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新娘8
月色皎皎,为元遇卿的躯体镀上一层水银般的流光,林执抱拥着他,整个人像被埋在滚烫的月光里。元遇卿双唇鲜红,满目情动,林执的双肩耸动,腹腔凹陷,腰线像海浪起起伏伏,而元遇卿是操纵他的暴风。
林执的背先是绷成一张被拉满的弓,似乎有根无形的箭矢贯穿他的身体,以至于他像条被钉穿七寸的、光滑的蛇,在一阵剧烈的痉挛之后,林执眼前的月亮已经变成无数个白噪点,淋漓的水声,粗重的呼吸声,猎猎的风声,都搅拌在一起浆住他的大脑。
“阿寻,阿寻。”
元遇卿光是用炙热语气的呼唤林执,就能把他融化,林执有气无力地薅住元遇卿的头发:
“别撒娇。”
“阿寻,既然你我已行夫妻之实,我会娶你为妻。”
林执不顾身体酸痛一下子从地上折起来:
“什么?!”
元遇卿被林执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得舌头开始打结:
“阿寻你、不、不愿?”
“你看不出来我是男人?”
“是男人又何妨?”
“你是真心喜欢我?”
“莫非阿寻与我欢好并非出自真心?”元遇卿下垂的眉梢宛似被愁绪压弯的柳枝点在水面,“阿寻待我好生薄情,我不过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元遇卿这怨妇相看在林执眼中却有些装模作样:天底下就没有老实的男人,就算表现得再人畜无害,身体反应可是做不了假的。林执打开双腿勾住元遇卿,攀到他身上。林执很轻,元遇卿又力大,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劲就能把林执托起,林执扯着元遇卿的嘴角拉扯到变形:
“有时候是真想把你的嘴给缝起来。”
元遇卿拉着林执安放到他身上,两人又嵌合到一起,他摇晃着林执在自己的身上剧烈起伏颠簸,眼圈有点红,委屈至极:
“阿寻嫌我是一介乡野村夫……”
“你闭嘴。”
林执嗔怒地捂住元遇卿的嘴:
“我要真嫌弃你,现在我们在做什么?”
元遇卿将此话视作鼓励,更加卖力。
事了林执只觉得魂都要被顶飞了,意识被冲撞得破碎,身子软得像团泅水的棉花,还是由元遇卿为他濯洗身体,林执被捏红的双腿虚虚地搭在元遇卿身上,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遇卿我问你,若是有朝一日我负了你呢?”
在这种缠绵温存的旖旎时刻,问出这样的问题无异于是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元遇卿先是一怔,继而似笑非笑地说:
“若你背弃于我,我就算化作骷髅、化作灰、化作厉鬼也要缠住你,生生世世都缠着你!”
旋即元遇卿又绽开纯真的笑颜,俯身去吻林执:
“当然是玩笑罢了,我怎舍得?阿寻可别当真。”
“我是认真跟你讨论这件事,”林执托着元遇卿的脸,“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元遇卿想了许久,说:
“我要你偿还一滴眼泪。”
林执半信半疑:
“仅此而已?”
元遇卿苦笑:
“阿寻,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恶毒的惩罚了,我怎舍得你落泪?”
林执不做言语,元遇卿用莲花簪挽起林执的湿发,披着湿透的衣裳抱林执下山。
相比起魂飞魄散的林执,元遇卿则满心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他步履轻快,宽阔的胸膛里心脏正兴奋地敲锣打鼓,林执的耳朵不偏不倚正好听着他搏动的心跳,听得他心烦意乱:
“你是个超级无敌恋爱脑吧。”
“何为恋爱脑?”
“就是爱一个人爱到像被下蛊了一样昏了头。”
元遇卿竟然还端正了态度问林执:
“你对我下蛊了?”
“……我克夫。”
林执假借玩笑说出真心话,欺骗元遇卿并非他本意。
“那我们就来世再做夫妻。”
林执由于元遇卿的乐观而起了一身汗毛:
“不,我不信什么上辈子下辈子。”
元遇卿只是笑笑,不做辩驳。
走到村口,林执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元遇卿继续抱着他,他自我感觉体力和精力恢复得差不多,结果刚双腿落地就像只软脚虾崴了一下,幸亏元遇卿出手将他扶稳。
“我会跟小慈和小棠说明此事。”
“你别吓到孩子们。”林执都能想象得出元遇慈气急败坏来找他拼命的场景了。
“我是兄长,也是一家之主。”
元遇卿难得摆出年长者的威严,林执想到他才二十岁,就有种看小孩装大人的好笑。
“可是村民那边你要怎么解决,你不是说上元村非常排外吗?”
“我自有办法。”
林执暂时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理由刁难元遇卿,便推了他一把:
“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元遇卿顺势抓住林执的手,把脸贴进林执滚烫的掌心里,他的脸由于山间寒气的侵袭而略略冰凉,目光却是两团在漆黑幽林中跃动的炽烈野火:
“你来暖我可好?”
林执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那天,墙上停止的时钟,满桌丰盛的菜肴,藏在餐桌下的球鞋,存放在冰箱中的生日蛋糕……都成为这段记忆里不可或缺的锚点,时钟不知停在哪天的三点五十七,桌上摆着糖醋排骨、炖牛腩、红烧肉和清炒菠菜,这些都是林著爱吃的菜,球鞋是林执特地挑弟弟喜欢的白色,容易脏,但林执会帮他把鞋刷干净,蛋糕也是兄弟俩常吃的那家面包店订的,老板听说是林著成年生日,特地送了两根数字蜡烛——由于林执记得太过清楚,因此梦里也毫无逻辑纰漏,连痛苦都是如此真实地等比复刻。
林执害怕这个噩梦,就像看一部恐怖电影不敢看到恐怖场面,因此他壁虎逃生似的扼断梦境,泪流满面地醒了过来,眼前是奇美拉熟睡的面庞,黑色的发丝凌乱地散在他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黑纱,林执为他把头发别到耳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元遇卿——元遇卿被这轻微的动静给弄醒了,喃喃道:
“阿寻?”
“吵醒你了?”林执想不到元遇卿会这么敏锐。
“不。”
元遇卿抱住林执,将脑袋埋在林执怀中再度熟睡。
第二天林执起得很早,因为他下半夜都没怎么睡。不仅仅是由于噩梦,越来越短的试炼时限致使林执不可避免地陷入焦虑状态:来上元村的第三天,关于桃花镯的线索仅有从元遇棠口中听来的传说,他把元遇卿扒光了也没能找到,镯子既不在元遇卿身上也不在元遇棠身上,那只可能是由元遇慈保管了……
正当林执苦想之际,一只宽大的手掌游走在他的腰际,他转过头去看元遇卿,他半梦半醒的,像只撒娇的小狗用鼻尖亲昵地蹭林执的脸颊:
“你身上好凉。”
元遇卿的头发很长,扫在林执的颈间,痒得林执拨开他头发:
“别闹我。”
元遇卿顺势抓住林执的手腕,零零落落地顺着他的手臂一直吻到他胸口,林执绷紧身体,腹部微微凹陷,他的躯体是一道优美的白桥,以此承载着元遇卿。
“这枚吊坠有何来历?”
元遇卿侧身躺在林执身边,手肘支撑着脑袋慵懒地问他,林执为了满足元遇卿的好奇心,便打开吊坠盖子将里面林著的照片给他看:
“你不是问我在找什么人吗,我在找他。”
元遇卿吃味地说:
“他是你何人,你竟能寻他到此处?”
林执来上元村纯属意外,不过说是为了找林著也没错……元遇卿见林执走神,更是心凉:
“莫非他是你旧爱?”
林执无语地解释:
“他是我弟,亲弟弟。”
元遇卿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原来是小舅子啊,失敬失敬。话说回来,这画像出自何人之手?这画工实在惊为天人。”
“这不是用画的,是用一种叫相机的工具拍的,”林执也解释不清楚,“反正图片上是什么样,现实中的人就是长这样。”
“相机?”
“你们现在还没有,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后就会有了。”
元遇卿敏锐地捕捉到林执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阿寻你为何知晓?你是从几百年、几千年后来的人?”
“天机不可泄露,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林执心惊胆颤地搪塞元遇卿,所幸元遇卿还算听话,并未继续追问,伸手从枕头下摸出那只上锁的扁长木匣,接着从袖子里取出并蒂莲花簪,将发簪顶部取下——这簪子竟然还暗藏玄机,是一把小钥匙,元遇卿把钥匙头戳进小锁孔内,咔哒一声,锁开了——木匣内是用红布包着一只晶莹透亮的粉色玉镯,林执呼吸瞬间凝滞,元遇卿将镯子取出置于林执眼前,无比郑重道:
“这是我的传家宝桃花镯,以此作为聘礼,阿寻,你可愿嫁与我?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元遇卿的眼睛像黑得透明的水,深沉又多情,这一刻林执只觉得胸口渗出阵阵刺痛,甚至不敢直视元遇卿的脸,只是闷声说:
“好。”
元遇卿权当林执在害羞,他将桃花镯套进林执的手腕,露出甜蜜的微笑——随后元遇卿用力拽过林执,将他狠狠地钉在身下,林执出于本能挣扎,却又出于愧疚而放弃抵抗。
林执把脸埋进被褥里,偶尔泄出几声闷哼,他的身体如同被钉在标本台上还在濒死挣扎的蝴蝶,凸起的肩胛骨仿佛随时能刺破绵薄如纸的细腻肌肤,振翅挣脱元遇卿的桎梏。
忽然林执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滴落在他的背上,起初他以为只是元遇卿流的汗,直到他回过身去看,才发现是元遇卿的眼眶周围一圈都被眼泪烫红了,眼角泪痣一衬,更显凄婉可怜,林执心软,用融化掉的黏腻声线柔声问他:
“怎么哭了?”
“我怕这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林执第一次认真思考“为情流尽一生眼泪”的合理性,真怕哪天元遇卿活活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