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陨落之光

    致我最亲爱的阿比盖尔：

    你绝对不会相信我今天看见了什么。我们跟随侦查队穿过了森林，这里连一只魔物也没有，所有的邪恶生物像是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森林的尽头是一片广阔的平原，但这里的土壤却是炭黑色的，植被也很稀疏，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我们刚来到这里，就遇见了一群狄民，这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大为震憾的事。他们肯定不属于我们的邦国，因为他们骑着马——和他们体形相称的马，穿着盔甲，是一支骑兵队伍。

    他们的语言晦涩难懂，对我们的到来也显得十分惊讶，却没有对我们显露出半点谦卑，还对我们保持着很大的警戒，似乎是第一次见到皇人。

    我们都想不到，曾经被我们认为是遍布魔物的地域居然存在着狄民的城邦，他们和我国的狄民长得并无二致，却又完全不同，显得很高傲。他们只有冷兵器，长枪和剑之类的，但狄人能拥有如此程度之文明，着实令人不安。

    不过我们并未和他们起冲突，互相试探了一番后，就原路返回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有两个月就可以退伍啦，所以我不希望这边再爆发什么冲突。

    我时常想起你，也想起我们的家……岳父身体还好吗？我们的兰伯特现在想必已经在学走路了吧？如果农场里的活忙不过来，可以找邻居们借几个狄人来干活。大家都是好人，不用顾忌什么的。

    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才能送到你手上，我担心部队会暂时启动保密程序，毕竟我们有了这么大的发现，所以信件可能会被扣押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不用担心我，每过一天，我离家就近一些。

    替我向岳父问好，还有亲吻我们的小儿子。

    ——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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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亲爱的阿比盖尔：

    这不是我希望的，但战斗还是爆发了。当我们的部队试图在一座山丘上建立军营时，那些狄人的军队包围了我们，并且像是在对我们发出警告。

    部队中早就有不少人对这些狄人狂妄无礼的态度感到不满，即使这些狄人有着自己的文明，在我们面前也应俯首才对。

    我们拿起枪迅速开始反击。这些只有刀剑的军队显然没见识过枪弹的威力，很快就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伤亡惨重。

    但我们却发现了一种很恐怖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它。像是故事中的巫术与魔法一般，这些狄人中的有些人展现出了一些恐惧而又灵异的能力。我亲眼看见一个狄人张开手掌，手掌前方的空中就凭空出现一些圆环状的由线条构成的图案，还发着光。然后突然间，一道闪电从圆环中射了出来，击中了我旁边的机枪手，他当场因此毙命。

    但最后，我们还是顺利地击退了这些胡作非为的狄人，他们就像野蛮人一样，胆敢向我族挑衅，已经引起了军部的勃然大怒。

    我们现在已经撤回大营，因为我们见到的那股超自然力量令人害怕。战火已经烧起，看来我是没法回家了，战争也将要爆发，我只希望这战争不会持续太久。

    为我祈祷。

    ——爱你的　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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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森少尉在蜂鸣声中醒来，耳鸣声是他恢复的第一个感知。紧接着他感到心脏在剧烈搏动，剧痛感从头部及小腿处传来。

    他感到有些微凉的东西不断轻拍着他的脸，于是他半睁开眼，同时闻到了浓厚且湿润的泥土气息。

    天空中随意覆着几片阴云，太阳则不知匿于何方。纷纷扬扬阴凉的细雨从天幕上洒下，打在他的全身。

    雨水淌进他的双唇，带着一股泥土味。

    耳鸣声逐渐淡去了，他也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倒在这跟乱坟岗一样的地方。

    这不是一场梦，尽管他不愿相信，但遍地的尸体以及隐约的血腥味却显得无比真实。

    一些人影在他面前不远处晃动，尽管视线模糊，但他还是看出那不是他的同类。

    那不是皇人。那样渺小的身躯，此刻却站立在遍地尸骸的战场上，宣告自己的胜利。

    那明明是狄人，被皇人统治千年之久的狄人。

    狄人在战后的坟场上来来往往，说着晦涩的语言，踩在皇人的尸体上。

    这时，安德森一眼认出了那个将军。那人在他面前不远处，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银色的甲胄，白色的披风——却看不见半点血污。

    他的左手格外显眼…那简直不是类人生物所应有的手，而是由鳞片组成的类似铁护手的诡异东西。如利爪一般尖锐的指端，以及紫黑色的鳞片下泛动着的紫色光芒，令人感到无比邪恶又恐怕。

    那应该是魔人的手才对，此刻却按在那人腰间一柄白色长刀的刀柄上。如果不是那只手，他可能会把那个人当作天神。

    否则又是什么样的生物才能拥有这等不可侵犯的威严与神力。

    他们是被他打败的。安德森完全想起来了，自己的同胞们是如何被全部歼灭的，就是因为这个人，和他的那股不可名状的力量。

    当时，安德森亲眼看着远处狄人军队的阵列从中间分开，那个明显是将军的狄人驾着马从阵列中穿过，来到全军阵前，不可一世地望着他们的阵地。

    而他们则排成散兵线，夹杂着机关枪分布在阵地中，等待着狄人们进入射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人猛然拔出了刀，耀眼的兴芒凭空从“祂”身躯中放射出来，刺穿了阴沉的雨幕。

    祂的全身连同战马一起散射着白光，瞬间显得高大无比。那崇高的姿态，犹如天神降世一般。

    霎时间，一股磅礴的压迫感伴随着恐惧在他们每个人头顶爆开。似是被海浪拍击一般，他的身躯瞬间垮塌了下来，再也无法举枪瞄准，而是在无尽的压迫感下双膝着地，呼吸急促，身躯颤抖不已。

    那时，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些狄人如此高大而具有威压，山呼海啸般地向他席卷而来。而密集如雨点的雷电、冰锥、岩块，钢锥向他们倾泻而来，在阵地上肆虐。

    前方的一个战友突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痛苦地挣扎着，然后被甩飞，不偏不倚地砸向他。

    他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急忙向边上扑倒，人肉飞弹从他头顶掠过，砸在一旁的地上，变得四肢扭曲且血肉模糊。

    紧接着，身旁的指挥官，还有前方的两个枪手，还有他一并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抓住举到了数米高的空中。

    他胡乱踢蹬着双腿，但无济于事，坠落感瞬间来临。呼呼的风声掠过他耳畔，他在空中隐约看见一道白光眨眼间闪入他们的阵地中，紧接着以无法捕捉的速度在他们之中穿梭，划出一道道光之轨迹，所到之处，血花绽放。

    后背猛然间砸上一个有些柔软的东西，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使他被立马震昏了过去。

    现在，他瘫在自己战友的尸身之上，一息尚存，但友军已经全部倒下。

    他注视着“祂”，那不可能是天神，那肯定是恶魔，是白色的死神。

    “祂”正在和旁边一个身着黑色大衣戴着金色面具的人严肃地交谈着。

    他的右手无意间摸到腰间的左轮手枪套，里面沉甸甸的质感来自于伴他已久的手枪。

    他曾用它击毙过叛军，暴乱的狄人和魔物。而现在，那个恶魔以毫无防备的姿态在他眼前。

    他的双腿骨已经断裂，骨头从皮肉中刺出，血液不断向外流淌，他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妻子的脸庞隐约在他眼前浮现：她在麦田的金色麦浪中亭亭而立，向他微笑着。　他不由得露出笑意。

    而幻想却转瞬即逝，他仍旧处于战场中，面前是可以掠夺一切的恶魔。

    “你这怪物……”

    他猛然拔出手枪，像从前那样瞄准，开火。子弹怀着他的恨意冲出枪膛，一颗接一颗以真正的极速刺向祂。

    那人却在一瞬间转向他，刹那间拔刀出鞘。

    “乓乓乓乓乓……”五发子弹撞击在刀面上，甚至没留下一点划痕，就毫无生气地被打落在地。

    祂持刀的手垂下了，安德森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恶魔的喉咙处出现一块血肉模糊的大洞，仅存的一颗子弹击中了那里。

    祂用手捂着喉咙，痛苦不堪地坠下马来，再也没有先前的威严。

    金色面具的人怒号一声，立刻转向了他，其他的狄人都愣住了，注视着那倒在血泊中的人影。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把枪口抵在了自己脑门。他还剩最后一发子弹，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

    嘭！！！

    一声爆响惊呆了他，面前的大地突然炸裂，黑色的土石连带几块残肢被炸飞到天空，几个站在那边的狄人被瞬间炸飞。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他欣慰地听出这是炮弹坠地的响声，还有十数枚炮弹已经在空中向地面俯冲。

    他闭上眼，混乱此时使他反倒安心不已，接连不断的轰声在耳畔炸响，随着气浪一起。

    他忽然间被什么东西震飞，带着全身的灼痛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他缓缓睁开眼，那个恶魔正和他一样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离得这么近，他终于能看清祂的脸。

    一副年轻却又略显沧桑的脸，左下巴处有一道延伸至脸上的刀痕。庄严而又肃穆，似乎不曾为炮火所侵扰。

    炮击声平复了，马蹄声与车轮声响起，数十挺转轮机枪同时轰鸣，战场变成一片枪林弹雨，变成死亡之地。

    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中注视着他的敌人，这个名为恶魔的年轻人。他又背负着怎样的过往呢？

    他所不知道的是，人族帝国的光辉在他眼前陨落，黑暗降临。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