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汉天子
杨安殿大门由内而外缓缓打开，少年天子身披龙袍、头戴冠冕，在一左一右两名官员陪同下徐徐走出殿门。
迎接他的没有青鸾红盖，只有尸山血海。
皇帝面向长阶之下举着弓箭的士兵，缓缓开口道：“诸君敲门甚急，所为何事？”
韩暹见皇帝站在殿前，连忙喝止所有士兵放下弓箭，连滚带爬跪在长阶之下叩首道：“微臣无意惊扰陛下，罪该万死！还望陛下恕罪！”
“陛下！”董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跪行到皇帝腿后，劝说道，“请陛下速速回殿，那韩暹意图劫走陛下！”
韩暹跪在长阶之下听到董承如此说自己，立马反驳道：“陛下明鉴！董承才是那个引狼入室，图谋不轨之人！微臣忠于陛下之心日月可鉴！”
皇帝微微颔首，向右侧之人说道：“还劳请仆射大人扶起国舅。”
钟繇闻言蹲下身子，用肩膀支撑住董承的右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另一侧的董昭也走过来帮忙，二人合力将董承带到立柱旁好声劝慰。
皇帝一人独自面对韩暹千人，面上微动道：“大将军辛劳，眼见这月色渐隐，旭日当升，可否请你就此打道回府，朕自会对你多加赏赐。”
韩暹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明了：“皇帝彻底站到曹操一方去了……事已至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有千人在手，你天子又有几个兵？”
想到此处韩暹猛然起身，面带决绝道：“国贼不死，社稷难安！还请陛下暂且回殿歇息，微臣杀光这群逆贼后再向陛下谢罪！”
说罢大手一挥，三百弓手再次拉满弓弦，瞄准大殿众人。
皇帝却面无表情，茫然环顾一圈，喃喃道：“朕只要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董承、伏完、丁冲等人闻言飞身护在皇帝身前，痛哭流涕道：“臣等愿来世再报陛下之恩！”
韩暹见皇帝居然为保护董承挺身而出，心中怒火中烧，但终究不可能将皇帝射死在乱箭之下，那样做有何意义？
于是命令众人放下弓箭，抽出战刀大声喝道：“众人听令！陛下受奸人蛊惑，我身为本朝大将军，愿与诸君一同清君侧、杀佞臣！”
“清君侧！杀佞臣！”
“清君侧！杀佞臣！”
“杀光他们！”
数名士兵在「清君侧」的自我催眠下为求首功，挺枪直冲站在长阶上的董承诸人。
董承面对韩暹千军面如死灰，引颈待戮。
恍惚间只觉得面前金光一闪，一阵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睁眼再看时，只有一具无头的尸体从腔内向外渗着鲜血。
李仪提起斩下的人头扔下长阶，迎着升起的朝阳高举「伊水金剑」，面对阶下众兵正色道：
“我乃陛下钦赐神锋校尉李仪，韩暹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尔等卫国之士，缘何投身于贼？”
说罢又站在皇帝身旁，用剑指向韩暹厉声骂道：“陛下愿与我等共同进退，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便知，岂能容你在此满口胡言、颠倒是非？你口口声声称「董承谋反」，那陛下难道也谋反！！！”
“谋你韩暹的反吗！！！”
李仪一番话后不仅韩暹麾下士兵迫于压力不敢上前，连皇帝都不禁为之侧目。
董承心受感召，当即寻回佩剑于李仪身旁站定，目光如炬。
丁冲、伏完、钟繇、董昭亦无所畏惧，众人随皇帝排成一排，直面生死。
韩暹在长阶下气的要将后槽牙都咬碎，心中发狠，居然亲自带领数十名亲卫走上长阶，心中发誓要将这群不服自己的「逆贼」剥皮抽筋。
“既然陛下冥顽不灵，那就别怪大将军行霍光之事了！”
“就凭你？也配当霍光！？”
李仪当着所有人的面独身一人持剑走下数级台阶，韩暹在距离李仪二十步的位置将手中战刀一指，身边数十名亲卫一拥而上。
“德不匹位者，是为弱者。”
李仪一夫当关、持剑横立，面对群狼索命，心中没有半分涟漪：
“而我乃强者，此心不渝、强者恒强！”
「伊水剑」绽放出的光芒穿透了一切，此刻李仪所肩负的不仅是「性命」，需求的也不仅是「胜利」，而是超越这一切的「忠义」。
韩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为何区区一个人便能挡住自己数十人的围攻。
董承等人站在原地神情呆滞，李仪若不是天神下凡，无法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皇帝的眼眸中反射着金剑光辉，静静看着李仪周遭的敌人从数十人变成十数人，再从十数人减少到数人……
李仪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眼前敌人砍成两段，染尽敌血的发丝纠结成团，双眉之间的英锐之气虽未减少半分，但体力耗尽后整个人只能单膝跪地，半边身子倚靠在倒插的剑柄上。
尸体围成了山……
韩暹浑身颤抖，仅存的理智迫使他持刀走向李仪：“杀了他……只要我一刀下去……快杀了他！！！”
韩暹大吼一声，佩刀已举向李仪头顶。
李仪眼皮缓缓下坠，嘴角轻轻哼了一声……
……
一个温暖的怀抱扑到了李仪身上，用身体护住了他。
那是当朝天子、皇帝陛下给予李仪的最后一丝温暖……
……
“韩暹！！！”
董承与丁冲二人伴随着怒吼，瞪着血红的眼睛如发疯的猛虎般双双扑向韩暹。
丁冲用双手死死握住了韩暹悬停在皇帝头顶上的砍刀，张嘴咬向韩暹的手腕。
董承双手持剑，对准韩暹的脑袋奋力劈下。韩暹下意识松开佩刀，赤手抓住董承斩下的长剑，用带着铁盔的脑袋撞翻丁冲，强忍着右手被活活撕下一块血肉的疼痛，一拳打在董承脸上。
二人满脸带血，躺在地上不断翻滚。
韩暹握住往外不断飚血的右腕，整个面目扭曲成一团，鲜红的眼球快要从眼眶爆裂而出。
他一边后退一边吠叫道：“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霎时间，一队骑兵冲到长阶之下，对着呆若木鸡的韩暹部下大声吼叫道：“快回头作战！”
士兵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干什么要回头作战？
“曹军杀过来了！快回头！”
……
「李」字军旗之下，一千齐装甲士从杨安殿外四面八方持枪突入，如猛虎扑食般对韩暹部队乱砍乱杀。
“劲弩手！听我命令！放箭！”
王观骑在马上挥舞令旗，一百发劲弩齐射，如排山倒海般轰飞堵在面前的敌人。
史阿在另一侧携三百猛士涌进敌群展开混战，众人都为李仪奋不顾身，近身肉搏中杀的韩暹后军抱头鼠窜、溃不成军。
于禁、乐进二人堵住整个南宫要道，空中火箭如天降陨石，砸到韩暹中军。
“李仪！你在哪！”
李整彻底放弃思考，他命令麾下士兵推翻围墙、砸烂屋瓦，哪怕将整个南宫翻过来也要找到李仪。
随着众人部队包围圈越缩越小，杨安殿外围的韩暹人马皆披靡溃散。
李仪血染满身，挣脱天子怀抱，屹立于众人之顶，张臂向韩暹嘲讽道：“乱臣贼子们，惧我否？”
韩暹被李仪以威压相逼，只觉得浑身止不住打起寒颤，双腿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仅凭尚存的一丝理智张嘴吼叫道：“射死他！快射死他！”
然而不知是麾下众人没有听见自己的呼嚎，还是因为曹军攻势太猛，士兵各自为战，韩暹并没有看到心中期望的一幕出现。
他猛然回头，只见士兵们纷纷跪在长阶之下，不敢抬头仰视，只顾摇尾乞怜。
韩暹的野心，也随着士兵们这一跪而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