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第章去探病吧
短短二十多天的假期犹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便走到了头。开学日如期而至，有些人尚未尝到寒假的甜头，就被成堆的作业拉回了现实。
“好久不见各位，新年好啊！”
何廣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用久别重逢的语气挨个儿和他们打招呼。
“好久不见。”
龙翔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平均半分钟打一个哈欠。
“又熬夜补作业了吧？”
“嘿嘿。”龙翔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何廣也。”
宋焱找准时机进入话题：“你要是每天写一点，不用二十天就能写完，非要等到最后一天。”
“这也没办法啊。”龙翔挠了挠脑门，用不自信的语气说道：“放假第一天光顾着玩了，想着作业明天写也不迟。结果明天想着后天，后天想着大后天，于是……不就这样咯。”
“典型的拖延症。”何廣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毛病，随后一转话锋：“话说，刘宝怎么还没来？”
刘宝“独特”的作息规律早已是人尽皆知笑柄，但这并不能成为他迟到半个小时的借口。
“可能是睡过头了吧，这家伙老是这样。”
龙翔早已见怪不怪，但宋焱不同，他毕竟当过两个学期的班长，擅长察言观色的他察觉到了最容易忽视的一点。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从过年那段时间到现在，刘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也没在群里发过一句消息。”
“是哦。”
何廣点头表示认同。作为一个“机不离手”的“低头族”，他时刻观察着群里的动向，多少发现了些猫腻。
“大年初三那天出去玩，所有人都到了，连龙翔都没例外，唯独少了他，不合常理啊。”
“别胡思乱想了，说不定是手机坏了。”龙翔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离开，“要上课了，我先回去咯。”
开学第一天通常不上课，李航在开会，教室里人满为患，略显喧嚣，那些调皮捣蛋的同学肆无忌惮地走上讲台，用李航的口吻朗读书本上的内容，惹得台下众人啼笑皆非。
相比于上个学期，初二下学期的进度稍微有些赶。新教材还没到，同学们只能另辟蹊径，有能力的找亲戚朋友借，没能力的索性懒得管，自愿加入这场“狂欢”。
“安静！”
林凤扯着嗓子喊了一遍又一遍的“安静”，声音不算特别响，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杂音掩盖。旁边几个坏心眼的同学不禁打趣道：“让你那小男朋友帮你解决啊！”
林凤明知故问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真以为瞒得住我们？”
早在上个学期学期末，林凤和曾鹤的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14班。初中生涉世未深，应当读书年龄选择早恋确实不是明智之举，谩骂与议论是在所难免的。
龙翔缓缓抬头，这一幕恰好被他看在眼里。他思索片刻，刚想上去说些什么，却被曾鹤抢先一步。
“他是我女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曾鹤撇了撇嘴，像宣示主权那样，一把搂住林凤的肩。周围顿时传来跌宕起伏的唏嘘声。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现在是男女朋友，将来就是夫妻。你们要是不信，就再等个十年，别到时候还没结婚，就跑来喝我儿子女儿的满月酒。”
这番肺腑之言足以令那几个起哄的男生乖乖闭嘴。林凤则是莞尔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龙翔无奈地摇了摇头。虽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假如此刻站在林凤身边的是自己的话，恐怕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吧。从“朋友”到“局外人”，这段距离不是靠时间就能弥补的，他能做的只有默默接受。气得憋着，苦得忍着，肺腑之言也只能在肚子里烂着。说不上悲哀，但肯定不好受。
他将目光转至另一边。教室前门，简温贴在门窗上观察办公室里的情况。李航即将进入“战场”，他当即向教室里的众人发出警报：
“一级戒备一级戒备，检测到即将遭受核聚变打击！”
此话一出，方才还乱作一团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同学们回到各自的座位，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势。
四周寂静无声，皮鞋敲地的响声愈发靠近，李航挺着肚腩，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一个月没见，他的肚子大了一圈，过年肯定没少吃。
“同学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个假期，想必各位都收获匪浅吧？”
这话貌似在哪听过。想起来了，上学期开学第一天，这句开场白式的发言首次从李航嘴里说出来。
“合理利用课余时间，是消除差距最佳方方式，多学点东西，将来考上重点高中的可能性就越大。这里我充当一次反面教材，知识涨没涨我不清楚，但脂肪肯定长了不少。”
他撑着腰，用力拍了拍肚皮，配合上滑稽的表情，同学们想不笑都难。
“哈哈，开个小玩笑，咱们进入正题。新的学期，新的开始，希望大家能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热情面对一年后的中考。”
“诶诶。”何廣顶了顶宋焱的肩，“你说中考和平时的段考有区别吗？”
“我又没考过，怎么会知道？”宋焱面无表情地说道：“小声点，李航在看我们这边。”
何廣乖乖闭嘴，李航这才松开紧缩的眉头，继续说道：“这节课不讲新课，咱们开个小班会，顺便选几个班干部。”
简温眼前一亮。两年过去了，他对班委的憧憬依旧只增不减。
“首先是负责板报的文艺委员，我私下和胡卫斌同学联系过，他愿意担任文艺委员一职。掌声鼓励！”
“啪啪啪！啪啪啪！”
“你怎么还自带音效的？”
宋焱瞟了一眼何廣，前者脸上写满了嫌弃，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健康的东西。
“世上本没有黄色的东西，想的人多了，这件事就变得黄色了。”
何廣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宋焱捂着脸，哭笑不得地说道：“不要盗用鲁迅先生的名言，小心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咒你。”
“我错了我错了……”
何廣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忏悔的样子。宋焱白了他一眼，扭头看向讲台。
“没有异议的话，就接着下一个吧，下一个是……”李航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劳动委员的位置暂时空了出来，有人愿意接替这份工作吗？”
“不对吧老师。”宋焱举起手，在经过李航允许的情况下起身发言：“劳动委员一直是由刘宝担任的，怎么说换就换？”
“我没有说他不能胜任，也不是说他态度不行，单纯是不可抗力。”
“这个‘不可抗力’指的是什么？”
李航摸着下巴，耐心地解开他的疑问：“刘宝请了两个月的长假，需要调整一段时间。劳动委员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着，只能暂时找别人接替。”
“老师！”何廣也举手提问：“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请的假？”
“这个不能直接透露，我看你和刘宝关系不错，想知道的话，下课单独来找我就是了。言归正传，有没有毛遂自荐的？可以举手。”
伙伴们面面相觑，看似拿不定主意，实则内心都有底。请长假才能解决的事，除了学籍问题，也就只有生病之类的吧。
下课后，宋焱第一个起身，跟在李航身后，和他一起走进办公室。二人先是随便客套了几句，随后正式进入话题。
“住院，刘宝是因为住院请的假，这个学期应该能出院。”
这个回答超出了宋焱的猜想范围，部分内容大相径庭。他试图进一步了解，追问刘宝住院的原因，却被李航回绝了。
“具体原因我不能说，还是让他亲口对你们说吧。这是医院的位置和他的床号，希望你们替全班同学看望一下他。”
宋焱一口答应，随后离开办公室，顺便带上了门。
“原来如此，我说这小子最近怎么都不上qq，原来是住院了。”
回到教室，宋焱将刚才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地陈述出来。众人连声叹气，表情愈发凝重。
“可……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住院呢？难道是得什么怪病？”
程豪对医院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要是让他在暗无天日的病房里待上一整天，别说养伤了，人都得抑郁。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咱们必须弄清楚，不然我都吃不下饭。”
“说的对！”宋焱点点头，难得不和何廣唱反调，“中午有点紧，干脆下午去。下午放学，学校大门集合。”
“我是没什么问题，毕竟时间有多，倒是你……”何廣挤眉弄眼地说道：“你不是要打工吗？”
“钱是冷的，命是热的，这俩完全没有可比性。”
“也对。”
“抱歉……”程豪小心翼翼地举手，用蚊蝇振翅般的声音说道：“我还有补习班，可能去不了。”
何廣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区区一个补习班，翘了不就完事儿了？”
“抱歉……”
“没事，有时间再去也行。”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上课铃随之响了起来，程豪、龙翔回到各自的座位听讲，宋焱、何廣按兵不动，接着“坐飞机”。
作为二十四节气之首，“立春”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它的到来正式宣告了寒冬的结束，天气逐渐回暖，路边的迎春花含苞待放，仅需一场雨当做点睛之笔，即可亲自见证他的芬芳馥郁。
“啊嚏！啊～嚏——”
路过这片花丛，何廣连打了三个喷嚏。
“喂！”他一遍掐着鼻子一边说话：“把那玩意儿放远点，我对花粉过敏！”
来的路上有一家花店，宋焱破费买了一束康乃馨，花了他好几十块钱。
“我明白了。”龙翔一拍手，笑嘻嘻地说道：“以后再有人吵我睡觉，我就下楼摘几朵花放他鼻子下面。”
“什么意思？我吵到你睡觉了？”
“那是，还不止一次。”
“胡说！我是怕你耽误上课，义无反顾的扮演闹钟的角色，这叫人民公仆！”
“吵我睡觉还有理了？我去你的……”
周围弥漫着欢快的气息，宋焱却完全笑不出来。
迈进医院住院部的大门，四周空荡荡的，没有穿着病号服来回走动的病人，相反，由于不是节假日，大厅里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个人，还都是些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相比之下，他们仨的存在反倒有些突兀。
“几号床位来着？”
宋焱掐着手指想了想，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是“1”开头的数字，具体多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只能去问前台了。”
医院前台，几个女护士正靠在桌子上玩手机，懒懒散散的，完全没有电视里那种热情、活力无限的感觉。
“打扰一下。”
作为一个“模范打工人”，宋焱的谈吐方式绝对算是职业级的。龙翔不止一次调侃他“不开网店可惜了”。
“嗯？”
其中一个女护士抬起头，与宋焱对视。
“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班一个同学生病住院了，班主任让我们代表全班同学来探望他，麻烦告诉我们他的病房号。”
“这个恐怕不行哦。”女护士摇了摇头，对他们说：“医院有权保障患者的基本信息，除非你们出示相关的证明，否则我不能告诉你。”
“同学也不行吗？”
“这不是同学不同学的问题，是怎么证明你们是同学的问题。”
“那，你查查有没有一个叫‘刘宝’的人，如果有的话，不就证明我们是认识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床位在护士长那边，她有事出去了。”
“就不能打个电话问问吗？”
“护士长脾气不太好啊……”
此情此景，宋焱倍感压力，瞬间进入状态，以一种“职场老手”的语气对女护士说道：“我们这边有人是患者的家属，他们有段时间没见过面了，能不能麻烦麻烦你？”
说完，他递给何廣一个眼神，何廣心领神会，配合他演完这一出好戏。
“哦——不——”
何廣像戏精附身了一样，用影视剧里面男女主角分别时的腔调说话：
“老哥啊，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讲，我这个做弟弟的居然最后一个知道，我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啊！哥——我对不起你啊！”
要不是知道这是演的，即使是宋焱，恐怕也会被这一幕感动到吧。不过宋焱当然知道其中的实情，这一幕在他眼里不仅没了感动，反而有些恶寒，因为实在是太尬了，那令人无地自容的演技，以及对面部表情的管理，甩了所谓的“清新脱俗”一整条街。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宝一命呜呼了呢。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女护士还是太感性了，居然会相信这种拙劣的演出。
“喂，李老师，我是小胡，这边有几个孩子过来探病，有没有一个叫……什么？让我自己看？那你把病床号发给我吧。”护士放下电话，扭头问何廣：“小弟，你哥哥叫什么来着？”
何廣很自然答道：“我哥叫刘宝，‘刘’是文刀刘，‘宝’是宝贝的宝。”
“刘宝……”
女护士快速扫视每一行的名字，嘴里还念念有词。
“找到了。”
她将视线停在数字“216”的位置，上面赫然写着“刘宝”俩字。
“你哥哥在二楼216号房间，跟着指示牌走，很快就能找到。”
“ok，谢谢姐姐！”
知晓大概的位置，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路上，宋焱一直在思考，心中也积累了不少疑惑，譬如事情的起因经过与结果，以及当中的契机。
“你们说，这件事会不会和他女朋友有关系？”
龙翔摆了摆手，用玩笑般口吻调侃道：“你不会是想说，他俩不知什么原因打了一架，然后刘宝就住院了。要真是这样，那就是他们分内的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切，管他呢，要真是那婆娘干的好事，我准饶不了他。”
何廣放下这句狠话，试图按下病房的门把手。
“等一下。”
宋焱叫停了他。
“里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