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寻找
双魁楼作为城里最有名的青楼，一入夜，彻底活过来。
小厮、婢女忙里忙外，仿佛花间蝴蝶，来往在楼上楼下，穿行于桌椅、客人之间。
人人脸上都挂起热情又僵硬的笑。
八层高楼冠绝清水，珠光璀璨似夜里明灯，吸引达官显贵、风流才子纷沓而至。
大都是想一睹双魁风采。
然而。
就像进门有门槛一样，花魁并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才和财至少要有一个。
之后还得像选秀似的，入了姑娘法眼，这才有机会踏进闺阁。
至于再后面的事，是隔着珠帘聊天，还是同桌饮酒，同度良辰便各凭本事了。
对于这种“攻守易型”，反让清红倌人挑自己的行为，大家倒是十分乐意，比起花钱享受一样的服务，这样被选更值得拿来自吹自擂，好凸显自己不凡。
当然，更多人则心里反酸，嘴巴发苦，是要骂上几句才平衡。
他们却忘记，本是同根生，都是来开心的，非要相互鄙夷，实在奇妙。
好在纪云与他们这些姓朴的官人不同，他是进来找人的。
虽然兜里干净，可肚里有墨水，三言两语哄得楼下诸位姐姐花枝招展，抢着要他进屋畅谈人生。
要不怎么说，这人有文化，甭管什么地方都如鱼得水。
这楼里有个规矩，越往上的姑娘越标致，地位自然水涨船高，知道的事情也就更多。
于是。
纪云挑了位漂亮的，一路随行，来到五楼闺房。
推杯换盏，几番黄酒下肚，才好开口问询。
“听闻双魁楼来了一个擅长琵琶的姑娘，叫青娘，不知可否代为引荐？”
按理说，这种吃的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为，是最不受待见的，更不用说人家姑娘免费请纪云喝酒。
他倒是做好被白眼掀翻，赶出房间的准备了。
不料。
“唉，你问青姐姐？”
姑娘叹了口气，慵懒倚在桌边，手托香腮，有几分兔死狐悲，压着嗓音说道。
“见不到了。”
纪云心中一紧，捉住她手腕，急切再问。
“此话怎讲？”
嗔怪白他一眼，顺势倒在纪云怀里，口吐兰香。
“你不知道，这楼里有秘密，和玉腰奴出去的姐妹，从没人能回来，大家都传是给她害死了！”
“去了哪？”
“我要知道，还叫秘密？”
猫儿一样换了舒服姿势，自顾自说话，却没发觉纪云脸色瞬间苍白，浑身僵硬。
“奈何人家是摇钱树，妈妈也都由着她胡来，却吓得我们这些可怜人心惊胆战，生怕哪一天点到自己头上。说起来，全怪青娘人太好，非要出头，给那个新来的小姑娘顶缸。”
“小姑娘？！”
“哼，臭男人一个样，听说小姑娘就来了精神？嫌弃我年老色衰？”
纪云尴尬笑笑，示意她继续。
“不就是秀娥，模样倒也算漂亮，只是笨手笨脚”
得到名字，哪里还听得见旁的，照此女说法，青娘既然能豁出性命维护，想来俩人熟识，也许那个叫秀娥的女孩会知道些什么。
一想到这儿，心思飘飞出去，身子自然也就留不住了。
“哎哟！”
“怎么？”
“我怕是吃坏了肚子。”
“屏风后面有马桶，快去吧。”
姑娘倒是不嫌弃。
“只怕臭了闺房，我还是到楼下方便！”
说完直接起身往外间走，在身后“快去快回”的叮嘱声中，关闭房门。
站在五层走廊，倚着扶手，上下张望，顿觉耳塞目眩。
眼里天旋地转，没有一处是不动的，握紧把手，脚步踉跄朝楼下走去。
下面大厅正演唱歌舞，戏子卖力，引得众人大声叫好。
随着楼层愈低，声音本该渐大，但纪云的耳朵仿佛蒙上一层皮，又像整个人泡在水里，咕咕噜噜听不真切。
就这样，摇摇晃晃，失魂落魄的走下楼梯。
突的被寒风一打，才醒过神来。
左右观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双魁楼后花院。
这里正是双魁之一金艺诗的住处，她性子孤冷，不喜喧闹，独自居住在花园深处的小楼，除了个别被点名的客人，只有伺候的婢女和老鸨才能进来。
暗骂一句糟糕，若是被人撞见，还不知道会怎样编排他。
于是。
辨认前院方向，快步逃离。
然而。
刚走没几步，转过长廊拐角，迎面撞上一个小女孩，把她手里的杯盏酒壶，全部碰在地上。
呀！
她才要惊叫，纪云抢先一步，捂住嘴角，连声道歉。
“别喊，我不是歹人，走错路拐到这里，摔了你的东西，实在抱歉，我这就放手，只是千万别喊。”
见女孩眼圈泛红，他尴尬的放开手，不断告罪。
女孩盯着破碎一地的瓷瓶，回想近来的境遇，鼻头一酸，顿时氤氲出水汽，眨眼落下豆大泪珠。
“呜呜呜我怎么这样蠢笨，又打坏了东西，妈妈还要打我的！呜呜呜青姐姐，你怎么还不回来！”
看她哭泣，纪云正慌张宽慰，忽然听到“青姐姐”三个字，顿时一愣，很快回神，急忙问道。
“青姐姐是？”
“青娘！青姐姐！这里就她对我最好，入夜前和玉姐姐去了观音禅院，到现在还没回来。”
观音禅院！
她怎么去了和尚庙？
纪云满心疑惑。
“呀！妈妈说过，这事不准说出去的”
女孩，也就是秀娥，怯生生看了眼面前陌生男人。
“求你别把这事说出去，不然妈妈非得打死我！我我也不告诉别人你来这儿找金姐姐。”
纪云有些哭笑不得，他哪是来找什么花魁，不过，这种误会已经不重要了，得知青娘去向，恨不得肋生双翅，现在就飞去寺院。
满口答应，扭头要走，又定下脚步，回望女孩，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秀娥。”
她正蹲在地上拾捡破碎的瓷片，闻声抬头，茫然看向纪云。
果然是她。
思索片刻，从怀里摸出钱袋，也不在意里面装了多少银两，直接塞到秀娥手里。
“老鸨问起，就说是被客人撞翻，银子是赔你的钱。”
说完，头也不回消失在长廊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