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鲜血里的蜕变2
乞丐自卷走张如云后一路奔袭，摸着黑直奔玉京城南，这里有一座名叫东吾的高山。山高三百余丈，山势陡峭，怪石嶙峋、草木不生，因此少有人烟。
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在山顶却有一无名道观，孤零零立于山尖，如果是在白日，远远看去仿若生在云中。
乞丐虽然背着人，但是脸不红气不喘地跑上山顶。他看着有些破败的门楣，眼中多了一丝愁绪，蹙足停顿了片刻，直接跳进观中，高声喊道:“师弟，师弟！”
道观不大，进门是一处院子，院中整洁，摆着着一方丹炉，可视线不明看不出什么材质；在丹炉后有几梯踏步，踏步上看规模应该是正殿，踏步下两侧各有房屋两间，刚好又排列到观门处。
右侧靠着正殿的房中燃着灯火，乞丐喊了两声却无人答应，便直接向灯火走去。
虽天寒地冻，但房门只是半掩，他伸手一推，走入其中。
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方卧榻、一张圆桌，一个邋遢的老道正趴在桌上鼾声如雷。老道脸色潮红，口水不停流出口腔顺着桌面四溢，最后直直从桌角滴落，在滴落的地方则是躺着一只酒葫芦。
“你还真是老样子！”乞丐看着老道的模样，摇了摇头笑了笑。
他先是把张如云放到了卧榻之上，又才转过头来，两指向老道的腰间一点。
“哎哟！”老道瞬间惊醒，捂着后腰开始摇头晃脑，“三清老爷在上，真他娘疼啊！”
“玄木师弟。”乞丐没等老道缓过这劲，开口道:“多年不见，你还好吧！”
老道名叫周仪，道号玄木。
玄木老道闻声一怔，仿佛连身体的疼痛都忘记了，他慢慢转头，便看到了乞丐那破落无比的模样，恍惚间的确能看出有自己师兄的影子。
“师兄？”他眼神闪烁，小心道:“贫道不是在做梦吧？”
“做梦？”乞丐一掌拍在老道的肩头，笑骂道:“做你娘的梦！”
老道吃痛，面露惊喜，别人可不会这个模样对他。
“果真是玄月师兄！”他连忙站起身子，慌乱间差点摔一个踉跄。
乞丐探手一扶道:“这么一把年纪，怎么还是这般毛手毛脚！”
“见着师兄，贫道高兴！”老道紧紧抓着乞丐的手，“玄月师兄，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说来话长，先不提这个。”玄月转身对着床榻示意道:“先救这小子！”
玄木顺着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满身血迹的张如云，他眼中仿佛有星光熠熠，细细看了片刻后，开口道:“双腿已断，五脏六腑受损严重，三魂已失其二。”
接着又走到床边，俯身往张如云心脏一听，“原来如此，元炁贯体吊着性命，要不然早死透了！”
最后又才转过头对着玄月问道:“这小子是谁，师兄你的弟子？”
玄月明显不愿意细谈，不耐烦道:“少废话，先把人救活再说！”
玄木哑然失笑道:“师兄虽然模样变了，可性格还真是老样子！”
说完他又看向张如云，眉眼开始变得凝重，接道:“他内伤太重，外伤也不轻，只能暂时稳住外伤，先治内伤。师兄稍后，我去拿点东西！”，说完就转身向对面的房间走去。
玄月看着玄木那慢吞吞的模样，有些等不及道:“快一些，这小子快撑不住了，我先把断骨接了，内伤等你来弄。”
他倒不是怕张如云死了，只是不想让其死在自己眼前，让自己这突发的善心化作梦幻泡影。
接骨不难，难的是经脉疏通。
张如云的左右小腿肿胀得已经不成样子，玄月手指一按便留下一个小坑，他不敢大意，轻轻地将骨头拼接。
等做足准备，玄木老道也正好折返回来。
“骨头已经接好，需要固定和上药。”玄月看着玄木手中托盘上的瓷瓶瓦罐，开口道问:“有没有竹板？”
“师兄你看看如今的山门，门板破了都没东西修，又怎么会有竹板？”玄木老道放下托盘笑道:“随便卸两根桌脚，先将就一下！”
玄月一愣，知道山上穷，没想到穷成这样子，只好叹了口气，左手抬着桌面，右手一拉，桌子瞬间失去平衡，“哐当”一声扣在了地上。
玄木大感心疼，这桌子可是陪伴了他好些年，慌忙道:“可千万别摔坏了，接完骨还能用！”
他把手上的药递给了玄月，自己则是躬身把桌板扶起靠墙放好，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如同在拾一块珍贵的宝玉。
玄月看着自己这个师弟，摇了摇头，回归正题道:“是哪个瓶子？”
玄木说道:“最大的那一罐！”
玄月紧跟着打开罐子，罐子里满满是一种黑色粘稠的药膏。
“这么多？”玄月惊问道:“你都穷成这样的，还准备这么多药做什么？”
玄木道:“年纪大了，万一哪天走路不小心摔着胳膊什么的，也好自己给自己续上。再说，师兄这模样看起来倒是比我凄惨不少！”
“放你娘的屁！”玄月老脸一红，一边给张如云上药，一边骂着:“你我炁修，不仅寿命悠长，一身皮骨更是寻常刀剑难伤，又怎么会摔着胳膊！”
说完却未听玄木回应，于是停下动作转过头，只见玄木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玄月看着那张满是沟壑的笑脸与记忆重叠，突然想到了他曾经对玄木说的话:生死祸福，皆在一瞬之间，想要有个周全，就应该未雨绸缪！
他自己都已经快要忘了，可没想到玄木还记得，并且一直遵循着。
玄月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师弟，一种复杂无比的情绪让他语塞，只好沉默着埋头继续处理张如云的左小腿，等一切都规整妥当，又才开口道:“接下来的内伤就拜托师弟了！”
“师兄所托，我自当全力以赴！”玄木道:“那就麻烦师兄帮我把他的上半身托起片刻！”
“好！”玄月赶忙跟着话做。
玄木走上前，虽然动作缓慢，但是让人感觉一丝不苟。他抬手成指，向张如云身上的气海、关元、三里、膈俞、脾胃俞、肾俞，几个穴道点去。
“师兄抓紧了！”
他面色凝重，将右手于气海穴自下而上轻揉至张如云的胸口，然后用力一掌拍下。
顷刻间，张如云便口溢黑血。
玄木的左手这时却捏着不知从哪里变出的银针，在张如云吐血的瞬间连续刺下。
“封穴引气！”
随着他口中低喝，银针上竟然浮现出了点点萤光。
玄月看得出奇，忍不住赞叹道:“师弟这治伤的手段倒是又精进了不少！”
玄木面色不改道:“麻烦师兄把他的嘴掰开！”
说着就转头打开了一个紫色的瓷瓶，瓶中不知何物，竟臭气熏天。
“他爷爷的，又是这个东西！”玄月被臭得歪过了头，“师弟你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想过尝试一下把这东西臭味去除了？”
“苦口良药，苦口良药！”玄木笑道:“这东西虽然臭，但是却救过师兄你的性命，师兄难道忘记了？”
玄月闻言一阵恶寒，“那还不是你趁我昏迷，要不然你这东西，打死我，我都不会吃！”
玄木大笑:“伤重不到昏迷，那还真不配吃我这宝贝，要知杀鸡焉用牛刀？”
玄月懒得多说，干脆屏住呼吸；
玄木则是手腕一翻，直接给张如云灌了下去，等紫色的药汁全部进了后者的肚子，又才说道:“好了，师兄，将他放下吧！”
玄月如蒙大赦，放下张如云，火急火燎地向屋外跑去。
玄木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那段岁月，他脸上褶皱密布，笑容愈加灿烂了起来！
“玄月师兄，你终究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