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徐州之狼
当夜，李整为李仪送来行军地图，看着李仪帐内陈设笑道：“到底是长大了，这帐内收拾的挺整齐，就是这沙盘太乱……”
李整走到沙盘前随意摆弄着棋子，李仪在旁继续研究他的「朱雀画弓」，嘴里却不停嘀咕道：“这弓可太重了，难道吕布以前用这弓打仗？！”
在遇到吕布之前，李仪压根就不信吕布配得上「弓马无双」这四个字。在与其交战之后，李仪虽然嘴上不提，实则心里已经认同吕布在武勇方面的造诣。
“你可别学吕布。”李整将地图放进李仪的行囊后缓步走到他跟前，叮嘱道，“吕布勇则勇矣，但见小利而忘大义，干大事而惜己身。作为一个将领尚且缺乏恩义、唯利是图，更何况领导一方？”
李仪将手臂穿过弓弦，不住点头道：“这点道理我自然明白。”
就在二人闲聊间，王观手捧「赤炼铠」走了进来：“少爷，您的铠甲修好了……”
王观本以为帐内只有李仪一个人，在看到李整后连忙补上一句：“大少爷……啊不是……李校尉……”
李整皱了一下眉头：“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军营里不要喊少爷。”
李仪接过铠甲检查，发现胸口被金剑切坏的部分已经补好，当下便开口为王观开脱道：“大哥你别责难他了，王观嘴里喊「少爷」，说明他心里确实有我们。”
李整对王观表现出来的情义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军有军规：“曹将军对军队最为看重，只是现在事业草创，碍于情面才不多说什么……万一……”
李仪将铠甲穿好，活动四周后发现这铠甲似乎轻了几斤，当下便原地蹦了两下，无视了李整的劝诫，反过头对着王观笑道：“你小子手艺真不错，到底哪学来的。”
“自然是书上学来的……”
李整见二人有说有笑，当下也不再开口，将地图摆好后便独自走出大帐，望着明月长叹了一口气……
……
曹洪、曹仁、李仪三路人马进攻都十分顺利。
曹洪再次杀到定陶时吴资早已丧失之前的抵抗能力，在困兽犹斗一个时辰后，便被曹洪擒获，于城门上斩首示众。
济阴郡终于失去了自己的太守，定陶城也为曹操日后西征敞开了大门。
曹仁攻打昌邑则比曹洪多花了一个时辰。昌邑虽为山阳郡治所，但其官兵和部队在跟随吕布征战的过程中早就不知死在哪棵树下了。
城内民众见曹仁军容鼎盛，在稍作抵抗后便出门投降。
李仪这一路稍微费了点力气。当李仪麾下一千甲士，五百骑兵列阵向城门挺进时，负责守卫的县令在土城墙上煞有其事的指挥着士兵向城下投掷砖瓦碎石。
李仪在马上看着那县令不畏艰险、奋力指挥的模样心中也是敬佩万分：“可惜你今日不得不死。”
弦月之下，朱雀展翼翱翔。
李仪这箭射的十分精准，县令的脑袋被钉在城楼上，登时气绝身亡。县中主簿等人见主官已死，也就大开城门，缴纳印绶投降。
三战过后，整个兖州三面皆被曹操收回所有，仅剩的便只有西面的陈留郡了。
……
三人回军后曹操也没有怠慢，依旧是按照规矩给三人财宝赏赐。李仪则转手将曹操赐予的财物给了王观。
数日后又有探子来报，称“张邈跟着吕布去了徐州，只留张超和其家属保守雍丘”。
曹操将密报递给荀彧，笑道:“张邈这是什么意思？指望袁绍给张超作后盾？”
荀彧一手将密报点燃，一手把玩香囊，沉思后答道:“这就要看臧洪的反应了。”
曹操坐在案前回想起「酸枣聚盟」时的场景，赞美道:“「诸侯盟，谁执牛耳？」。当年若不是臧子源升坛操槃、歃血而盟，我等义兵还真就是一盘散沙罢了……”
随即喝尽杯中茶水，看向荀彧:“臧洪与张邈、张超之间的情义，就好比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如果臧洪前来营救，你说派谁前去抵挡比较好？”
荀彧却不这么认为，摇了摇头回答道:“今非昔比，我断定臧洪必不来救。”
“为何？”
荀彧淡定起身，将手中香囊收入怀中:
“以袁绍的为人，在将军您和臧洪之间二选一，袁绍必然会站在您这一边。到时即使臧洪有心营救，袁绍不同意也是徒然，说不定这两人之间还会闹出矛盾。”
曹操扶住额头、嘴角微抖，叹息道:“嗯……你说得对……”
……
经过近一个月的疗养，夏侯惇伤势已经痊愈，现在已回到大营。
曹操看着夏侯惇左目创伤处如老根盘结，心中愈发难受。
夏侯惇反而出言宽慰道:“领军之人受点小伤在所难免。”
荀彧请夏侯惇入席，随后向他复述了与吕布决战的整个过程。
当夏侯惇听到李整如何率军抵挡吕布中军，李仪带领甲士突袭吕布本队时，心中激昂道:“军中有此龙虎兄弟，真乃幸事。”
谈话间曹洪、曹仁，李整、李仪，乐进、李典鱼贯而入。
众人看到夏侯惇坐在席间，又惊又喜，纷纷上前慰问。
夏侯惇站起身来，面向众人开怀笑道:“区区一箭可杀不死我！”随后又拍着李仪的肩膀称赞道:“你杀退吕布！锐不可当！真乃虎将！”
李仪眼神自觉避开夏侯惇的左眼，低着头回忆道:“当时要不是曹将军本队赶到，击破吕布后军，我可能就要被投石车砸死了。”
李整也在一旁称是:“当时战况激烈，那石块飞入阵中时我都觉得万事休矣……没想到最后是曹将军亲自冲杀至吕布后军，救回我等性命。”
荀彧一边安排所有人入座，一边对当天战事做了个总结:
“运气确实在我们这边。突如其来的大雨对我军而言是延缓突击速度，而对吕布而言，是实打实将其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如此一来，我军占据地利人和，天时也算占了一半，岂有不胜之理？”
“人和？”李仪想到一个人，立刻开口向曹操问道，“当时参战的新军，请问是何人所率领的部队？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曹操这次没有故作高深，坦然给出了答案:
“当日随我一同进攻之人名叫吕虔。同你一样，他在任城也有私兵，之前在我授意下秘密镇守湖陆。”
“原来如此……”
李仪退回座位，心中默默对决战进行了一个复盘:
对吕布来说，湖陆是位于东缗之后的大后方。曹操对吕布动向的掌握，看来都是出自这个名叫吕虔的人之手。
曹操想要扭转兵力差距，要么依靠坚城固守，要么依靠出奇制胜。根据实际情况，曹操首先放弃分兵固守的策略，转而依托情报主动出击。在得到确定路线后，第一时间决定对吕布展开伏击。
而吕布军中谁又能想到自己的大后方其实是曹操的前哨站呢？
所以在这次决战中曹操虽然兵力处于劣势，但在情报上占据绝对上风。
否则绝无可能通过伏击战打赢吕布。
“怪不得曹将军那天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情报这个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在李仪在脑中回想种种细节时，于禁和吕虔二人才姗姗来迟。
曹操连忙起身离座迎接二人:“情况如何？”
于禁、吕虔二人互看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吕虔直接跪在曹操面前，请罪道:“属下无能，未能劝动昌豨，让他往徐州方向去了。”
曹操对这个结果表现出的震惊大过于失望，看着于禁问道:“连你都说服不了他？”
于禁默然不语，只是点头。
李仪把头歪向李整，嘴唇微动：“兄长，昌豨又是谁？”
李整也把脑袋侧向自家兄弟，眼睛看着厅内动向，小声答道：“听说是泰山地界的豪强，我觉得昌豨跟于禁、吕虔之间可能还带点儿关系。”
李仪“哦”了一声，在荀彧看向自己时连忙把脑袋摆正。
荀彧也没有为难李仪，反而向曹操出声宽慰道：
“徐州之势今非昔比，我等还是将目标集中在兖州上。至于吕布和刘备，双方都不是久居人下之士。一山不容二虎，我不看好这二人能达成合作。”
程昱听着荀彧的判断，眉头深锁，表达出自己对刘备看法：
“文若说的有理，但刘备与吕布二人之间，我觉得更应该提防的人是刘备！”
曹操听见程昱这话心里也犯了嘀咕，在安排于禁、吕虔入座后，自顾自地在厅内来回踱步：“刘备……刘备……”
程昱见曹操没有回应，看了一眼荀彧后接着说道：
“按理来说，陶谦一死，徐州上下臣僚、豪强应该大闹一番。为何刘备一个豫州刺史去领徐州，好似众人都没有意见？这种纵横捭阖之手段，不得不防。”
程昱这一番话把厅内所有人都说沉默了。
荀彧眉头微蹙，抚须良久后起身向曹操建议道：
“诚如仲德所言，刘备此人不得不防。但说回来，此时此刻，我军所面临的最大敌人并不是刘备，而是张超。刘备所面临的最大敌人也不是我军，而是袁术。总而言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刘备暂且搁置一边。”
程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我赞成文若的看法，但是将军，请听我一言。”
曹操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程昱站至厅内，环顾一圈众人后拔出配剑奋力挥下，随即用剑尖指着被斩断的桌角向曹操恳请道：“无论何时，如果机会在手，请一定要杀掉刘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