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美好的小提琴盒
故事最开始的时候,天旭辉还并不是现在这样过于严重地漠视世人的性格。
尽管还尚年幼的他就见到了许多泯灭人性的事,但他依旧对世界抱有希望。
他被卖到地主家时过得确实是畜生一般的日子,没人把他当人看。
好在地主家里却是有位姐姐经常照顾他,只不过这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家里也有位少主弟弟,与天旭辉同岁。
在天旭辉经常挨打还没法吃饭时,也是地主家的姐姐一勺一勺喂给他。
这是天旭辉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的记忆。
只是可惜好人不长命,姐姐十七岁那年死于山中邪物之手。
山中有座庙宇,姐姐打算去给天旭辉和自己的弟弟祈福 却死在了半山腰。
葬礼事宜都是草草了事,天旭辉连灵堂都没不允许进去,葬礼举办了一天便结束了。
天旭辉第一次在自己喜欢的人葬礼上吃到了他喜欢吃的肉。
第二天,天旭辉还在做家务,被家里同岁的弟弟喊出门外,找了人打了个半死不活,无他,原因很简单,弟弟只是觉得这个又瘦又丑的老鼠分了自己姐姐一半的爱。
最后还害死了姐姐。
天旭辉被打的遍体鳞伤,倒在磕人的石头路上,肋骨被踢断的声音他好像都能听见,但没有一句怨言,一句救命,痛苦的喊声被他自己吃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也依旧没有放弃希望,他知道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虽然他自己并不是个好人。
被打的半死不活之后,众人将他丢到空无一人的街边外,随同杂草一样自生自灭。
这时他会想起自己受伤,那名姐姐都会背着自己走回去。
就那么背着……一步一步,摇摇晃晃,他觉得这多是一件安心的好事,多想以后这样的伤再来一点,他能趴在背上的时间多一点。
他努力睁开眼,想要再看一次背着自己的人的面容。
趴在背上的天旭辉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看着对方的侧脸。
苍月初升起在上,夜空万里无云布满金星,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很美好的夜晚,乌云已然消散无影无踪。
可是天太冷了,天旭辉没法,也没力抬起头去偷看,对方注意到他的的视线,转过脸来与他对上。
光与善的笑容对他盛开。
“你醒啦?刚才你走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了,我就扶着你,感觉好点了么?”
天旭辉没有说话,眼睛对视了一下就触电了似的移开,他心底一直藏着的东西是不愿让光与善看到的。
光与善见他不说话,抖了抖肩,把他往上托起。
“你还挺轻的,平时不好好吃饭吗?”
“嗯哼……”
天旭辉有气无力的回答,想来自己还是没能撑到走出校门就倒下了,现在被光与善背着走。
“你放我下来。”
“nono,你的身体好像不允许哦,淋了这么大的雨,看来感冒是肯定的了。”
好在现在不下雨,回去的路不算难走,前面就是校门口,已经能看到拿着小提琴盒的柳珂绮和范纪星在等着了。
光与善眼神闪亮,明明刚在绝境的边缘,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不得不说她的性格永远这么乐观。
学校里其他同学已经安全撤回,包括光与善之前召集到一起的同年纪学生。
不如说还是光与善让他们都聚集到了一起,没有因为事发突然乱跑,否则吸引到了邪鸦后果很严重。
景海清脱出校门后第一时间得到了另外两名守门的调者治疗,已经好过来了。
范纪星举着手机打开最大亮度的手电筒为他们照明,一边愁眉苦脸地在跟自己妹妹发消息。
只有一只手的他打字速度明显没有对方快,面对妹妹的一条条消息轰炸,他只得慢慢回复,根本没法跟对方讲道理。
“与善!”
柳珂绮着急地背着小提琴盒小跑过来,她被迫离开是最难受的那一个,但也是最无奈的,她不想抛下光与善,但偏偏自己留在那又什么都做不到。
范纪星不一样,他在最后选择同意光与善引开邪鸦是感知到天旭辉就在前方。
好巧不巧光与善还是在往天旭辉的所在地跑去的,所以油尽灯枯的他才敢赌一把,赌天旭辉有自己处理掉这只邪鸦的能力。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和景海清联手也没办法搞定的邪鸦,被天旭辉自己一个人处理了,尽管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的实力肉眼可见。
这也更加让范纪星坚定了让天旭辉跟自己走的决心。
柳珂绮说是小跑,更像是扑过来抱住她,差点没给还背着个人的光与善扑倒在地上。
“好了,我又没事,你先放开我吧。”
柳珂绮闻言,松开她,看见还赖在自己白月光身上的天旭辉,敌意毫不掩饰地盯着对方。
景海清走过来扶着天旭辉,他本来想问光与善怎么出来的,但看见她背上的天旭辉就明白了。
他一名b级的调者,时常能在调者总部看到天旭辉的身影,虽然两人没有打过照面,但已经是脸熟了。
s级调者季笙箫的学生,这在总部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我们在学校里面待的太久,时间可能也被那只邪鸦扭曲了,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
天旭辉挣开正在说话解释天色的景海清搀扶,强撑着从光与善背上下来自己一个人走。
到学校外的时候才看到周边都已经被黄色警戒线封锁起来了,黄澄的警戒线在路灯下晃的扎眼,周围空无一人,显得它很没用。
范纪星见他们出来了,匆忙结束了跟妹妹的聊天。
看了眼众人,“邪鸦已经被消灭了?”
天旭辉拿出两颗金黄的调核,这是从邪鸦体内掏出来的,也是邪鸦已经被消灭的证据。
将无主的调核上交给总部能有额外功勋,景海清和范纪星都没有捞功的意思。
天旭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塞给景海清。
“麻烦你上交给总部吧,大晚上的我不想跑那么远了,等会还要送人回家。”
景海清点点头,就算对方是他的后辈,说话很不敬人,但他没有丝毫埋怨。
“你们去把里面两位同志的尸体回收一下,我们回去了。”
景海清指挥着两个一直在守门的d级调者,庆幸他们还好没有进去,不然也是死的份。
“那么我们这里就先收队了,旭辉调者,辛苦你处理邪物了,今天的事我会一五一十上报,不会擅自拦功劳,你放心。”
天旭辉随意地点点头,他不在意功劳不功劳的,反正只要是他想要的,他跟季笙箫开个口的功夫都能得到。
景海清跟两名队友回收了同僚的尸体后就带着裹尸袋离开了。
柳珂绮将小提琴背包还给光与善,顺便使了个眼神,询问对方,天旭辉就是来接她的人?
光与善将一直塞在腰间的小银刀放回,没有否认。
“没看出来,这位同学也是调者?你在哪个学校?不是本校的吧,从没见过你。”
柳珂绮也算是见识过邪鸦的强大了,两名调者都没能解决的怪物被眼前这个污头垢面的男孩只身解决了,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
“我现在没在上学。”
“啊,这样吗?”
光与善打断两人,“好了,有什么话下次见面再说吧,现在也挺晚了。珂绮,顺路一起回去吧。”
“额,这个嘛……”
柳珂绮打着哈哈尴尬地往后退,退到范纪星身边。
“其实,就在你们出来之前,这位纪星调者已经同意送我回去了,所以你们走吧?”
光与善:……
感情这妮子在他们出来之前在和自己的救命恩人聊天?连纪星调者都叫上了。
范纪星倒不介意,只是想着送市民回家是应该的,更何况也是顺路去自己酒店。
“纪星你喜欢吃蛋糕吗?”
在看手机的范纪星回过神来,“蛋糕吗?如果有的话我当然会接受的。”
“我家冰箱里还有一些,等会到家我给你拿吧!”
范纪星没有拒绝女孩的好意,正好现在蛋糕店都关门了,没有地方能给妹妹带蛋糕。
柳珂绮很是主动,拉着范纪星空荡的右手袖口跟着夜星的足迹往家里走。
留下光与善天旭辉两人在原地。
“走吧。”天旭辉招呼她,“先去买盒饭。”
光与善摇摇头,“去我家,我做给你吃,就当是对你的回报好了。”
“我不需要谁的回报……”
光与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拒绝。
回家的路不算远,但偏偏光与善的家跟他的出租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截然相反。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踢踏踩着暴雨后的积水坑洼,安安静静地享受这段回去的路。
“你的小提琴盒里都装了什么?”天旭辉试探着问道。
“一切美好的事物。”
天旭辉不懂她这个文艺少女说的话,她只好接着说。
“春夏秋东,晴朗风雨,我背着所有的一切,所以我也不会轻易放手。你觉得什么是美好的,我的小提琴盒里就有什么~”
“朋友。”天旭辉下意识的说。
“朋友?”
“因为没有朋友,会很无聊。”
光与善错愕,但旋即又明白过来,她与他不同,天旭辉至今以来都是忙于奔走处理邪物之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而光与善却是学校里的中央空调,交际花,尽管她有很多朋友,但真正能被她当作朋友的也始终只有柳珂绮一个人。
两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性格刚好相对,一个无欲无求,一个活泼开朗。
在光与善描述自己小提琴的时候,天旭辉是能从她的表情和眼睛里看到的,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对生活充满渴望,是个在生活的人。
“到了,我家小区。”
光与善拿出小区门禁卡,滴了一声,顺利领着天旭辉进去。
令天旭辉没想到的是光与善的家,居然是住在城中心的私立小区内,这种有钱人家才会自助建立的风景小区。
该有的美化建筑一件不落,喷泉,雕塑,假山。
天旭辉确实是没想到这一点,光与善见他发愣,拉着他走过流水木桥,石子小路。住在这里的住户当然不止她家一户。
“到了,进来吧……诶诶!脱鞋!”
光与善拿出双客人男用拖鞋丢给天旭辉穿上。
天旭辉穿好拖鞋就在打量大厅,瓷砖地板,软沙发,家用冰箱,电视机,比自己只有个行军床的出租房好了不知道多少,这才像是人该住的地方。
但其实天旭辉并不知道,这就是个普通的三室一厅的家,外面的小区也只是个普通住宅小区,有个好点的地方是有个白天可以躺着晒太阳的阳台,上面挂着光与善还没有收好的衣物。
“我要先洗澡,你也不用客气,冰箱里就有果酱和面包可以直接拿出来吃,等我洗完再做饭,你会做的话也可以自己做?”
天旭辉哪有在听她说话,眼睛盯着房间角落里的小提琴怔怔出神。
光与善打开电视,切换到动画频道,稍微放了点声音好掩盖自己的洗澡声,被淋了那么大一场雨,不洗澡可是会生病的。
但其实天旭辉的衡力帮她治疗过后,剩下力量也足够保护她的身体抗寒,并不会出现生病的情况。
水声从浴室里发出,尽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天旭辉这样的白痴没有功夫去激动,他抚摸已经落满灰尘的小提琴。
想来这应该就是光与善的小提琴,但她却从没有背出去过,以至于在这嘎达角落里生了灰,也不知道琴弦这么长时间不保养是否也已经变声。
天旭辉没有过多关注小提琴和发黄的乐谱。
打开冰箱门,凉嗖嗖的冷气透过他湿漉的衣服吹进心里,和光与善说的一样,冰箱里面包,果酱,牛奶等食物拿出来就能吃。
天旭辉随手拿出藏在最里面的一块软木面包,拆开包装,利用衡力加热后三两口就咽进肚子里。
食用日期已经过期的包装袋被孤零零地丢进垃圾桶内。
天旭辉大开大合躺在软沙发上,浴室里传出光与善轻轻地哼歌声,和电视机内播放的少儿益智动画片形成对比。
天旭辉的注意力被桌上的一张全家福吸引。
照片很久远了,玻璃框也有磕碰的痕迹,但依旧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一尘不染,看得出来光与善很重视这张全家福。
一个美满的家庭,年幼无知的光与善比着剪刀手对着镜头微笑。
但照片上的夫妻二人,也是光与善的父母早就已经长眠了。
洗澡水的水声没了,光与善身穿睡衣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
天旭辉看着她。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看着我好恶心。”光与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警告他不要盯着看。
他不屑地撇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