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鲜血里的蜕变3
玄月只是出去换了口浊气，没有耽搁多久，他走回房中，能见玄木正在张如云的腿上施展针灸，银针微微晃动，仿佛带起了满屋涟漪。
他神色轻松不少，开口问道:“现在观中只有你一人吗？”
“自师父仙逝，到你离开去追寻长生之法，这观中便只有我一个人。”玄木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笑道:“到如今，更是成了孤寡老人一个。”
玄月能从这两句话中想到自己这个师弟这些年的清苦，他眼含愧疚道:“怎么不收两个徒弟左右侍奉着？”
玄木道:“你知道我性子慢，悟性又极差，自己这么一把年纪都还没有活通透，又拿什么去教别人？”
玄月用手抹了一把额头，对自己这个师弟有些无可奈何，略微思量了一会道:“那这山门道统，岂不是要从我二人手中断去？”
“这真不是你的弟子吗？”玄木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了看张如云道:“我看你对这小子可是宝贝得紧！”
“弟子个屁！”玄月骂了一句，快步走向前来，“今日早间在玉京城中，我与这小子骂了一架；我运炁观面，却见他印堂发黑，一副要死的样子，便发了些许善心……。”
他话到这里突然又顿住了，只因眼前的玄木已经脸色大变。
玄木问道:“师兄这些年难道一直在这玉京城中？”
“没有！”玄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酒葫芦，打开塞子猛灌一大口。
等感受了酒的烈性在腹中翻腾，又才接道:“回到玉京已经三年有余。”
“三年？”玄木心中不自觉一紧，道:“那师兄为何不上山来找我？”
“我……！”玄月想要开口，却又顿住了，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他曾舍弃了这东吾山，也舍弃了玄木这个师弟；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仙，让玄木独自承受着这山门的重担。
如同一个浪子，出门体会了人间百态，明白了世间冷暖，又才想到了家的好。
虽然他知道以玄木的性子并没有在乎自己的离去，但是他又怎么会有脸回来呢？
玄木则是看着他，渐渐懂得了自己这个师兄的意思；二人哪怕多年未见，且年事已高，可有些东西，始终是不会变的。
于是他向张如云看去，笑了笑道:“师兄何必把自己困住了呢？”
说完接过了玄月手中的葫芦，也不嫌弃，仰头一饮后，岔开话题道:“既然如此，这不正好可以收做弟子？”
玄月抬头看向玄木，明白了后者的意思，心中感动万分之余，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师弟此言差矣，你仔细看看这小子的精气。”
他的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玄木闻声则是一愣，伸手再次摸向了张如云的胸口。
心跳虽然富有节奏，但是跳动无力。
他之前还以为是伤重的原因，现在却是恍然大悟。
张如云破身太早，且不知节制，以至于精气外泄的厉害。这人的精气一泄，便等于没了根基；而人一旦没了根基，先莫说习练他们师门炁法，就算是常人做事用力，也是自古以来最忌讳如此。
玄木想明其中，眉头高高皱起，他开口道:“这的确是个难事，师兄还真是缘份无双！”
“缘份个屁！”玄月道:“所以这小子如此糟践自己，我俩能救他已是不易，何必又再自寻烦恼呢？”
“那这传承？”玄木略微沉吟后笑道:“你我二人皆没有收徒，这也算是一件难事！”
“师尊有知，定要托梦来打人！”
他语气放松，让人忍不住发笑。
玄月一听便想起了那个手持拂尘的邋遢的道士，也就是他们的师尊，怀元真人。
怀元真人是个极重传承的人，且对于传道授业解惑，向来是严苛非常，以至于二人年少时没少挨打。可是斯人已逝，往日的种种都化作了尘埃落地，他们两师兄弟也都已经雪鬓霜鬟。
玄月心中有感，于是忍不住开始念念有词:
“天道冥冥，地孕万魂，
承请真灵，四方游神。
魂归来兮，以证其心，
魂归来兮，以正其人……！”
词句虽然冗长繁琐普普通通，但是从他中念出，似乎有了一种摄人心魄的能力。
玄木在后依稀能闻，他静静站着，仿佛从其中看到了其怀远真人的模样。
而随着词句念至尾声，又化作了好奇，他突然想知道玄月这些年的经历了。
于是开口问道:“师兄这些年可寻得长生？”
“长生？”玄月看了看玄木，一阵失神后，摇了摇头道:“多么让人神往的一个词语！”
“古往今来，不论是皇权富贵，还是常鳞凡介，对此都趋之若鹜，然师弟可曾听说有谁真正做到了的？”
他显得心事重重。
年轻时候的追求虽然是完美的，但同样也有可能是不现实的，随着生命不断的缩短，这人总归会有悔悟的一天。
玄木只是摇了摇头。
玄月又才叹道:“师弟既然明白，又何必再问呢！”
玄木看着自己这个师兄，虽然明白了其中一定有许多曲折回旋的，甚至是伤人至深的故事，但是玄月不说，他便不再多言。
可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沉默起来。
还好这时候张如云的一声咳嗽打破了宁静。
两人神色动容。
玄木更是开口道:“这小子竟然醒这么快？”
他上前查看，只见张如云的嘴角又溢出了鲜血。
“原来是呛着了！”
他一边嘟囔，一边俯下身子，在张如云身上这里听听那里瞧瞧，看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玄月看着他的模样，摇头说道:“师弟放心，这小子命硬得很！”
玄木闻言起身，神色不置可否，思索片刻道:“命硬好，命硬就让他留在山上，吃了我的救命药，总该做点什么。”
那瓶紫色的药剂，对他而言足够称得上不可多得的宝贝。今日用一瓶，他再去调制，不知又得花费多少时间精力。
玄月又怎么不会明白玄木的意思，竟开怀大笑起。
他赞叹道:“师弟大智，愚兄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