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鼠英雄
恐惧的脚步声飘荡在教学楼内,明明之前才答应会解救同学们的语文老师,现在却像条受惊的狗一样疯跑。
后面似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他不敢出声,又想赶紧逃离,双腿又轻又快地倒腾着。
女厕所是个不错的地方,他没有想太多,转身躲进最里面的厕所隔间内。
瘫蹲在厕所里,反锁上门,扶好摇摇欲坠的眼镜框,他像个变态一样观察着这个隔间。
隔间的墙壁上有些许血迹,因为时间原因早已干涸,隔间木板上还有打斗的痕迹,很明显有人在他所躲的这个厕所里打过架。
他想起前几天学校里有男教师猥亵女同学不成,反而恼羞成怒变成了严重的殴打事件。
但他根本没闲心思再去思考这种事情。
“对不起……同学们,对不起……”
平时端庄稳重又带点小成熟的语文老师,现在跟条丧家之犬躲在女卫生间内,嘴里不断地说着道歉的话。
半小时前他正准备离开学校去外面寻找调者们的帮助,尽管下着大雨,巡逻的调者会少些,但毕竟是学校周边,属于在重点保护范围内,想要找到一两个调者还是很容易的。
可偏偏就在他遇到第一批进来的两个调者,说明情况后,正欲去解救光与善他们。
不曾想遮天的黑影遮在他们头上。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仅三分钟的时间,会在他心里永远留有阴影。
那是一只邪物,庞大的羽翼连同阳光也拦了下来,深邃暗红的瞳孔映射三人的身影。
如同天界降临的使者,带来的不是新生,而是死亡。
一股无名的恐惧强压在三人心头,两名调者挥手让他先行跑回教学楼内,自己在这处理邪物。
他也没有迟疑,这样的情况留在这里就是等死,而两名调者也清楚眼前邪物的强大不是他们两名d级所能对抗的,召出衡器只希望能拖住一会是一会。
但想法是好的,实力差距是巨大的,就算是同等级的情况也需要三名调者才能压制一只邪物,更何况是他们。
锐利锋芒的衡器打在邪鸦的身上,却像是挠痒痒一样,看似柔和的黑羽翼实际上却异常刚硬。
连痕迹也没能在邪鸦的身上留下。
邪物越是强大就越是怪异,嘴巴以不可思议的程度张开,浓墨漆黑的液体喷在其中一名调者身上,身体瞬间被腐蚀殆尽。
另一名调者见同伴死于瞬息,没了再战斗的欲望,眼神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死神,利爪洞穿他的喉咙,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没了声息。
待到连逃走的他自己都听到身后没了刚才的动静,在进入教学楼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对于他来说可怕的并不是邪鸦踩死蚂蚁一般杀掉两名调者,而是它真的像乌鸦俯身进食调者的尸体时,像人一般歪了歪脑袋看着他,也与他对上了视线,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便是这一眼,叫他终身难忘。
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调者的尸体,两人都被邪鸦残暴地杀害,在死前不曾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
连调者都被轻松杀死,那他还能做什么呢,他现在还能够有力气躲在厕所里真应该夸夸自己已经很勇敢了。
“我……我还不能就死在这里……要想办法出去寻找救援……”
嘴巴上是这么说,但邪鸦带给他的阴影却已经完全压倒了他。
他冷静了一会,确认手机也没有信号,虽然很奇怪,只是一场暴雨,但也不至于没有信号才对。
正当他才冷静下来思索,脚底却涌上来丝丝凉意。
他的鞋已经被雨水浸透了,连厕所里都已经开始积水,可想而知现在的雨势有多大。
呼啸的暴雨催促着他赶紧将女厕所里的窗户关上。
他动了动已经冰凉麻木的脚,小心翼翼地打开厕所门瞄了几眼。
虽然明知道这么小的厕所门,邪鸦的体型不可能毫无声息地进来,但他还是心有余悸。
走进窗户外旁,外面的雨滴猛烈地拍打在他脸上,他伸出手将窗户合上,将暴雨的狂吼和死亡拒之窗外,耳边一下就安静了不少。
这也让他有了底气,“那么就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这样的想法驱使着他骄傲地抬起头。
完美的笑脸就在此刻停住,窗外已不再有呼啸的暴雨,取而代之的是邪鸦透过小小的玻璃窗静静地注视着他……
“啊啊啊!……………”
“嗯?珂绮。”
“怎么了?”正在实验室内翻箱倒柜的柳珂绮停下来看着与善。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好像有人在叫?”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是吗……”
“找到了!”
两女听到副班长赵进元的声音围了过去,赵进元也将光与善所要的东西递给她。
“就这点够用吗?”
光与善点点头,“没办法,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能手无寸铁,还能拿到这点东西保身已经很好了,我们走吧。希望班里同学们没出什么情况。”
光与善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放进小提琴盒里,放置好以免打翻,那他们就白干了。
“不得不说,与善你的小提琴盒里面装的东西挺多啊,不过也太旧了,如果你想换个新的话,我可以……”
“谢谢副班长你的好意,但我说过了,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换的,而且我也不喜欢别人在我身上乱花钱。”
光与善拒绝了他的好意,她一直都知道赵进元对自己的心意,当了这么久的同学,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赵进元都用过了。
但无奈最后的结果都是碰一鼻子的灰。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好,学习好,体育好,家庭情况也不错,学什么都快,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可是,为什么?
光与善走在最前面,柳珂绮就在中间,赵进元失落地跟在后面,眼睛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其实与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他,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最优秀的,或许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别人乱花钱吧?
想到这,她想起天旭辉那个白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来,这种情况如果他够聪明就应该在外面搬救兵才对。
“呐,我说,你们知道衡晓枫调者吗?”柳珂绮率先打破这尬死人的沉默。
“当然是知道的,但我父母却跟我说衡晓枫调者不存在,那只是为了给我们群众一丝希望,所以编造出来的传奇人物,实际上我们城市内的s级调者只有一名。”赵进元回答。
他自己从小一直接受优良的教育,也对衡晓枫这样强大又乐于助人的调者沉迷过,也幻想过成为那样的英雄。
可是后来父母却告诉自己那只是虚构出来的英雄,是不存在的,那只不过是给群众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编造出来的一丝希望的谎言。
他自己也觉得是假的,只有虚假的世界才会有英雄。
“衡晓枫调者,那是一个没有任何私心的人,是只为人民着想的人,而那样的人是不会存在的。”
“不,是存在的!”
“衡晓枫调者在我生命最黑暗的时候救过我,所以他一定是存在的!”
走在最前面的光与善回过头来,眼神坚定地看着赵进元,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的英雄证明。
赵进元无奈地摇摇头,反正他是从没见过,也不能确定与善说的就是真的。
“那与善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柳珂绮问她。
赵进元也竖起耳朵,希望能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心里的英雄是什么样的。
“我只在最迷茫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光与善越说眼神越迷离,似乎穿越回她记忆中见到衡晓枫的那个时候。
“他一定是个强韧温柔的人……”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天旭辉回答范纪星。
范纪星哑然失笑,“我倒是没想到你对已经殉职的英雄人物能有这么大的怨念。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就像你讨厌老鼠一样,不需要理由,我只是看不惯他的作风罢了。像他这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英年早逝是他的特权。”
“好吧,我并不在乎你怎么看待衡晓枫调者。”范纪星举着的雨伞都要被雨水打进地里,雨势太大了。
反观天旭辉,穿着发霉的黑色雨衣,举着面防爆盾牌在头顶上,就是那种中学校门口都会有防爆盾牌,雨水打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范纪星的衡鲨在空中淋着骤雨欢愉游动,身为衡宠,却还是有对应动物的习性。
他也询问过天旭辉的衡器是什么,但他却只说自己没有衡器。
范纪星看着他瘦弱的身体举着盾牌挡雨,不知道还有多久就会被暴雨击溃。
身为调者,身体素质却差的不行,很难想象他平时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教学楼底下,长廊的尽头除了雨声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这学校比我想的要大,而且连信号也被屏蔽了,里面与外面是两个世界。”范纪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除了雨墙,再也看不到出口了。
“这邪物能力不弱,这暴雨看规模也应该是它的杰作,能将整个校园包裹起来,而且还拉大了空间距离,得小心一些。”
“我只是来接我要的人,接完我就会撤出去,至于邪物的话,我相信你会处理?”天旭辉无所谓地耸肩,他只负责处理被下达任务的邪物,昨天会追着这只邪物跑也是因为想趁它还没发育起来先扼杀在摇篮里。
现在看这架势,就已经不是他们俩像喝水一样简单地处理了,遇到困难知难而退是他的应该做的。
“处理邪物本就是我的责任感,你想带着你的人走我也没意见。”范纪星说这话时已经动用了衡力,眼底金光辉煌,一股股力量从胸口处涌进四肢百骸,暴雨带来的凄冷被驱散出去,衡鲨也得到强化,身体变回原本的模样。
范纪星通过衡线的连接源源不断为它输送衡力,直至体型庞大变回一米八的长度才停下。
专属于它的力量也得到释放,像给这个校园内的邪物示威又像为了能够舒展身体,森然地大嘴发出没有声音的嘶吼。
很可惜,气势足够了,但奈何衡宠不会发出声音。
巨大的衡鲨像在深海之中,围绕在范纪星的身边游荡,全身连同眼睛都是金色,和邪物形成对比。
天旭辉听说过衡宠很多次,但真要说见,这还是第一次,伸手去摸却穿透了。
衡鲨也作势张嘴咬他的手指,甚至特意露出自己金黄的大牙好让他看的清楚,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但却也穿透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衡宠是虚无缥缈的,它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义变回实体,也可以像空气一样只让你看见他们。”
范纪星反问他,“你不使用衡力么?指不定等会就有可能会打起来。”
使用衡力后,调者的五感,甚至第六感都会得到极大幅度的加强,在感知邪物和对战时都能起到极大的作用,就连万人之中有一人对自己有一丝杀意都能精准感觉出来。
天旭辉是个特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够像正常调者一样长时间使用衡力,所以都是瞬放瞬收,而且就算是这样他也扛不住太久。
之前他试过自己的极限,一直保持在衡力状态下,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过后,最后的结果就是当场晕倒过去,战斗的时候晕过去,那基本是死定了。
所以他永远将战斗的时间控制在十分钟内。
但像这次的邪物,能够改变拉长空间,等级最少会是b级,是有成长到a级的潜力的邪物。这种邪物就算是他也不能做到短时间内处理掉了,所以他才会以带走光与善为主要目的。
只是不知道如果他和范纪星联手……
他看着独臂的范纪星,全身衡力气势逼人,眼神充满警惕与杀意,衣服猎猎鼓动,那不是风在吹,而是体内衡力外泄造成的。
真厉害啊……明明只是个残疾人……
他看向范纪星的时候,范纪星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问道,“怎么了?”
天旭辉似乎要被他耀眼的光芒杀死了一样,眼睛尽量不去看他,避开了。
“不,倒也没什么……那就在此告别了。英雄,祝你好运。”
说罢,也不等范纪星回答,拖着他那面可笑的盾牌自顾自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