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纵火
天色彻底暗淡下来。
在房里睡觉的林夕被开门声惊醒。
乱糟糟的脚步由远及近，沉默片刻，有人大力敲响房门。
因为起床气，本就心情郁郁的林夕脸上挂满不开心，晃悠悠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眼前黑乎乎一群小脑袋。
“什么时辰了？现在才回家，知不知道最近闹僵尸！”
回身点起蜡烛，温和火光驱散黑暗，照亮房间，也照出孩子们挂满泪珠的脸。
林夕顿时一愣。
这年头的孩子不禁说？
一个个低头啜泣，很快连成片，哭声也愈发的大。
眼见小雨转雷暴，对于哄孩子一窍不通的林夕，只觉头皮发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手足无措档口。
有人轻轻扯住衣袖。
低头看去。
四五岁模样，头顶扎两个羊角辫，红着眼眶，泪水混合灰尘脏了小脸，噘起嘴，正抬头可怜巴巴望着林夕。
“妮妮不哭，我不骂人。”
却见她摇摇脑袋，摸了把鼻涕，断断续续说道。
“叔虎子哥，出事了！”
说完，眼圈更红，豆大泪珠滴滴答答落下，和着鼻涕一起淌进嘴里。
没头没尾，弄得林夕摸不着头脑，蹲下身子替她擦净，瞥头看向人群，果然没有见到虎子。
蹙起眉，询问的目光转向几个年纪大的孩子，他们会意，你一言我一语对林夕说着发生的事。
一听说他们可能把房子点了，惊得他眼角直跳，可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
“虎子多久没回来了？”
“很久了，我们”
几个孩子互看一眼，垂下脑袋。
“快半个时辰吧。”
“我们害怕不敢回家，想在门口等虎子哥一起，但是过了好久都等不到。”
才生出糟糕的念头，就被林夕按下，虎子向来头脑灵活，不至于犯险。
装出一副无事样子，轻声安抚他们。
“估计虎子被什么事耽搁了，你们老老实实在家等着，锁好门窗，不许乱跑，我去找找他。”
走出房间，冲孩子们摆了张笑脸。
“放心，不会有事，桌上有烧鸡，自己吃。”
再回首，眉头紧皱，面沉似水。
离开抚幼院，翻身上墙，攀去屋顶，转向西南方向，顿时大惊失色。
半边天被烧成赤红，远远眺望，宛如一片火海。
夜风吹过，火星四起，黑烟翻腾，像是一条炽热星河，在院落、房脊间流淌。
深吸口气，脚踏房檐，快速朝火源地奔行。
·············
人还未到近前，滚滚热浪已经扑面而来，顿觉燥热无比。
停在房顶，藏身繁茂的枝叶间，看底下人来人往，奔走救火，听下方人群吵闹，扼腕叹息。
“我的房子！救火啊！”
有人哭嚎着要往火海冲，被七手八脚扯住，按在地上，泪眼纵横。
“我娘还在家里，她下不了地啊！”
有人跌坐在地，双目赤红，几个汉子拼尽力气才把人拉回来。
“没了，呜呜呜我全部积蓄，都没了！哈哈哈”
有人几乎疯狂，又哭又笑，又悲又跳。
附近坊里的居民要么跑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要么跑来帮忙救火，汗流浃背；要么跑来借乱作恶，趁人不注意，摸走散碎零钱、配饰。
另有衙役将人群隔离，尽量维持秩序，哪个敢不听话，少不了一通打。
“造孽啊！永兴坊都烧没了。”
“听说火是从坊里面着起来的。”
“里面？都荒废多久，连乞丐都不愿意进去，怎么能起火呢？”
“谁知道啊，这火来得太急，眨眼烧了大片，根本来不及灭。”
人群议论纷纷，热火朝天模样比燃烧的房子还炽烈。
灾难面前，有人物伤其类，可以共情；有人则幸灾乐祸，高高挂起。
火场前的空地。
悲伤、痛苦、绝望、冷漠、嘲讽、甚至窃笑全在上演。
在人群背后逼仄的巷子里，两个粗犷男人藏身阴影，冷眼欣赏一切，微微勾起的嘴角，是难以抑制的莫名痛快。
“烧吧！全部烧光！这么好的买卖来几次也不嫌多。”
“哈哈，多放几把火，乃公也有钱买个好住处了。”
勾肩搭背，眸里火光跳动。
“你就不怕自己家也给人一把火烧精光？”
身后不远飘来人言。
“哼，从来只有乃公烧人，谁敢烧”
突然停下话头，两人互相对视，均是一愣。
是谁讲话？
被人发现了！
转过头，齐齐望向巷子深处，有人影慢慢走出黑暗。
火势太大，林夕根本无法冲进火场，又在周围转了个遍，没有发现虎子身影，心情烦闷之际，忽然听见有人讲话。
三言两语明白过来，这火是他俩放的。
再一思索。
如果回头查看的虎子撞上纵火的真凶，那
于是。
他缓缓走近两人。
“为什么凶手总要回到犯罪现场？”
果然被他知道了！
默契分开左右，各自从怀里摸出匕首，正打算动手，忽听一句“且慢”！
怕了？
再怕也得灭口！
一人不由分说冲到面上，挺直匕首狠狠刺向林夕胸口。
“急什么？”
闪身避开同时，扯下腰间长剑，抡起剑鞘，抽在凶徒脸颊。
啪！
颌骨发出碎裂的声响。
咣当！
双眼翻白，摔在地上，瞬间昏死过去。
偏头瞥向另一人。
倒是十分尴尬，攥着匕首，死盯着林夕不敢进退，心里骂开了花。
这样的身手，他十分清楚，只要动手就是单方面挨揍。
琢磨怎么跑的时候，对面剑客开了口。
“我问你，见过一个少年吗？十二三岁，虎头虎脑的。”
少年？
放火时确实抓到一个。
转动眼珠，正犹豫要不要说。
突的。
剑鞘撞在右手肘关节处，咔嚓一声脆响，匕首拿捏不住，坠下插进土里，小臂无力垂在身侧。
竟是被林夕一下敲断。
疼痛袭来，张嘴要嚷，剑鞘又精准插进口里，抵住喉咙，被惯性带着倒退数步，撞在墙上，只顾干呕不能发声。
抽出剑鞘，林夕逼到身前。
火光从巷口射进来，照出他半张明亮，半张幽暗的脸。
居高临下，俯视跪在地上呕吐的汉子。
先前。
那一瞬间的犹豫，摆明虎子落在他们手里。
是生？是死？
冷下脸，语气森森。
“孩子在哪？”
“咳咳咳”
抬腿将人踹倒，作势要打。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
歪倚在墙根，抱着脑袋，掩藏眼神闪烁，哆嗦说话。
“人被带走了。”
“带去哪儿？”
“城东，棺材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