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唤魔师
庞大的环首龙从夜空中划过，它全黑的眼睛闪着晶莹的雾状光点，那是星光在它眼中的反射。除此之外，再无什么东西可以将它从黑色胶漆般的夜空中分辨出来。
一个披着厚重黑色棉袍的人俯在它头颈处，抓住它的双角。些许紫色的细微奥能从他指尖涌现，被注入到魔物的角中。
环首龙有了什么感应一般，将双翼向下轻轻压了一点，它开始略微向下方倾斜，使头上和背上的人明显地看见远处下方平原上的几点火光。头上的黑衣男子看清楚了火光，那是孤独行进在平原大路上的一支车队，人数较多，前后方都有骑手持着火把相伴。
他将隐藏在兜帽下的脸转向后方，五个同样身着黑袍的人正趴在环首龙背上，双手攀附于它的毛皮。他向另外五个人抬手示意，背上的几人抬起头来，脸上显露出用笔墨勾勒出的一条条符文线，绘成一个怪异的图案。
男人用力拍了拍环首龙的角，自言自语似的说：“摩海，辛苦你了。”
环首龙张开满是尖牙的嘴，用咕噜的低吟声作为应答。
他向着其他五人站起来，高处的狂风疯狂地扑向他，将长袍胡乱裹在他身上。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沧桑的中年男人脸，向他们说：
“发现目标，按原计划进行。姜堂，左晏明，于歌，王承跸，郑猗。”
他把右手按在左胸前，微鞠一躬，说：“你们是我的兄弟，巡天会的骄傲，愿天光指引你们的英灵，愿我们的敌人不攻自破。”
他向下看，火光和车队已经不远，环首龙开始压低身姿，使自己的动静能不被觉察。他等到车队来到正下方后，向五人点头示意。
五人以同样的方式向他回礼，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向背部的边缘，一个接一个纵身跃下。
他们面朝大地，风拍打着他们的衣襟，他们向火光坠落。
中年男人转过头，举起右手念喃着什么，他眼睛突然迸射出紫光，在空中坠落的五人脸上，黑色符纹涌现出紫色光。最下方的黑袍者身体痛苦地扭曲着，面目痛苦而狰狞，全身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
他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长袍，全身皮肤上长出茂密的棕色毛发，身体急剧膨胀着，苍白的骨骼从他脸上伸长出来，覆盖了他原本身为人类的脸，向头顶伸长着，像生长的树权一般，长成了粗壮的鹿角。
在数秒内，寂静的夜空中出现了五只庞大的怪物，它们像陨石一般向下坠落，砸向下方的火光，骇人的咆哮声震破宁静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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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羽黑醒了，在模糊中，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很反常。他再也感受不到环境中的奥能流动，就像是失去了冷热觉一样。
微风拂起车厢的帷帐，一缕月光通过缝隙照在他身上，映出他手上脚上一捆又一捆铁索。
他垂头坐在颠簸的车里，面前是坐在另一头正闭着眼冥想的梁崇道，同样面色不佳。
他试图释放体内圣奥能，却发现自己体内无论是圣奥能还是奥能都毫无反应，像沼泽一样，起不了一丝波澜。他失去了使用奥能的资格，这是对渎职剑圣的惩罚。
手肘上的铁链碰撞发出响声，梁崇道缓缓睁开眼，姬羽墨和他对视良久 沉默无言。
“这是摔的。”梁崇道发现他看着自己脸上一块瘀青，尴尬地笑了笑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因为耗尽奥能从天上摔下来，真是不像样。”
他见姬羽黑半晌没有答话，又说：
“责罚结束以后，回颎武士团吧，你还可以当一名剑术导师……”
“你会把圣奥能给她吗？”他突然发问。
“会，我保证。”梁崇道点点头。
“我会在私下把圣奥能转移到她体内，然后再向联席会提名她担任下任创圣。她的剑术和羽白不差多少，又有如此强大的奥能，联席会是有可能批准的……即使被否决，木己成舟，他们也无可奈何。”
转移圣奥能的术式只有梁崇道能发动，这是他和联席会斡旋的资本。
“不过，要向国人解释为什么祓厄剑圣会突然卸任，五年内换了三个剑圣，还真的让我们很头疼。”他摇摇头说。
“告诉我，长弓燧的猜想是不是真的。”姬羽黑打断了看似缓和的气氛。
梁崇道摇摇头，别开了视线说：“没到时候。就算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你又要干什么？你又能干什么？”
姬羽黑刚想说什么，一声震声欲聋的咆哮使他震憾，他本能地从脑海中翻出了鹿首魔的图鉴：
高可四米，身躯若熊，鹿首而无面皮，上有角冠，为白骨所构。性残暴，食人，危险级极高。非三十精锐士卒不能御，非三五精英伐刀师不能狩之。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羊角魔，熊精，鹿首精。
他们二人同时跳起来，车外的队伍骚动着，呼喊声和惊叫声传来。
“怎么回事，哪来的怪物？”
“在天上，散开！”车外一个士兵喊道，梁崇道用力将姬羽黑按回座位上，瞪了他一眼，扒开车门向外奔去。在他刚跑出车厢的那一刹那，通过车门框和梁崇道衣摆的缝隙，姬羽黑看见车前十几米的大地上爆出一片泥土。
那是他们听到咆哮后的第四秒，五只魔物开始陆续陨落到地面上。
震憾人心的震动接连传来，地动山摇，天崩地陷，仿佛要震碎人的五脏六腑。
马车停下了，车外的动乱愈演愈烈。咆哮声，人仰马嘶声， 惨叫声，爆炸声。姬羽黑刚想站起，车的一侧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拍击，一阵失重感随车厢的震动传来，车厢内的什物腾空了半秒，姬羽黑目瞪口呆。紧接着他狠狠摔在了车厢原本作为墙，现在成为地板的地方。
天旋地转停止了，木板碎裂声停止了，他的头磕在地上，使他一阵剧痛。在他旁边，一扇车窗外成了青草覆盖的大地，梁崇道刚才还透过它看夜景。另一扇相对的车窗外却成了星空。
意识到外界的混乱，他爬起身摇了摇脑袋，试图从窗子里爬出车厢。车厢的墙却突然炸开，木屑向他爆开来。一个士兵不知从何处被扔向车厢，将车的一侧砸出一个大洞，带着木板残破断面的大洞。
他轰击在另一面墙上，险些砸中姬羽黑，又摔下，垂头坐在地上。一根尖头的木棍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胸口，血溅满了车厢，他已经死了，手中还紧握着刀。
尽管手肘仍被捆着，姬羽黑还是抓过刀砍断了脚上的链子。他手持着刀奔出洞处，外面的人声已逐渐平息，只留下遍地横亘着的人尸、马尸和被轰出一个大洞的魔物尸体。
一声哀鸣从他头上传来，他向上看去，一个庞然大物正覆盖了半面夜空，向他坠来。他被砸中了后腿，但后腿没有断，只是被压在了什么东西下面。
他看那东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只大到难以置信的环首龙从空中坠到了地上，头上的一个大洞正向外涌着绿血。他很幸运，只是被翅膀的一端砸中了后腿。
在他竭力想挣脱出来的那几秒中，骚乱平息了，一切都平息了。再没有人声，马声，魔物声，安静得可怕。
他突然看见梁崇道瘫倒在一具马尸上，更加奋力想要爬出来。在梁岩道的胸口，有一个焦黑的洞在流血。突然间，他发觉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袍，兜帽使他的面部成为一片阴影。
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蹲下向姬羽黑伸出手，说：“好久不见，羽黑，看到你没受伤真是庆幸。”
他的声音令人感到可靠而温和。姬羽黑握住了他的手，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巡天会的一名唤魔师，专门来此迎接你……”男人握住他的手，将他向外拖。突然间，一片什么东西划过空气，那人伸出的右手被切开了，无力地坠落下来。
他的右臂只剩下一个光滑的断面，瞬间喷出了血。
他惊愕地向袭击者的方向看，散放在路边的一具棺材中，琮神剑圣不知何时已经爬了出来，刚要进行下一次无神斩。男人立刻转头看向远处的梁崇道，后者正倚在马背上，竭尽全力抬起右手唤出法阵，控制琮神剑圣。
男人的左手中瞬间迸发出一道紫光，光凝聚成一杆标枪的形状。他奋力将其掷向梁崇道。标枪有力地刺中了梁崇道，瞬间穿透了他的心脏，将他钉死在马背上。
梁崇道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瘫软下去。琮神剑圣也如同失去了操控者的木偶一般，原地倒了下去。然而，为时已晚。
第二次天神斩分明的从他腰间划过，男人没能阻止死亡来临。他的上半身摔落在姬羽黑面前。他也吐出一大口鲜血，却又用左手死死抓住姬羽黑的肩，拼尽全力地瞪着他，吐出几个字。
“和曦山……脚下的山洞里……壁画……你去…你一定要去……”他又将左手探向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项链，用力扯了扯它，像是要将它扯下来。
他没能做到，他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倒在土中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