兄,上百万的北凌百姓,多大的仇啊。我就是怕的浑身发抖,也要多砍几颗野人的脑袋,最好,临死前能让我拔下那个怪兽的几颗牙下来。”
老将军名叫东方珠,北凌凌渡军左骑军统帅,土生土长的北凌人,十九岁从军至今,门生旧部无数。老将军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儿,嫁给了凌渡军右骑军统帅吕贤,吕贤既是他的女婿,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将才,被老将军视做半个儿子。当初支援长城阻击野人派谁去的时候,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差点断绝翁婿之情。最后城主东方霜以其年纪已大为理由,选择右骑军随军出征,却不想这一别,就是天人两隔,十万凌渡军无一生还。白发人送黑发人,扔下家中孤儿寡母本就是至极的大悲之事,更有朝廷中传出来妄言妄语,说凌渡军的骑军这些年空有威名,什么让野人闻风丧胆,什么凌渡骑军甲天下,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即使没有那头怪兽,也绝不是狼骑的对手。
老将军目光坚毅,回头望了望越来越远的北凌城,和上空残存着的几支的旗帜。老夫戎马四十年,至今仍可日食三石,每日挥刀千余次。老夫要让你们看看,北凌的骑军是不是天下第一。
一万骑兵已经迂回埋伏在山头之上,远远望着城门外的野人们已经在点火升帐。一个巨大的影绰如同小山一般堆坐在城外一侧,巨大的鼾声响天动地,一声声砸在每个人的心中,激起人心中的恐惧。
天黑下来了,攻守双方同时停下,默契的选择利用这个夜晚休养生息。
城外山坡金銮大帐中,达乌察用金刀切下一大块尚带着鲜血的牛肉,送入嘴中。大声的咀嚼着,隔壁坐着的大酋长国师多哈赤,闭目凝神,手中是一串羊骨穿成的珠子,嘴里念念有词。
城内鼓楼上,东方翎羽依旧挺拔身姿,站在楼顶栏杆处,红色的披风在月空下的寒风中猎猎作响,远处望去的星光点点,尽是野人进入城中的扎营部队。
“第一天,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