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个巴掌,一口甜枣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这里是礼亲王府,饶是张丞相你,也休想质疑本公子的话!”
“住口!”礼夫人头疼不已,“快把大公子拦下!”
几个侍卫听令进了屋内,紧急把韩映从张越戈身前拉开了,他压不住被打的憋屈,怒火当即喷涌而出。
“放开我!这贱人被舅舅下旨贬成庶人一个,原给我提鞋都不配,老子看得上她,根本是她的福气!”
张越戈面色阴沉得犹如阴云密布,他一拳锤在一侧的桌面上,巨响震得屋内几人身子一抖。
“礼亲王府守卫森严。本官倒是好奇,她一介侍婢,又是怎么顺利进到这里勾引你的。”
“只要有心,方法自然多了去了!”
“是吗?”
张越戈凛眸一瞪,厉声喝道:“林影!”
佩刀侍卫向屋内几人恭敬行礼,随后扽着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影进了屋,那小厮眼神躲闪,见到张越戈便直弓腰求饶。
张越戈带着狠劲儿逼问:“说!”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话音才落,门口便走进来一个衣冠尊贵的男人:“张相切莫动怒,发生什么事了?”
礼亲王凭着丫鬟火急火燎的禀报飞速消化了当下的情况,他肃然和张越戈对视一眼,相互作揖行了礼,心里急得直打转。
他瞥了眼不敢说话的小厮,一甩衣袖:“你且实话实说。”
小厮连连抽气,一张脸扭成苦瓜:“小、小的不敢虚报!小的亲眼所见,大公子的侍卫用刀挟着一位姑娘进屋了——”
礼亲王狠狠咬牙,温声向张越戈表示歉意:“张相,这逆子无法无天惯了,请你见谅。”
如若放在平日,这些都不要紧!
可今日,这恨铁不成钢的逆子偏偏是撞了他张越戈的刀尖!平日里,陛下见了他都要美言多句,甚至容许他抗旨!而他居然公然顶撞他!
“还不给张丞相道歉!”
韩映被他唬住,只得低头赔不是。
“方才我怒火攻心,下手重了点儿。”张越戈下了他搭好的台阶,却又紧接着拎得他下不来台,“但礼王爷,您诚心道歉,是否得有所表示?”
亲王一家的歉意很明显了,他不可能不卖给他们这个面子。
礼夫人接话:“张大人请讲,妾身定尽力满足。”
“向她道歉。”
礼亲王有些为难,眼里泻出几丝鄙夷:“这……”
这楚玉瓷到底也不是曾经的楚大小姐了,让金尊玉贵的韩映给她赔礼,多少是不合适的。
沉寂半晌,张越戈看清他的为难,转念想到自己曾经被她亲手给予的屈辱,怒火也刹那熄灭了大半。
“也罢。让令郎屈尊降贵,是我考虑不周。”他话锋一转,“能否麻烦礼夫人找一套像样的女装来?”
张越戈以调侃的语气开口,回首看了眼凌乱不堪的楚玉瓷。
对视仅一秒,他眼底的淡漠就看得她心慌。
“她好歹也是我手中的人,若是出去时是这幅衣不蔽体的模样,我堂堂丞相府怕不是要沦为笑柄了。”
楚玉瓷心下一冰,自嘲的泪水奔涌而出。
一个巴掌,一口甜枣。
张越戈,你够狠!
他这一盆刺骨的冷水如及时雨一般,不只是浇灭了她心中复燃的火种,还泼得她幡然醒悟!
即便事事顺他不忤逆他,她也得不到他的庇佑。
心脏被痛苦掣肘,猛地疼了两下,楚玉瓷被突如其来的恨意砸晕了脑海,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醒来之时,她已回到了自己在丞相府住的的厢房。
身下的被褥变得很是绵软,她原本的盖着的柳絮被子也厚了一倍,窄小的房间中央添了一个做工精巧的香炉,正由内至外地飘着安神的药气。
不仅如此,她还愕然发觉屋内四处增了好几个暖炉。
“……楚姑娘?”
走进屋内的小丫鬟端着一碗药汤,见她醒来,赶忙多招呼了几个人进屋。
楚玉瓷对这番架势震惊,她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地,却被小丫鬟阻止了:“您染了风寒,大人请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得再躺上几天呢!”
自打入府,她身边就没有一个人伺候,没料到她一朝受他折辱,倒是意外获了他好心!
不过也罢,她若是不好起来,他就没办法随时羞辱她了!
“躺着就免了,我还得抄诗。”
话毕,她皱眉咳了几下,还是披着外衫坐到了书桌前。
她从笔架上取了笔,又铺了张新的宣纸,望着面面相觑的人提笔道:“你们且回去吧。”
可被千叮咛万嘱咐过了的小丫鬟们哪儿敢动啊!
若是张大人晚上找她们盘问细节,她们可就不好交差了!
前几日楚姑娘高烧,昏迷不醒,张大人是精细到连她中途醒过几次、一天喝了几次水都要过问的主儿!
“楚姑娘,您要不先把药喝了吧?”小丫鬟把冒着热气的瓷碗放到她手边,试探道,“这药是张大人命疱房紧催慢赶着熬出来的。”
楚玉瓷眼眸不泰:“先放在那儿吧。”
她想静着心书写下字的撇捺,却不想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她的话,令她烦躁地瞥了那碗汤药一遍又一遍。
真碍眼。
明明那日还在数落她这个受害者,现在却又假惺惺地来关心她。
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呐?
“出去吧。”
她想着他拿来讥讽她的话术,音色都寒了几分,可她们还是就愣愣地站在她两侧,赶也赶不走。
气氛僵持不多时,门口的竹帘被掀起来,她们也纷纷向来者行了礼。
楚玉瓷起身,规矩地朝他行了礼。
落座,她又无动于衷地恢复成没事人的模样,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半分也不昂首看他。
“下去吧。”
张越戈一挥手清了场,宁静温暖的屋内只余他们二人。
他立在她桌前,俯首去看她写得有些七扭八歪的字,不忍直视地从她手中夺过了笔。
开口时,他语气沾染了不悦:“吃药。”
楚玉瓷不动声色,从笔架上取了另一只毛笔下来。
“啪嗒!”
张越戈不满她的忤逆与倔强,把笔架和整齐叠放的宣纸挥手甩在地面,一尘不染的地板霎时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