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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涉沼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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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霎时间如凝固了一般寂静。

    举着枪的吕飞显然没能料到这一出,面对丁熵这赎身的价码,他犹豫了。

    吕飞的眉毛向上扬了扬,表情仍是冷峻无情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给了我假的位置、让我去自投罗网呢?又万一,你给我的这块石头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所有的一切只是你天方夜谭的杜撰呢?”

    “你爱信不信,反正直接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包括这块石头。”丁熵坐在了床尾上,面色仿佛真的泰然自若、生死无畏。

    其实吕飞真的有些动摇。因为丁熵口中的这块石头,他确确实实是听说过的,并且还有一两条相关的情报。只不过上峰给他发派的任务并不包含这块石头的处置问题。当然,如果能有机会从锡市的大人物们眼皮子底下获得这样一块特殊的物件,上峰肯定不会责罚,甚至很有可能会喜出望外。

    不过他没有理由给那位上峰多办事。凭什么呢?他对自己有很大的恩情吗?

    吕飞咽了一口唾沫,冷笑一声:“我信你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你说的那块石头也不是什么稀有元素、也不含什么高端科技,我拿去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丁熵僵硬地笑了笑:“为什么这么想呢?一块能够毫无道理隔空施力的石头,一块被多方势力严密监控的石头,要是让你这个时候找到并带回去,不管你属于哪一方势力,不管你是研究分析也好、势力争夺也好、完璧归赵再邀功炫耀也好,你都大可以想一想它会给你带来什么利益。”

    看吕飞没有说话,丁熵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医院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为哪一派人做事,起码当时我在街上救回你半条命,这点恩情你也总不能忘吧?”

    “哼哼,和我谈恩情?我已经不信恩情的存在了,从一个月前就不再信了。不管你是谁,今天你必须死。”吕飞无情地说,“但是,死之前,我倒是愿意看看你的剩余的这点价值,到底有几斤几两。”

    丁熵的表情未变:“好啊,不过你得先让我打个电话。”

    吕飞的枪口一直没有移开:“别想了,这附近已经被我放置了伪信号,没有什么人能发现这里的异常,而你也无法和外界沟通。”

    “那就没办法了,没有电话,我就给不了你你想要的东西。”丁熵无奈地摊手。

    吕飞思虑片刻,说:“其实,也不是绝对不行,你可以把这通电话给我打。”

    “那怎么行?这个人可不认识你,要是让他发现我被控制了,说不定他就把东西给转移走了呢?”

    “那我就杀了你。”

    丁熵的心脏又是一沉,他强行控制着呼吸,笑着说:“吕飞,你不信可以把我的这些话告诉你的老板,或者上级,你看看他什么反应。”

    吕飞再次冷笑:“罢了,用不着问他,这东西我也不可能交给他。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被我一枪打死,要么把知情者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自己处理和查找石头的下落。”

    丁熵沉思片刻,面露难色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并调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我要先告诉你,如果对面警觉情况不对而换点,后果你自己承担。”

    “本来就是我承担,你一个死人能承担什么呢?”吕飞笑笑,持枪的手直直地指着丁熵,一边接过了眼镜,并没有戴上,而是警惕地放在了耳朵旁边。做这些的同时,吕飞的眼镜之中,一个红色的小型解码追踪器开始运作。

    在吕飞的脑机连接界面,吕飞的终端弹出一条消息:【已定位号码位置,位于锡市北部的灵启山下,奇石位置匹配可能大于70】。

    电话接通了。

    “喂?丁先生?谢谢您现在还打来电话,禹哥刚刚已经被我们接应出来了,现在一切平安,谢谢您了!”

    “石头现在在哪里?”吕飞冰冷蛮横的声音传了过去。

    “额不是丁先生?请问丁先生在哪里?还有,这位先生,我也并不知道石头的位置啊”

    “不知道?不说也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不等他回话,吕飞便冷笑着切断了通话。想象着那个小伙子的一脸问号,丁熵心里只能是一阵无奈。

    无奈归无奈,正是吕飞集中精神调试通讯信号管制系统的刹那,丁熵毫不犹豫地大喊:启动电击!

    吃了一惊的吕飞还来不及反应,一道强烈的电流就猝不及防地从太阳穴钻入他的身体,吕飞眼前一黑、身体麻木地脱离了控制,开始震颤起来。扑通一下,吕飞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就这样倒在了酒店的地毯上。

    丁熵长舒一口气,疾风般起身扑向吕飞,顺手抓起了被子上盖着的防灰布,三下五除二,把吕飞的双臂双脚捆作一处。再接着,丁熵迅速摘下了他的入耳式通讯耳机。这一番动作下来,丁熵头上一半冷汗,一半热汗。

    他重重坐回床头,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吕飞,这才想起来吕飞没有右手,也不知道是怎么丢的右手,这只右手的失去反倒使得要捆绑吕飞的双手变得困难。丁熵思考了一会儿,将他双脚上剩下的布条又连同他的左手绑在一起。

    现在的吕飞的姿势,恰如其分地就像一只高高跃出水面的鲤鱼,勾成了一个完美的“c”字形。

    似乎是右手断面的疼痛刺激了他,吕飞眨眨眼睛醒了过来。他抬起头看见床头面色凝重的丁熵,低下头苦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被你暗算了。”

    “是吗?好像先暗算的人是你吧。”丁熵看了看门口洒落一地的姜茶和卧在地上的茶碗,面无表情地说。

    “这回该问话的人是我了。说吧,为什么要杀我?你为谁做事?”

    吕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狂妄地干笑了几声,才劝道:“我什么也不会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我开口,你也不行。”

    “哦,是吗?虽然你没有父母,但一定有在意的人,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你杀我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通敌叛国的嫌疑,如果你死不悔改,你在意的人一定也会受到波及。你愿意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吗?”

    “哼哼,”吕飞摇摇头,笑声竟透出一丝凄凉,“这世上能让我在意的人,都他吗死光了。你妄图拿这个威胁我,这才是最大的愚蠢。”

    “是这样吗?那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cisst的人吧?看你应该是个学历不低的人,瑟斯特能看上你也不奇怪了。”

    “别拿他们来侮辱我,丁熵我警告你,老子不是汉奸,最多算个背叛组织的叛徒和内奸,但绝对不是叛国贼!”吕飞的语气略显激动。

    丁熵闻言也有些诧异了,他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可能的对象,如果他不是西联的汉奸,那国内又会有谁想要除掉自己?

    他想不到。虽然在国内读大学时也有过彼此不对付的人,但罪不至死,他们没理由为了六七年前的小事来大动干戈杀害自己。

    难道是国内的汉奸组织,只是隐藏得比较深,以至于吕飞还没能知道真相?

    难道是势力争夺?这更不可能了,丁熵多年在外,和国内的势力几乎没有什么利益牵扯,自己也很低调。他们凭什么要杀自己?

    丁熵一摆手:“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等到组织把你的事情查清楚,一切自然明了。”

    可是吕飞却笑道:“你确定你能把我留到那个时候?”

    “你还有后手?”丁熵警惕地站起来,将行李箱的把手卸下来,将一侧的支架折叠固定到另一侧的支架上,接着调整了一番细小的零件。做完之后,丁熵的手握紧了把手,大拇指则扣在把手的弹簧按钮上,摇晃了一下。

    吕飞分明看见那主轴支架的前端,有一个小小的、深邃的洞口。

    “吕飞,你也别忘了,干这个,我少说也算个熟手。作为守方,在安保力量正常的情况下,我至少可以比较轻松地在这里击退你的人手。”

    “是吗?那试试看?”吕飞扭了扭鲤鱼打挺式的身体,不屑道。

    丁熵将行李箱放在了自己与房门之间,自己躲在了箱体之后。他担心对方火力过猛,想了想,还把吕飞又扶起来,像一个倒“c”字形一样,扣在了行李箱的前面。

    酒店的地毯十分松软,如果有经过训练的人有意要在这里潜行,房间里的人很难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丁熵时刻警惕地看着门口,与此同时,他又用余光瞟了一眼眼镜右上方的时间界面,现在离吕飞闯进房间已经过去了十一分钟。

    “诶我说,你和你的人手约定的增援信号是多长时间呐?这都十一分钟了,怎么还没动静?”丁熵眼睛盯着门口,戏谑地问道。

    吕飞不屑地笑了笑:“他们可能此时此刻就在门外,只是通过热成像看见我被挟持了,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这会儿吕飞也没底了,正常来说五分钟之内没有音讯,小队的人就该行动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没动静,这的确显得异常。

    什么热成像也是吕飞诈丁熵说的,就他们那个热成像眼镜,能看到眼睛前面一米的东西就不错了。就吕飞和丁熵的防守位置,他们小队站在门口根本看不见。

    突然,一阵声响把两人都吓了一颤。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厚重的敲门声。

    丁熵一只手捂住了吕飞的嘴,另一只手举起手中的间谍磁轨手枪对准了门口,问道:“谁?”

    一个陌生的声音:“我。丁熵,让我和你谈谈。”

    丁熵心里一惊:这人竟然直接点名要找他。这么嚣张的吗?

    他回应道:“凭什么?万一你是来杀我的呢?”

    “我要是来杀你,就不会先和你打这个招呼。”

    被捂着嘴的吕飞也懵了,他疑惑地看看丁熵,又看看门口,大脑一片混乱。

    丁熵没有说话。门外的声音继续道:“别想了,要杀你的人已经被我除干净了,一共四个人,都有随身携带微型的发射武器,可惜战斗力不怎么样。”

    吕飞挣扎着想反驳,却被丁熵扣着嘴巴发不出音节来,只能睁大眼睛露出自己的惊惶神色。

    “你怎么让我相信你?想杀我的人不少,也许你只是另一帮。”

    “嗐……无所谓了,你想要的东西就在门口,不相信我也没关系,你总会需要我的。对了,记得保存好你父亲交给你的东西,代我诚挚向你父亲致敬。走了,东西自己取。”

    丁熵震惊地听完这番话,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这人和自己父亲怎么会认识?听上去他还很敬仰自己父亲!

    此时更疑惑不解的是被捆绑的吕飞。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无论如何也暂时想不出来该如何逻辑自洽。

    丁熵放开了吕飞的嘴,慢慢地、轻轻地朝门边迈着脚步。走到门边约莫一米左右的位置,他停了下来,打开了眼睛的红外扫描。此时门后确实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他持枪警惕地打开房门一条缝,门外确实没有人,只有一张丝制的字条,比之前丁熵和五行传递消息用的纸条都要大一些。

    丁熵快速地将纸条摸进房间,顺势关上了门。他拿着纸条退到了行李箱后,吕飞开口问道:“不是……这人你认识?我的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丁熵的眼睛正注视着字条上的文字。字条上俨然用黑色笔写着:

    “欧阳教授遗体不在锡市。小心瑟斯特、西联远征军军部和西联本部派驻的人员,很危险。提防丁克森一派,他们为了留住你可能会采取极端措施。”

    这什么鬼?原来这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丁熵小声嘀咕着,这纸条上竟只说明了自己的具体危机,却没有告诉自己该怎么破解困境。说实话丁熵还真有点没辙。

    组织上说要自己留在锡市,可是多方的证据都表明欧阳教授的遗体不在锡市,自己如今在锡市多留一天,便会增加一天的风险。

    丁熵苦闷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一个像是近在耳朵边的声音使他汗毛炸立:

    “去呼市。”

    这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分量,像是从深海里浮上来的,却直直地扎在丁熵的耳朵上。

    他四处观望:“谁,谁在入侵我的眼镜?”

    没有人回应,那个声音像是他的幻听一般,此时却没有再出现。

    丁熵看了看吕飞,后者此时正无力地靠在行李箱上,似乎是接受了小队全灭的结果,眼神空洞,也并没有说话。

    他把磁轨枪拆开,拼回了行李箱提杆的样子又装了回去。然后他把吕飞丢到床上,从行李箱上不知哪里又摸出来一把微型手枪揣在兜里,又在吕飞的裤兜中掏出来一盒烟,他将烟尾过滤器的外皮撕下,用指甲刻戳出一排不规律排布的小点,内容是:吕飞袭击酒店,已被擒获,教授笔记也已获得,请求指示。

    接着,他用口水将烟壳纸粘回去,走下了楼。大厅的服务生见他拿着烟,赶忙给他点上。丁熵叼着烟走出了酒店,不一会儿,他手指夹着烟头又走回来,把烟头似乎很随意地插在了烟灰的正中心。

    回来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看酒店外的墙角,一帮市民和住客正成群地围在那里,还有人啧啧议论着,似乎是死了好几个人。

    不一会儿,警笛声也响起在门外。

    丁熵忍着肺部剧烈的不适,艰难地吐出嘴里的残余烟气,摇摇头走回房间。

    ……

    第二天上午,丁熵出门买早餐。和之前一样,一根红色烟尾的烟头出现在了烟灰缸里。丁熵拿回房间,里面果然是组织的指示:

    【讯码511:立刻将笔记内容拍照,通过公用计算机传回渝江总部秘密邮箱,并尽力保护笔记本体直至返回。将吕飞通讯设备配对后释放,同时传回吕飞通讯牌码。】

    横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吕飞笑了笑:“怎么,要杀人灭口了?”

    丁熵面色难看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了折叠枪,将枪口抵在了吕飞脑门上。

    吕飞则深呼吸一口,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说:“来吧。”

    “说实话,我是真想杀了你啊”丁熵咬牙切齿地憋出了这句话,另一只手却把他手脚上捆绑的布条解开了。

    说完,丁熵又把枪抵在他背上,将他往房间门口逼去。

    直到门口,丁熵打开了门,这才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吕飞站稳脚,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举着枪的丁熵说:“滚吧。”

    还没等吕飞问出后面的一连串问题,丁熵就放大了声音,歇斯底里地大喊:“滚!”

    吕飞抿抿嘴,飞也似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这边的丁熵迅速关上房间门,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扶着额头。他使劲地捶打着大腿,仿佛自己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但可笑的是,释放组织间谍的罪行的施令者,竟然同时也是审判罪行的执法者。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从那个荒谬的声音去呼市,他自己的眼前也迷茫了。

    丁熵咬着牙,准备先起身收拾东西马上转移,释放了吕飞,这里就已经不安全了。可是他刚刚站起来,眼镜就弹出一条快讯弹窗。

    丁熵本没打算也没心情研究新闻的事,可是仅仅是一瞥,丁熵便僵在了原地。

    他看见的是一个黑色加粗的新闻标题,没有一个夸张惊叹号和问号;通讯作者是前线报,而标题配的一张小小的图片是一张淹没在瘆人的火光与滚滚浓烟里的城市。

    内容只有短短的十五个字,但这十五个字里,每个字对于丁熵而言,都带来了如同一颗原子弹的震撼力。

    丁熵完全呆滞了。

    渝江,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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