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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第章甜蜜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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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是哪个小屁孩的恶作剧吧。”

    刘宝撇了撇嘴,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消息当成了某个小朋友的整蛊游戏,玩笑般的给对方发了句:【现在的小孩作业都这么的吗?】

    他按下息屏键,打算置之不理,专心享受所剩无几的假期。但仔细回想,他又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个困惑他许久的疑问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个陌生人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为了摸清陌生人的真面目,顺带消除内心的不安,他选择主动出击,询问对方的身份。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我们认识吗?】

    他在街边一家早餐店歇脚,买了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当早饭。油条刚塞进嘴里,裤兜的手机就传来了消息提示音。点进去一看,果然是那个陌生人发来的消息。内容简洁明了,只有短短三个字:

    【不认识。】

    刘宝松了口气,用力吸了一口豆浆,差点呛到。

    【但是我姐认识你。】

    “你姐?”

    此话一出,刘宝瞬间呆滞住了。他的社交圈并不广泛,认识的女性总共就那么几个,算得上朋友的更是屈指可数。

    “难道是豆包儿?不对,他好像只有一个哥哥。那是孙佩玲?更不可能,我和她都不太熟,怎么会是她。所以……”

    用排除法过滤选项,梳理一下已知的信息,所有的线索通通指向同一个人。

    不可能,实在是太愚蠢了。他在心里痛骂自己的愚昧,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滴滴……”

    寻声望去,对方再次传来消息。消息的内容印证了他的猜想。

    【汤婷生病了,挺严重的,医生说她可能会死。】

    “这……这……”

    这是来自地狱的呐喊。

    撒了十多年的慌,装了十多年的老好人,他早已习惯了谎言。如今,他却被这个和谎言相差无几的消息吓得不敢吱声,甚至忘了呼吸。

    “该死的,这是新出的整蛊游戏吗?别拿人命开玩笑啊。”

    短短几行字足以令他心烦意乱,他顾不上吃早餐,发了疯似的往街上跑。门可罗雀的街道此刻变得人来人往,车流量巨大,却找不到一辆有空位的出租车。

    情急之下,他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左手骑车,右手攥着手机,用大拇指打字,给这个陌生人发了不下十条消息,可对方始终未回复。

    他骂了句脏话,划掉当前的聊天页面,反手给汤婷打了个电话。响铃40秒,耳边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重复这个步骤大概5次,刘宝逐渐失去了耐性,脑海中残存的一丝理性似乎在告诉他,这事没这么简单。

    他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停车,红灯还剩95秒,趁着这些时间,他再次点开聊天窗口,给那个陌生人发去这句话:

    【我是汤婷的男朋友,请你把话说清楚。】

    点击主页,对方的头像由暗淡变得有颜色,意味着他刚上线不久。

    直行的绿灯亮起,刘宝心急如焚,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汤婷身边,从她嘴里得到他想要的答复——

    “逗你玩的,你这个傻子”。

    路上有点堵车,他花了三倍的租车费,在身心俱疲的状态下骑行将近6公里。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最后的结果。

    将共享单车停在指定地点,再花五分钟时间抵达汤婷的住处。一栋老式平房。

    “汤婷,你在家吗?汤婷?”

    他用手背叩门,左手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换左手。持续了两分多钟,屋内依旧毫无动静。他大口喘着气,绕着这栋楼转了一圈,没有后门或侧门之类的出入口,唯一的窗户还被焊死了,一层厚厚的窗帘挡住了他的视线,他难以洞悉屋内的情况。

    “汤婷!你在不在?汤婷?喂!在的话就吱个声。”

    他攥紧拳头,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砸碎窗户翻进去。可仔细一想,门被反锁的情况下,窗户又是从外面焊死的,屋内有人的可能性应该近乎为零。

    “不行,还不能放弃。”

    他准备去一趟汤婷的学校,也就是新铁中学,离这不过一公里的路程,步行仅需十分钟。

    他掉了个头,还没迈出一只脚,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那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喂?”

    电话一接通,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刘宝强忍着怒意,用介于正常与愤怒之间的音量质问对方:“汤婷在哪?我要见她!”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电话那头的少年与刘宝年龄相近,却用着不同于这个年龄段的声音说出这番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

    “你先告诉我,汤婷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问我出什么事了?”那人耻笑一声,用鄙夷地语气说道:“她得病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是最近病情突然恶化了而已。你作为他的男朋友,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有够失败的。”

    “是我疏忽了,没注意到。请告诉我,她得了什么病,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他尽量抑制住情绪,放缓语气和对方交流。但内心的焦虑仍旧只增不减。

    “严不严重我不知道,毕竟生病的不是我……”

    那人停顿了一下,随后戏谑地说道:

    “你说,癌症算不算严重?”

    癌症……

    癌症……

    癌症……

    对刘宝来说,这个陌生的词汇只在教材书上出现过,原因很简单,身边没有类似的例子供他参考。

    “骗人!汤婷怎么可能得这种病,前几天我们还一起去星巴克喝咖啡,她看起来很健康,没有哪儿不对劲,完全不像一个得了癌症的人。你这个骗子,我不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别急嘛,先听我说。”

    “是你爸把她藏起来的,对吧?她在哪?”

    “你先听我说……”

    “在哪?到底在哪?你们把她藏在哪?”

    “他妈的,你倒是听我说啊!”

    电话那头的少年逐渐没了耐心,声音变得急躁。

    “她人不在新阳,前天晚上走的,这会儿估计都到深圳了。”

    “去深圳干什么?”

    “当然是治病啊,我们这种五线城市哪治得了癌。”

    “可……可是……”刘宝语无伦次地说道:“好端端的,为啥会生这种病?”

    “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长篇大论的架子说话。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我只知道你是她弟,其它的就不清了。”

    “真有意思。”那人哈哈大笑,随后说道:“她什么都依着你,唯独没和你说过以前是做什么的。”

    那人含糊不清地说着,嘴里不知在嚼些什么,“吧唧吧唧”的声音听得刘宝一阵头疼。他硬着头皮问了句“是做什么的”,对方先是说了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什么“我妈很早就没了”“我爸特惯着我”之类的。刘宝没兴趣了解这些,他让那人直入主题。对方不为所动,自说自话一分多钟才正式进入主题。

    “我们家家境还算不错,只是我爸更偏袒我这边,对我姐不管不顾,从小到大没给过她一分钱。诶,你肯定要问了,没钱交学费怎么办?嗨~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我家那边治安不太好,附近又都是些混社会的街溜子,我姐想跟着他们混,从里面捞点好处。和那些痞子混久了,或多或少得染上点烟酒。对了,那年她才12岁,估计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子。”

    “我不信,除非你让她亲自和我说。”

    这都是那人的一面之词,刘宝无法完全信服。

    “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屁话,就是因为她不想见你,明白吗?”

    “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我之前就说过了吧?还是说你脑子短路记不清了?”

    那人嘲讽了几句,接着做了个还算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叫汤杰,是汤婷的孪生弟弟。”

    “我想起来了。”

    刘宝怒火中烧,他这才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就是伤害汤婷的罪魁祸首,要不是他们父子俩从中作妖,汤婷的童年怎会如此凄惨?如果她能像正常家庭的姐弟那样从家人那儿得到平等的爱,又怎会染上烟酒等不良嗜好?这都是他们父子俩逼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都是你!都是你和你那个人渣老爹,是你们害了汤婷,你们这群畜生,把汤婷还给我!”

    “随便你怎么说。”听到这,汤杰失去了兴趣,用不带感情的语气说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做多余的事。汤婷所有的社交账号都被我爸注销了,你没法联系她。还有,不管她的病治没治好,以后都不会回新阳了,至少三年内是这样。那边的医生会给她安排最先进的医疗技术,祝她好运吧。”

    “骗鬼呢?就你爹那抠门吝啬的样子,平时都不肯为她花一分钱,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为她出钱?”

    “我还是那句话,信不信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负责转告。”

    说完这句话,汤杰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喂?喂?他妈的!”

    刘宝爆了句粗口,猛的将手机往地上一砸,随后又朝着一个方向奔跑。

    路上人潮汹涌,他拐过两个街区,在寒风中拼了命的跑,跑得汗流浃背,累得双腿发颤。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放缓脚步。就这么不停地跑,熬过漫长的三分钟,眼前的学校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透过围栏观察学校里面的情况,虽说没有开学那会儿人多,但三五成群的高中生依旧随处可见,不管是操场、教学楼楼下,还是小卖部门口,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人多眼杂,刘宝一刻不敢怠慢,快速走到校门口。大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花点时间熟悉熟悉路,来回耗了近二十分钟。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找到了教务处。

    “咚咚咚!”

    “请进。”

    推开门,面前站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慈眉善目的,看上去挺好说话的。

    刘宝不打算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找教务处主任。”

    “嗯,你找对人了,我就是。”老人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找我有什么事?”

    “请原谅我的冒昧……”

    刘宝拍了拍胸脯,简洁明了地向对方表明来意。

    “请问,您认不认识一个名叫汤婷的女孩?她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当然。”白胡子老头没有丝毫迟疑,仰着头骄傲地说道:“她是我们学校最出色的学生之一。”

    “真的吗?”刘宝上前追问道:“我听她朋友说,她有段时间没来上课,请问是什么原因?”

    “嗨~”

    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惋惜。刘宝察觉到了异样,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是……出了什么事吗?”

    白胡子老头又叹了口气,用更加惋惜的语气说道:“她爸前几天来过,和我们提了有关转学籍的事。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被她爸送去深圳读书了。”

    “轰!”

    原来,晴天也会打雷。

    原来,恶人也有说真话的时候。

    汤杰没有撒谎,汤婷走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真的走了。就如汤杰说的那样,他可能再也见不到汤婷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化作两条不争气的痕迹,顺势落在地板上。

    “你没事吧?”

    “别管我!”

    悲愤占据了刘宝的大脑,他用力甩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起身摔门出去,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往家的方向。

    “为什么……为什么……”

    奔跑的过程中往往携带着疲惫,他在身心俱疲的状态下思考,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世界是残酷的,也是一视同仁的,它不会对任何人或是任何事物产生恻隐之心。即便是部分人口中的上帝,也无法控制世界的走向,只能老老实实地充当旁观者的角色。

    兜兜转转,绕过一又一条熟悉的街道,累了就停下歇会儿,然后接着跑。谁知天公不作美,老天爷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阻碍了他前进的脚步。八公里的路程,他摔了多少个跟头?又闯了多少个红灯?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

    回到家,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那张伤痕累累、满是污垢的脸。他心想这点伤痛算什么?倘若能再见一次汤婷,即使比这个痛十倍,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跌倒、摔跤什么的终究只是皮外伤,精神上的打击才是最痛彻心扉的。

    他蹲坐在角落,从上午到下午,从晚上到午夜时分,新的一年如期而至,附近传出电子烟花的响声。他这意识到,自己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天了。

    他也想忘掉这一切,放平心态,从头来过,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一条注定要一个人走的道路。

    想到这,他不禁开始怀疑,过往的点点滴滴究竟值不值得他细细回味?

    初次见面的怦然心动,带给他情窦初开的紧张感。深陷其中的少年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甜蜜,殊不知甜蜜背后藏着令人绝望的温柔乡。

    “为什么不和我说……”

    狭小的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泪流满面。直到体内多余的水分被他挥霍一空,嘴唇干裂到出血,他才被迫停止哭泣。

    “不是说好了吗……给我补习,考上同一所高中,一起上下学,一起毕业……”

    从他扭曲的五官不难得出结论,这一刻,他的心已经死了。

    按下灯的开关,空荡的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一张书桌,桌上摆着一副相框,上面的一男一女分别是刘宝和汤婷,他们各拿着一杯草莓奶昔,互相往对方嘴里送,唯美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星期前的事。上一秒还在天堂附近徘徊,下一秒就被拽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便是所谓“甜蜜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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