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海血仇
凉闲上了双眼,却无法阻挡汹涌入耳的惨叫和哀嚎声。
他无力地在大树旁瘫坐下来。在他周围,是他的同类们和主人们,一方是猎物,一方是猎人。这是一场围猎,这是他的罪孽。
一个女人慌不择路地在他面前跑过,却被散落在地上的藤蔓绊倒了,她顾不上疼痛,拼命地手脚并用向前爬去。然而,一只巨大的狼犬从她背后飞扑而来,重重地把她压垮在地上。它张开充满血腥味的嘴向她头上咬去。
一片血雾喷在凉身上,他毛骨悚然地听着两只动物杀与被杀时发出的混乱声响。不久,哀嚎声和挣扎声消失了,只剩下狼犬撕扯骨肉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一点咸咸的血腥味从他舌尖传来,他满脸都是同类的鲜血。他崩溃了,用尽气力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
一个皇人顺着狼犬的后路而来,他呵止了狼犬。走到女尸面前,看到还算完整的躯干,拍了拍狼犬的脖子,笑着说了句大概是赞许的话。
就像人拎起一只狐狸一般,那个皇人抓着女尸的头发将她拎起,一转身,看见了瘫坐在树旁的凉,又笑了,朝凉的身上踹了一脚。
凉惶恐地睁开眼,认出了他的主人。主人抽出腰间的弯刀,从女尸的躯体上割下一块肉来,甩在凉身上。这是对他的奖励。
“吃了它,野狄。”主人用皇人语说。
凉把手指放在带血的肉上,一股恶心的温热感顺指尖传来。他惊叫一声拼命丢开肉,挣扎着缩到了树根底下。
他有罪。
他的主人不久前将他和母亲从贩子手中买下,把他用作诱饵。主人是一名猎手,专门贩卖“野狄”的皮和肉。他们把凉带出城,带到山上,丢到野狄聚居出没的地方。
凉被他的同类们发现,带回了部族,也带来了尾随而至的人皇们。
狼犬大声吠叫着,扒拉着树根和泥土,把他从粗壮的树根底下赶了出来,紧接而来的是主人不知何时拿出的鞭子。
鞭子如毒蛇般咬在他身上,他痛得呲牙咧嘴。主人用鞭指着滚落土中的肉,又给了他一鞭,骂了一句什么。
他颤抖着摸向那坨血泥模糊的人肉,与他同为人族的人的肉的血腥味涌入他脑中。
他突然间一阵恶心,张嘴呕吐不止,然后干呕,像是要把胃中的胆汁全部吐在肉上。
主人怒不可遏地抓起鞭子,一鞭,两鞭,三鞭,十三鞭。他忍着剧痛抓起那坨东西,死命将它塞入嘴中咀嚼着,一边喉咙中痉挛着一边吞咽。
鞭击停止了,主人轻蔑地笑了一声,狼犬也附和着吠了一声。
他的灵魂是罪恶的,他本应去死,不至于害得兄弟部族血流成河。但当主人将刀架在母亲脖子上时,他胆怯了。为了让母亲活命,他选择当一条狗。不,人族甚至不如狗。
他们踩着下午的阳光在泥地上走,皇人们各自扛着或拎着自己的猎物,血不断地滴下来,滴在路面上,被他的脚踩过。
凉终于回过神来,发现打猎已经结束了。他又戴上了项圈,爬行着随主人回城。
只要母亲活着就好。只要妹妹活着就好。妹妹被富人买走,穿上了人皮的衣服,每天都可以吃肉,可以一辈子作为比狗高级的宠物活着。只要我听话,害死多少人都可以,母亲活到老死就可以……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城,如何回到主人家,如何进了窝棚。他不由自主地发出的那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嚎使他清醒了一会。
在他眼前,母亲右手中握着一块尖锐的铁片,母亲用它划开了自己左耳下侧到脖颈底部的所有血肉。又是肉,血染上了他的脚趾,带来一股黏稠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