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奴隶与向导
在卡罗利用奇变的能力检查匕首时，道格拉斯正在门口把风。
即使可能性很低，他也要确保没有任何人在这时闯入房间。
因为保守奇变的秘密也是黑鸦骑士团的职责之一，毕竟这样强大且不可控的超自然能力如果暴露给世人的话，只会带来无尽的恐慌与混乱。
但那可是足以扭曲自然、重塑现实的神力，又怎么可能埋葬在沉默中？
在奇变出现在塞特提拉的土地上，刚刚被将军们了解到时，他们是怎样的恐惧？
而在摸清了它的规律之后，他们又不谋而合地开始培养自己的嫡系奇变持有们。一开始他们建立黑鸦骑士团只是为了监控奇变的产出，以及奇变持有者们的行动，来维护自己统治下的秩序。
而现在，他们已经不再吝啬使用这股力量。
甚至连我自己，也不可避免地为其所用了……
道格拉斯暗暗垂目，可也无可奈何。
“老师，这就是一把为了刺杀而锻造的匕首。”卡罗的声音不可避免地低沉了许多。
道格拉斯当然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这意味着这次刺杀并不是某个人或是某个小规模组织所为，一定有某个庞大的势力为其背书。只有这样才可能为了保证这么一次难得的刺杀机会万无一失，而使用上如此物品。
“这把匕首上残留着完整的掌纹和指纹……按照大小应该属于一位年轻女性。”卡罗继续说道。
应该是杀死费利德的舞女姐妹其中的妹妹菲伊，和佣兵团队长克莱曼口中行凶者相符。
“把掌纹和指纹都记录下来，我去让克莱曼找些菲伊的私人用品进行比对。”直觉告诉道格拉斯这些掌纹和指纹一定就属于菲伊，可他还是决定谨慎行事。
“把匕首保存好，你也可以拿着用。”
卡罗看起来明显嫌弃这把杀过人的匕首，只将其用布包裹起来装入腰包中。
咚咚咚。
道格拉斯打开手边的房门，开门便见到了克莱曼，克莱曼的旁边还有两位全身黑衣的男人，他们是来为费利德收尸的。
“有什么特别发现？”
克莱曼颇有兴致地问道。因为特使之死的敏感性，他在特使死后也只能下令保存现场，并没有自己进去勘察过。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特使的死没有内鬼的参与，如果再进入现场就有点太可疑了。
“没有，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逃走的菲伊。”道格拉斯如实回答道。“事不宜迟，让我见见菲伊的姐姐菲娜吧。”
如果问现在还有什么线索，也就只有菲伊的姐姐菲娜了，她被发现藏有一把和杀死特使一样的匕首，一定也参与这场刺杀的谋划。道格拉斯相信一个活人远比死的房间要带来更多的线索。
“大人，已经不早了，要不我先为两位安排住宿，等到明天再提审菲娜？再说我们在此地的监狱并不是那么灵活。”
卡罗这才想起他们今天经历了一整天的路途，又在死人的房间里调查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吃晚饭。
道格拉斯也略显放松，点头表示同意。
出乎卡罗意料的是，他们就被安排在范德蒙酒店入住。
据克莱曼所说，范德蒙酒店的背后势力十分复杂，它就像是整个巴切尔哥的缩影。
现在的巴切尔哥里盘踞着三股大的势力，分别是以“金光之刃”佣兵团为代表的塞特提拉势力、以欧吉路德商会为代表的新泽势力，它们是这场巨大战争铁幕的两位主角。
除此以外，巴切尔哥明面上的统治者兽人总督也有不弱的实力，他根据和约赋予的权力具有统治此地的法理，而且他还控制着巴切尔哥的治安军——就是卡罗在城门看到的兽人士兵。
而范德蒙酒店作为巴切尔哥最大的酒店，以及最高端的旅游产业，由以上三方势力共同持股拥有。
欧吉路德商会负责维持酒店的运营，包括提供各种原材料和管理人员；“金光之刃”佣兵团负责酒店的安保工作；总督府则负责提供一些特殊服务，以及政策上的倾斜。
“什么是特殊服务？”卡罗不解地问道。
克莱曼放下手中的刀叉，喝了一口产自塞特提拉的血色酒。
“奴隶。”
“啊？”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巴切尔哥的总督不是人类，没有义务遵守我们人类的法理……他在巴切尔哥恢复了兽人的古制，将负债无力偿还者、犯下极刑者、以及奴隶之子们划为奴隶。”
早在上百年前，塞特提拉就已经废弃了奴隶制度，可也一直没能完全断绝。直到第一次新塞战争时，救赎女神的出现以及《光辉律法》的深入人心，这一制度才被彻底断绝。
在《光辉律法》最辉煌的时刻，塞特提拉人责令了整个塞柯大陆废弃奴隶制度。
可光辉时代已然淡去……
死去的、或是失去话语权的老人们，通俗小说和流行音乐，无一不是光辉时代的送葬者。
想到这，道格拉斯面无表情地点上了一根烟。看着卡罗那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有些僵硬的脸庞，他少见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将军们作何看法？他们总不会不知情吧。”卡罗考虑了许久，才问道。
作为一个助手，卡罗的表现明显是出格了。克莱曼微微皱起眉头，可看到道格拉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便对于眼前的塞特提拉特使和助手之间的关系有了新的理解——他们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这在等级观念森严的塞特提拉并不常见。
“现实中的将军们可与历史书上的大不相同，不过那些深深信奉《光辉律法》的几位将军确实已经去世了，而他们的继承者们明显不喜欢这些陈腔滥调。”
克莱曼说的语气很肯定，看起来她对此相当了解。
“哦，对了。忘了告诉两位，刺杀费利德特使的舞女姐妹也是奴隶，而且她们名义上属于欧吉路德商会。”
卡罗今天已经多次听到了这个商会的名字，从城门口的检察官到克莱曼口中的酒店合伙人，欧吉路德商会在巴切尔哥也有着相当强的存在感。
最重要的是，可以确定他们的背后就是新泽的势力。
艾特格伦斯将军所说的，凶手已经确定与新泽有关就是指的这层关系吗？
如果是欧吉路德商会的话，他们不仅有能力锻造出这把为了刺杀而生的匕首，而且由于奴隶的所属关系，他们也一定有能力控制舞女姐妹的行动……难道说，真的是新泽人干的？
无论如何，目前已有的证据确实指向着商会，指向着新泽。
至于那位死去的特使——费利德·冯·艾特格伦斯，在艾特格伦斯将军那里听说了他的事迹之后，卡罗原先还以为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拥有着远超其它将军家族纨绔子弟的理想和能力。
可他不可能不知道巴切尔哥的奴隶制度，他不仅不为此抗争，反而融入其中。
道格拉斯将燃尽的香烟插入烟灰缸，并没有再点起一根，而是安抚地摸了摸卡罗的后背。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傻学生的性格，而且说到底，他对于卡罗这种性格的养成起到了很大的影响。
就如同曾经的自己，不是吗？
克莱曼很会看气氛，他当然能感受到眼前两人的情感波动，于是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气馁，巴切尔哥的总督毕竟是兽人，也不敢过于直接地奴隶人类，尤其是塞特提拉人和新泽人。
所以巴切尔哥中绝大多数的人类奴隶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总督会经常赦免那些人类奴隶的孩子，让他们拥有正常人的身份。像杀死特使的菲娜菲伊姐妹那样的存在实属罕见，而她们是商会的财产。”
卡罗总感觉克莱曼话里有话，如果奴隶制度仅限如此，又怎么成为巴切尔哥的支柱产业，甚至足以让总督府因此在范德蒙酒店入股？
“绝大多数的奴隶都是兽人，嗯……不，应该说绝大多数的奴隶都是半兽人，即兽人与人类混血的后代。“
得益于数百年前亚人战争的影响，兽人、半兽人的存在一直受到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类国家的歧视，哪怕是以“万民平等”标榜自己的新泽，兽人和半兽人也不受《基本法》的保护。
如此一来，一整条产业链就形成了，这也是巴切尔哥为何能快速繁荣起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还没等卡罗完全消化完刚刚所听到的，克莱曼就继续说道：
“两位久居塞特提拉，看起来不像来过此地，也就一定没有亲眼见过半兽人。我就自作主张提前为两位准备了一位向导，蓓苓·勃朗特属于我们佣兵团，对于巴切尔哥的一切都很熟悉，两位可以放心地信任她。”
说着，一位灰色的少女从克莱曼背后走来。
她看起来不超过14岁，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与之前在城门口见到的兽人士兵可谓是千差万别。
她的毛发不像兽人士兵那样茂盛，基本上和人类无异，留的是齐肩的短发，头上那形如狐狸和狼的直立兽耳十分引人注意。在卡罗看不见的地方，她还有着狼一般的尾巴。
她的一切好像都是灰色的，灰色的头发、灰色的瞳孔、灰色的睫毛还有一身灰色的连衣裙。连衣裙上也有一些装饰，可也一并是灰色的，就好像特意这么设计来做出区分。
蓓苓有着特有的青春少女的气息，但脸上淡淡的微笑看不出来实际的笑意，眼神里也并没有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活力。她双手拉起连衣裙的裙摆，对卡罗和道格拉斯行了个标准的塞特提拉屈膝礼。
“我就直白点说吧，这孩子是佣兵团的财产，两位无论如何使用她我都不会追究的。”
“你什么意思？”道格拉斯冷冷地问道。
克莱曼没有回话，只露出狡洁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