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巡天遗物
和曦山位于天域省的中部偏北地区,姬羽黑走了两天两夜,才在熹微晨光中窥见山的形影。
那座山十分高大,山的上部却似乎被斧劈成两半,留下两座山峰间一个大缺口,在某个角度,可以看到太阳恰好被卡在缺口中,所以才得名为和曦山。
这一带到处是森林,又不下雪,确实适合藏匿。
姬羽黑用仅剩的一只手捧起水,擦拭着另一只断手。断手已经结了一大层厚厚的血痂。要治回左手,是不可能了。
他最后喝了一口水,聊以慰藉干瘪的胃——他已经数日不曾进食。没了圣奥能和另一只手还有祓厄剑,他现在连一只鸟都抓不到。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他起身离开池塘,穿过森林向山走去。他已经绕着山走了一天,为寻找唤魔师口中的山洞而累得筋疲力尽。
在颎武士团当学徒时,导师曾带他们来和曦山进行实训,他记得当时就是在山脚下的一个岩洞中过夜。而现在他独自重游故地,满眼都是当年的同伴和自己,但他几次前往记忆中岩洞的位置,见到的却只是陡峭的石壁。
他再一次选择追寻自己十二年前的记忆,向印象中十三岁的自己和同袍们曾寄居过的山洞的位置虚弱地前进。
还是那片石壁,没有任何岩洞的影子。月亮已经升起,月光映在石壁上,他疲劳地在草地上坐下,反复回忆着那段印象,一度怀疑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他抬头看向石壁,期望着岩洞可以突然出现,哪怕只是自己饿昏头而产生的幻觉,可就在这时,他发觉石壁有些反常。月光照在石壁上反射出的光泽和其他山体上的光泽有些许不同,只是黯淡了一点,但还是勉强可以看出来。
他捡起一块石头砸向石壁,石头并没有在石壁上发生碰撞,而是直直地没了进去,然后才传来落地的响声。他笑了。
原来如此,幻象。机关型奥术,十分难学,很少有人会用,他在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这种术式。他走到石壁旁,把手按在石壁上,手并没有没入,就像一般的墙壁一样坚实。
他皱了皱眉,后退两步,快速冲刺,这一次,他直接穿过了石壁,来到了一个岩洞中。他转头看向洞口,洞外的风景却一览无余。月光直直地洒在洞口通道上。
外不见内,从内看得见外,伪装还有一定强度,只有具备一定速度的物体才能通过。巧妙的奥术。
洞口处的壁上有一个凹槽,上面有一盏亮着的马灯,灯内装的大概是从罴精脂肪中提取的长明灯油。他提起灯向洞内走,辨认着一个个记忆中的场景。
他们用来堆放干柴的石台,睡觉的角落,插火把的犄角旮旯。他对着故迹和他们的命运凄惨地笑一声,转头向洞内走了两步。
和他们同一期的学徒,除了望族子弟外,还有一半的普通学徒,他们接受的是真正的狩刀师试炼,最后活着通过的只有五成。在成为狩刀师后,死于魔物之手的又不知道有多少。当年一起修行的同袍,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他看到了壁画 他以前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幅画,这大概是巡天会的手笔。洞穴末端的整块平面上都是壁画,大概有十余米的面积。
这幅画只令他感到说不清的怪异,像是小孩子的涂鸦,却又显得很古老,像是古代先民部落时期的作品。
整幅画都是由线条约成的,粗壮而颜色各异的线条,构成了太阳,大地,河流。画的中央是一个白衣的男子,他平举着双手,在他身后,一片鲜红色的线条组成一个庞大而模糊人影的上半身,没有面目。
在男子脚下的土壤也是猩红一片。再往外,红色消失,换成了绿色的草。左边是森林,右边是草原,再右边是海,草原上的一群人匍伏在地上向男子跪拜,森林的一棵树下立着两个高大又尖牙利爪的紫色人,面目狰狞,像是魔人。一个高大的魔人举着木盾朝向西边,另一个较矮的魔人向着东边咆哮,正对着草原上的人。
这只是壁画的大致内容,姬羽黑没有再看下去,他感到倾斜石壁上的画似乎是要向他压下来,把他压入画里。画中的线条在长久注视下仿佛开始缓缓流动,他感到头晕目眩,头脑混乱,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别开视线,他越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壁画。
在他眼中,太阳似乎开始流动着升起,男子的手越举越高,他背后的红色人影越来越大,向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他入怀。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饥饿感,疲惫感,无力感,渺小感像雪崩一般向他直压下来。这时候,他衣袋中那个铜钱状的项链发着紫光自行飞了出来,它缓缓飞向壁画,在接触到墙的瞬间,触点周围的画和岩石消失了,显现出后面一条通道,接着像涟漪般荡开,整幅画和石壁在他面前消失了,显现出一条向下的通道,尽头有两盏灯,映出一个厅室。
他向前走了两步,仍然头晕目眩,然后突然昏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姬羽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他从一张床上爬起,床边的地上放着他原来挂在腰间的马刀,他看看自己身上,发现身上的装备没什么变动。
他在一个烛光昏暗的房间中躺着,四周空无一人,房间也又小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不高的天花板上垂吊着一盏马灯。
他下床拿起马刀开始谨慎地探索四周。柜子中只有陈旧的衣物。他打开房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四周是另外几扇一样的房门。他正无声地摸向旁边一个房间时,空气中不知何处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
“久仰了,祓厄剑圣阁下。”
他环顾四周,却找不出说话者的位置,于是警惕地移至走廊尽头的角落处,架起刀观察走廊的动静。
现在的他失去了奥能,也无法感知周围的奥术场与奥术流动,这对他来说十分不习惯。
“请放心,我不会与你为敌。”那个明显苍老的男声继续说
“恕我擅自把你送进来,这里是巡天会位于和曦山的总部,我是一名巡天会成员,我现在正通过地道中的奥术场向你传话。很抱歉,我不能直接来为你引路,接下来请听从我的指示,来到我的所在地。”
姬羽黑放不下警戒心,但按照那个声音的指示穿过了一个个房间,有像是典籍室的,有像是储藏室的,简直像是个迷宫。
但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却未碰见或听到一点关于人的动静,这座地下的建筑就像坟墓一般整洁又干净。
他来到一扇大门前,按指示推开了门,门内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厅,大厅中央是一张长条状的大桌,却没有椅子,长方形的厅室两侧是摆满的烛火架,墙上用钉子钉着各种各样的图稿,有的写满字,有的画着巨大的奥术阵图,和长弓燧的密室一样。
大厅另一头有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人面朝他盘腿而坐的人和一架立在他身侧的甲胄。
那是一个很苍老的老人,穿着很正式的朝服,向他鞠了个躬。
姬羽黑把刀放在门口,随后走到老人面前盘腿坐下。老人面容和蔼地说:
“我年岁己高,腿脚不便,只能依靠这个傀儡做事。我感应到门口的画被打开了,操纵傀儡前去察看,发现你倒在门口,只能先把你运到房间里。”
姬羽黑点了点头,老人从袖口取出一枚铜钱,那是唤魔师交给姬羽黑的项链。老人看着铜钱,垂下眼微笑着说:
“这么说,他们几个都死了,你是一个人走到这来的。”姬羽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人叹息一声说:
“长弓鸠,王承陛,于歌,左晏明,郑猗,姜堂。这几个人你应该都见过,只不过见到的不是他们身为人的样子。长弓鸠,我的孙子,你应该认识,他以前在颎武士团做事。”
他想起来了,那名唤魔师的面容,想起了当初带领他们前往和曦山的导师的名字,就是长弓鸠。他曾经的导师之一。
老人细细端详了一会姬羽黑的表情,然后说:“你应该还不清楚,长弓鸠是唤魔师,其他几人是我们巡天会的战士。我们通过术式将他们变成强大的魔物,交给唤魔师操控,我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解救……或是劫持了你。”
“将人变成魔物……怎么可能?”姬羽黑睁大了双眼,他首先想到了魔能,但梁崇道也不过能通过魔能操纵人的尸体,要把人变成魔,令人发指。
“这个,我接下来会为你说明。请先容我自我介绍。”老人挺直了腰板,说:“我叫长弓衍,是长弓燧的父亲。我是巡天会的最后一名成员。很高兴,我能支撑到巡天会完成自己使命的时刻。”
“最后一名成员?”
“没错……过去的几年里,督军和教会的疯狂围剿使我们失去了大部分人员,他们还迁走了天域省北部的所有居民,我们无以为继,又要面临围剿。和曦山总部,是巡天会最后的基地,前去解救你的几个人,是巡天会最后的力量。”老人眼中的光变得黯淡,他低沉地说。
姬羽黑本想说什么,看到老人的神情,只是张了张嘴。
长弓衍定定地抬起头注视着他,说:“不过,他们作为巡天会成员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从姬羽白行动失败被杀后,我们就将希望寄托于你。自从你进入天域省,我们就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不久前,姜姣找到我们,告诉了我你将要去星丈谷。我们发现你在那儿被梁崇道击败,于是决定动用最后的力量将你救出。”
“姬羽白行动?”姬羽黑想起了羽白袭击辉耀堂的那个晚上,这么说来,魔物和姬羽白如何凭空出现在辉耀堂就可想而知了。
这也在他猜测之内,姬羽白是巡天会主要成员,巡天会和姬羽白共同策划了袭击辉耀堂的行动。
“姬羽白曾告诉过我,如果可以,他把你牵扯到这件事里。不过如果他战死,你必定是下一任剑圣,到时候就可以告诉你真相了。经过观察,你确实有资格担负起巡天会的最后希望。那么,如果你愿意知道真相并为之付出一切,我会以巡天会的名义把真相与责任托付于你,你是否同意?”
姬羽黑抬起头,说:“正合我意。”
长弓衍点了点头,如释重负地说:
“那么,先从巡天会说起。巡天会是在天域省起义前就己存在的组织,由我的儿子长弓燧创立。他在一些古代典藉中发现辉耀会教义的漏洞,在多番探究和实验中,发现魔物和人类之间的联系。你应该也看过长弓燧的笔记了,也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的确,根据我以往的经验看,他的推断没有问题。”姬羽黑想起了前阵子在督军馆斩杀的妖灵。
“那也就是说,我们死后都会变成魔物?”他问。
“没错,长弓燧曾没法潜入辉耀堂的一间密室,他在里面发现了许多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画作,其中一幅,就是入口处的壁画的原本。这些画作,是描述上古时期的圣人以灵魂为代价,向魔神换取力量,也就是奥能。然而,魔神却把他们的灵魂变为魔物,反过来通使人族不断借取力量以抵御魔物,结果,魔物们源源不断地出现。这和长弓燧的研究结果正好吻合。
而且,我们发现,魔能不是奥能的变种,相反,它是奥能的本源。画中无处不在的线条代表原本就己存在的魔能,魔能构成了世间万物,先人向魔神祈求获得使用魔能的权力,但魔神却和他们耍了个把戏,给予了他们不纯粹的魔能,即奥能。而圣奥能,则是被人族的圣人净化并强化过的奥能,它反而远强于魔能,因为它不受魔神的控制。这些,就是我们巡天会的发现。”
姬羽黑低头沉思了很久,他缓缓开口说:“可真是如此的话,辉耀会为什么不禁止奥术,反而要大肆推广奥术,并且隐瞒真相……难不成,辉耀会只是魔神的工具?”
“这我不清楚。我们不清楚。”长弓衍摇了摇头。
“不过,无论如何,将人死后的灵魂变成魔物,玷污人的灵魂,这是绝对的邪恶。无论如何,我们要将其制止。更何况,只有这样做,魔物才能被根除,帝国才能永久和平。”
看到姬羽黑点了点头,长弓衍继续说:“所以,我的儿子成立了这个组织,起初它叫解放会,他秘密地渗透了天域各家族的高层,他们掌握着天域省大部分军权。在筹备了三年后,他们趁九年前的一次大型魔物入侵发动了起义。在起义期间,解放会是起义军实际上的核心。当然,起义的结果你也知道……”
老人垂下头叹了口气,说:“起义只经历五个月就失败了,我们还是过于仓促了。本应先博取其他省的响应的,哪怕是策反威堂剑圣也好,但长弓燧他拒绝这么做,这也主要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不过,其实起义失败,原本就在我们的预料之内。”
“预料之内?那为什么还要起兵?”姬羽黑急忙问。
“不,准确来说,我们认为获胜的几率只有五成,如果成功打下了王都,那是最好。但我们为剩下五成失败,也做了打算。”
长弓衍拉开自己左胸前的衣服,露出纹刻在胸前的一个小型黑色法印,那上面的符文极度扭曲,毫无规矩可言。
长弓衍说:“在起义之前,我们解放会就己经对魔能展开了众多研究,我们学会了如何从魔物中提炼魔能,如何使用魔能,甚至于如何将普通人变为庞大的魔物并操控其战斗。虽然我们并没有在起义中使用这些能力。但是,解放会还有一项最重要的成果,那就是我们获得了操控人死后灵魂的能力,准确来说,我们可以控制灵魂的去向,通过我胸前的这个法印。我们称之为‘灯塔’。”
长弓衍念了一串术语,他眼睛中发出紫光的同时,他背后石墙上赫然迸射出一片长方形的紫色光芒,紫光马上消失了,墙上出现了一个门洞,暗门里面可以看到一个小房间,空荡的层间正中央立着一个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匣子,长条形的。
房间的地面上刻满了符文,在散发着淡淡的光。
“我们天域省所有的起义人士都有和我一样的法印,纹在身上。它的作用是在起义军人战死后,将英灵引领到一个地方,而不是成为魔物。”长弓衍说。
姬羽黑震惊了,他小心地说:“你们该不会……”
“我们的战士们允许我们在他们战死后继续借用他们的力量。”他凝重地说。
姬羽黑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他大约知道法印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在我背后房间的法阵里,是天域省三万六千二百名战士的英灵汇聚的地方。我们将他们死后释放出的魔能吸收到一起,存储在一块奥石中,以备后用。”长弓衍边说着,边操控甲胄走向房间中,端起那个放在架子上的长条木匣。
姬羽黑隐约猜到那是什么,他从甲胃手中端来木匣,打开匣子,里面是把华丽的唐横刀,刀柄和鞘都是纯白色。他探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刀身,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从指尖涌来。
他呆住了,尽管他现在失去了奥能,但他此时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这刀中奥能的流动……不,是圣奥能!
尽管他己被废黜,但圣奥能还是一如既往地认可他,只不过他无法吸收这股能量。他一次又一次感受着圣奥能的频率,在验证着自己脑中一个猜测,他急切地看向长弓衍,后者对他微微一笑。
“没错,这把刀里的圣奥能来自于姬羽白。”他说。
姬羽黑再次看向这把超凡脱俗的唐刀。长弓衍说道:
“在起义失败后,威堂剑圣通过长弓燧留下的线索找到了我们,当时他还带着和他一共出征的姬羽白。他和姬羽白加入了巡天会,但他是极具荣誉感的人,他无法再向人族挥刀,即使是为了正义也做不到。于是他自缢了,把剑圣之位传给了姬羽白。”
“自缢……”姬羽黑感到十分吃惊,他被告知的明明是死于疾病。想到师父自缢而亡,一代威风堂堂的剑圣死于自缢,他心中涌起伤感。
“在那之后的两年里,我们和姬羽白一直在筹备一次突袭,因为所有线索都指明,操控灵魂的法阵位置就位于辉耀堂,只要摧毁了它,就能中止魔神的契约。我们是这么想的。但是, 最重要的地方出现了差错,姬羽白无法驾驭灵魂奥石,连一丝一毫都做不到,我们这才意识到魔能与圣奥能是水火不容的,剑圣无法使用魔能,而其他人也无法承载这样庞大的力量。
于是,我们只好放弃这股强大的力量,孤注一掷地派遣了姬羽白以及五十四名解放会成员,乘飞龙突袭辉耀堂。我们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姬羽黑认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姬羽白死时,手上握的根本不是巡天剑,只是一对普通的军用双刀,他们曾多番搜寻巡天剑,但一天所获。
历代剑圣的剑都是由注入圣奥能的奥石掺入玉钢,铸造成奥钢,最后才淬炼而成。虽说没有什么特别功用,但却是剑圣珍贵的荣誉证明。现在他面前的这把刀中奥能频率对他而言向止是熟悉。
“姬羽白认为自己凶多吉少,他留下了巡天剑,嘱咐我们:如果行动失败,就来找你,把一切都告诉你。在他死后,我们重铸了巡天剑的刀身,然后用承载天域战士灵魂的奥石铸造了刀柄。姬羽黑,这把剑是为你而锻造的,是姬羽白留给你的遗物。”
姬羽黑在长弓衍的注视下颤抖着把手伸向刀柄,他不清楚这把刀所承载的重量,是第二十六任剑圣对第二十七任剑圣的传承,还是弟弟给兄长最后的托付。还是天域省两万义士的遗志。
他用右手握住了刀柄,将巡天剑竖着持起,熟悉的感觉在他指间流淌。突然,一股冰凉感覆盖了他的手掌面,他感到一股极其诡异又野蛮的力量从刀柄涌入他的手,涌入他的全身,他的身体从手到躯干开始感到一股被雷击一般的发麻感,紧接着浑身冰冷,似乎整个人坠入一个冰窖。
他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血红一片,长弓衍惊讶地看着他,表情凝固着。
他转过头,发现房间中的烛台上火也停止在一瞬不动,世界静止了。
他猛得站起来,脚下不知何时积起一层厚厚的血状液体,覆盖了整个大厅的地面。血液流向他身后,他转过身,看见一个高大的血色人影正缓缓从血中站起,此时血已漫至他膝间。
那个人影高达三米,站起来俯视着他,姬羽黑感到一股恐惧感。那人影边走向他,缓缓用一种低沉嘶哑的腔调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都七百年过去了,终于有了一个……哦,你好啊。野狄……” 那个高大的人走到姬羽黑面前,姬羽黑感到一股足以压垮他的压迫感。
那人用诡异的嗓音大笑了一阵,随后,缓缓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他的眉间。姬羽黑突然间噗通一声跪在血水中,无意识地仰视着那个血人。血从那人身躯,模糊的面目与指尖不断滴下。
“跪下,野狄。向血肉之神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