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衙门与虫
衙门偏房。
二人坐定。
崔师爷开口问询。
“听你说，杨东、孙大两个是紧邻而死？”
“对，前后两日，两起命案。”
韩当沉声回答。
“奇了。老爷治下的清水城歌舞升平，人人享乐，城中百姓无不崇佛，可谓最富有、最善良的城镇，怎么连接出现命案呢？”
捕头不明白师爷话里意思，只好静静等待下文。
“你说，孙大平日过得紧巴？”
“嗯，王氏说过，孙大没有固定营生，到处打零工赚辛苦钱，所以花钱很仔细。”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大手大脚起来？吃得起很贵的酒肉？”
崔师爷意味深长的看向韩当。
捕头闻言思索一番，开口讲道。
“难不成是赌赢了钱？”
“赢钱？”
师爷嘿嘿一笑。
“你老兄见过哪个能在赌坊手里赚钱的？更别说把钱带出赌坊，孙大有这本事日子就不会拮据喽。”
“不是赌？那”
两条浓眉扭成蚯蚓状，韩当也没想出还有什么能让人暴富。
突然，灵光一现，紧跟着倒吸了口凉气。
“难道是抢劫？”
“抢了谁？”
闻言不由呆愣住，他哪里知道孙大会抢谁？眼巴巴盯着师爷，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又听师爷继续说。
“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杨东给县令大人献上一个修堤防洪的治水良策？”
“嗯，这事衙门里早传开了，大家还恭喜他被大人看重，要升官发财哩！”
“那你知道老爷赏了二十两银子吗？”
“二十两？”
天！
这可够他明里暗里奋斗三年了。
一时间十分羡慕，可随即又想到杨东被人杀了。
等等！
孙大突然暴富，二十两银子，杨东深夜惨死，有没有可能
琢磨良久，愈发觉得靠谱，忽的抬头正好对上崔师爷那双“你明白了？”的眼神。
可。
“他得赏银这事，衙门里都没几个知道”
“你糊涂，杨东爱妻谁人不知？这么一笔银子肯定是交给他夫人，女人嘛，单纯，心里藏不住事，没准就是她与人长舌时说溜了嘴，被孙大听到，这才有此一劫！”
“你带人去孙大家里翻翻，说不定会有发现。”
听师爷说完，韩当总觉得哪里不对，突然想到。
杨东平日都是自己带饭，并不参与下衙的集体活动，身上也只揣几文钱而已，又特别宠妻，钱肯定都留在家里，那孙大杀他能抢到几个钱？
刚要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又听师爷讲道。
“两起命案不是小事，要迅速，要干净，在百姓没传言前结案，免得影响老爷的官声，懂嘛？！”
话落在韩当耳朵里，哪里还不明白，别说孙大目前确有嫌疑，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也照样按上罪名，活人尚且没处告冤，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还能如何？
死人有时确实比活人有用啊。
“去办吧，想来杨家夫人盼凶手归案，也望眼欲穿了。”
韩当还能怎样？
只能唱个喏应下此事。
········
很快韩当带人闯进孙大家中，胡乱翻找，本想走了过场，不料竟然真的发现与杨东有关线索——一张绣着两只鸳鸯的手帕，是杨氏亲手缝制。杨东一向珍惜，谁都不借，常贴身携带。
到此。
韩当很笃定，杨东就是被孙大杀害，罪名按到孙大身上也不算冤枉好人。
他去告知杨氏案情告破暂且不提。
只说崔师爷送走捕头，返回自己房中。
摸着藏在衣柜里的八十两银子，喃喃自语。
“杨东啊杨东，怪只怪你太上心，整日询问修河堤的事，真把人烦死。一来二去，真让你撞见县令大人，万一聊到赏银，我暗自截走你八十两银子的事岂不败露？！咱们这位老爷可最恨贪官呐！千万别怪我找人杀你，这都是你自找的。”
念起买凶杀人，崔师爷开心的哼起小曲。
没错，他经人介绍，找的正是孙大！
现在孙大也死了，这才叫死无对证，彻底与此事断开联系。
怎能不开心？
········
林夕很开心。
看着眼前大片荒废的草地，肉眼可见，童年记忆里的美味左窜右跳，不禁口水直流。
“小林叔？”
“你说得好吃的东西在哪？”
“是啊，这里除了草没什么都没有！”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吵不停，只当被他诓来糊弄自己。
却见林夕大手一挥，让他们噤声，随后指着面前草地叫道。
“谁说这里只有草？谁说这里没有好吃的？仔细看看！”
孩子们：“”。
“叔，这里除了草只有虫子哩。”
“该不会让我们吃虫子吧？！”
吓！
别说年纪小的，就是虎子也脸色一白。
虫子？
看着就恶心，哪里是人吃的！
一颗颗小脑袋要成拨浪鼓，几个女娃险些吓哭。
“没见识，烤蚱蜢知道不？特好吃，有营养，跟鸡肉一个味。”
鸡肉？
可好些日子没吃了。
看着林夕绘声绘色给他们科普烤蚱蜢有多美味，几个嘴馋的口水都流下来。
“说再多也没用。”
林夕清清嗓子，大声叫道。
“全体都用！目标草地，活捉蚱蜢，冲啊！”
在孩子心里，能不能吃是一码事，抓虫子又是另一码事。
于是。
各个欢快的在草丛间又跑又跳，又嚷又笑，不大的废弃院子顿时被独属于孩子的单纯笑声填的满满当当。
至于林夕嘛。
四处找来小树枝后，也高高撅起屁股，加入捕虫大军。
数日前，他还感叹这个梦实在真实，会饿、会困、会上厕所，和现实没有分别。尤其与众人相处几天后，喜怒哀乐，各种牵绊，偶尔会让他忘记是在梦里。
········
“烤好了吗？”
周围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孩子们都瞪大眼睛，盯着林夕手里那串烤蚱蜢。
咔嚓！
表皮酥脆，外焦里嫩，烤的刚刚好。
瞧他眯眼享受模样，一群早就按耐不住的馋猫纷纷伸手，你一串我一串。
拿在手里，看着蚱蜢焦黑的样子，也免不了内心挣扎，可听着耳边咔嚓咔嚓咀嚼声音，又有谁能忍得住呢？
每人分得几串，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也是难得的美味。
仔细确认火源彻底灭掉后，林夕才带着孩子们回家。
到家没多久。
有敲门声传来。
虎子腿快，想是道士回来，飞似的跑去开门，不想，敲门的是个生面孔——缺牙跛脚的妇人。
“请问，这里是抚幼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