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算计
天刚刚亮。
韩当抖擞精神，出家门脚步轻快，直奔衙门。
他心情极好，连夜审讯老四，并没有费多少功夫，三两道刑罚走完，把从小到大做的坏事全招了，对于纵火更是供认不讳。
至于失血过多昏死的黄阿虎，则是一条大鱼，只等他苏醒，定能问出更多事情！
如此。
纵火案一夜告破不说，还除了清水城里一方黑恶势力，捕头泼天功劳攥在手心，喜滋滋盘算能换来多少赏钱，逢人都是一副笑脸。
然而。
好心情就是用来打破的。
前脚踏进衙门，几个慌张又焦急的衙役径自迎来，快步走到韩当身边，轻声说道。
“头儿，不好了，黄阿虎昨晚死在牢里了！”
“什么！”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看着那人，唬起脸，大声嚷道。
“怎么回事？！”
衙役苦着脸，无可奈何模样，趴在耳边细语几句，引着韩当转去监牢。
···········
监牢里。
捕头面沉似水，瞧着牢房里已经僵硬的恶大虫，肺都要气炸。
“你们说他自杀？”
杂乱的草垫，四处溅落血花，黄阿虎尸体上多了七八道贯穿胸腹的致命伤，很显然是怕他死不透。
呵！
连遮掩都懒得做？
还是
故意杀给他看？警告不许再查？！
韩当觑起眼睛，悄悄打量那些一脸无辜，老实站在牢房外的狱卒。
这事跟他们绝脱不开干系，但是，还能如何？
不管是追查还是追责都进行不下去。
追查？黄阿虎死了，线索已断，老四一个打工仔嘴里再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
追责？昨晚看守的狱卒一个都跑不了，但你敢抓人嘛？衙门虽小，也盘根错节，能吃上这碗饭的哪个没有熟人。
况且，衙门里混的谁不收受银子，彼此心知肚明，可要是捅破，便坏了所有人的钱路，不合群最后灰溜溜离开的也只能是他自己。
死了人犯？
简直芝麻小事，牢里关了不知多少人，环境恶劣天天都有犯人病死，多他一个不多！
最终。
哀叹一声。
·············
黄阿虎的死就像往大海里扔下一枚石子，未能掀起丝毫涟漪，纵然他生前能在江湖呼风唤雨，死了也不过一堆白骨。
倒是老四应该羡慕那些早亡的同伴了。
为平民愤，县令亲自发话，拉去菜市口斩立决，路上有愤怒的灾民闻讯赶来，咒骂、嘶吼冲破衙役们并不牢靠的护卫，撕咬血肉，捶打身体。
行刑未开始，老四已经遍体鳞伤，跪不直身体。
咔嚓！
人头落地。
刽子手和衙役们赶紧闪开。
疯狂的人们不顾喷洒的血水，飞奔在前，怪吼着，扯碎且分食尸体。
············
日子转眼过去两天。
再没人关心那些被烧毁家园的百姓的生活，冰冷的世界只留给他们为数不多的选择，沦为乞丐或者贱卖房产。
烧成灰烬的房产竟然有人愿意收买，价钱虽然压的低，也强过分文不值。
于是。
各家各户纷纷变卖地产，生怕人家反悔。
而这位出钱买荒地的正是清水城里，仅剩的三大家族之一，孙仁善孙员外！
随着交易达成，卖掉土地的百姓愈多，孙员外大善人的名号传的也愈广。
直到。
有传言，纵火案背后真正的凶手就是孙仁善！
他为了收购土地，雇佣泼皮放火烧光一整座坊，才能以极低价格买下大片土地。
对此。
孙员外先是全盘否定的，扬言有人泼脏水，要一查到底，抓住这个散播谣言，别有用心之人。
接着就是静默处理，毕竟，天大的事，让百姓传上三天也就淡了。
届时，所有人都会被更新鲜的事情引走，谁还记得纵火案？谁还议论纵火案？
然而。
孙仁善雇凶纵火的事还没消停，各种黑料更如雨后春笋，不断在城里各个角落散播。
有时派泼皮在人家里作乱，打死儿子，逼死老子，吓死小子。
或者找人装神弄鬼，天天使坏，再买通神汉，糊弄主人卖房。
再就散布丈夫害人，妻子偷人一类的恶事，既让人家庭不和，又招来邻里指指点点，最终只好卖房离开。
诸如此类。
渐渐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下，已经由不得百姓不信。
那些贱卖了房产的人更是找上门，却只见到两扇冷冰冰，关的严丝合缝的大门。
···········
“啪！”
又一只新茶盏摔碎在地上。
婢女慌忙走近收拾，被恼怒的孙员外踹翻，一脚接一脚直到再听不见凄惨的求饶声。
宣泄了怒火，孙仁善阴着脸，回到椅子坐好，挥挥手让下人把不知生死的婢女拖走，而仆从面无表情，仿佛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安静的好像拖拽死去的牲畜，消失在墙角。
“老王，查的事情如何了？”
偏头看向侍立旁边的管家，孙家家生子，自幼跟随孙仁善，十分信任。
“回老爷，还没有消息。”
王姓管家轻声回复，神态恭敬。
“狗一样的东西，花钱养他们，连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老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别和老夫绕圈子。”
“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废话！”
孙仁善翻了白眼，重新捧起一盏茶。
“我是说清水城里，敢散播孙府谣言的人，也就”
说话伸出两根手指。
“你说赵、钱两家？”
管家微微点头。
孙员外放下茶盏，若有所思模样，眉头皱了松，松了皱，愈发觉得有理。
可。
三家共分清水，同进同退，是讲好的，任何一家想动都得仔细掂量。
除非。
孙仁善打了哆嗦，心中愈加不安，急切开口。
“老王，你亲自去他两个府上，请他们过府一叙！”
“现在？”
“对，立刻，马上！”
看着管家远去的背影，孙仁善心中打鼓。
他俩来了一切好说，要是哪个不来，甚至两个都不来
毛骨悚然，不敢再想。
然而。
接下来的等待，等来的不是管家，而是一个晴天霹雳的噩耗。
王管家去衙门投案自首，并举报孙仁善曾犯下多起人命案！
作为孙府管事，最受信赖的人，他证实了城内传言的真实性，一时间民怨沸腾，成群结队的百姓涌上街头，凡是与孙家做过房产“交易”，被他谋害的苦主纷纷聚集在衙门，请出曾经的青天县令为民做主。
当即由韩当带人敲开孙府大门，很不体面的把孙员外请去衙门。
就在孙仁善怒骂、威胁衙役时候。
孙家手下各个勾栏瓦舍掌柜仿佛事先说好一样，分别转投去赵、钱两家门下，一切进展的十分顺利。
此时。
翠云楼，顶层雅间。
赵尊礼与钱忠义两位员外眺望城中混乱，磕碰酒杯，从彼此眼中都看出欢喜与防备，面皮上全挂着名为虚伪的面具。
三足尚且不能鼎立，何况如今只剩他俩？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须得分个你死我活才行。
赢家独霸清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