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曹军肱股
李仪闻言定了定心神，看着自己全身上下没有可整理之处，便捋清发线、系紧头巾，跟随典韦踏入其中。
厅堂不大，与李仪自己常去的乘氏县城官府无二。
李仪始终保持眼眸下垂的姿势站在厅内，虽然看不见人，但已经能感受到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拱手向主官位置先行作礼:
“兖州济阴郡乘氏县民李仪，拜见曹将军。”
无人回应，只听见一人脚步声。
李仪只觉得肩头一热，头顶处传来一阵略显疲惫却内含果决的声音:
“虎父无犬子！”
李仪依旧不敢抬头。
那声音又发出命令，明晰、威严:
“赐座！”
李仪躬着的后背感觉到有人经过，片刻后传来木椅放定的声音。
“谢曹将军……”
李仪这才敢抬起头。
纵使脑海中对曹操的形象猜测过百遍，但这一刻的紧张之情却无以复加。
“……”
对视之后，曹操却笑道:
“怎么，我脸上有异物？”
李仪慌忙低头认错:
“家父曾多次提及将军威风，小民今日得以拜见，三生有幸。”
“今日你所见不过败军之将罢了。”
李仪既不敢答话，又不敢入座，踌躇间坐在厅内上座的荀彧说话了:
“李乾校尉为国尽忠却被吕布所害，你既为忠臣之子，自当入席，不避拘礼。”
李仪朝向声音的方向再鞠一躬:“是。”
李仪于右侧末席入座后看到与荀彧一同进来的军人正坐在荀彧对面，想必整个曹军当属此二人地位最高。
“怪不得典韦校尉如此尊敬这二人……”
曹操返回主席，环顾众人后看向那位军人问道：“元让，你觉得如何？”
夏侯惇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李整，又望向李仪开口道:
“既是李乾少子，不如留在中军加以培养，日后必为名将。”
曹操用手臂支住脑袋，整个人歪坐在案前，强打精神说道：“那元让以为我该如何安排？”
夏侯惇直言道:“不如留给我做参军。”
曹操闻言大笑:“李整、李典二人均在，你为何要抢他们兄弟？”
夏侯惇尚未回答，坐他对面的荀彧开口了:“方才李整、李典二人将乘氏战事简单汇报过了，现在当事人在场，我们何不听听当时的详细过程。”
此言一出，全体目光再次集中在李仪身上。
李仪第一次在公堂上面对这么多人有点紧张，向众人拱手后断断续续从薛兰要粮开始，将李辉如何摸清敌军位置，王观怎样画出地图，自己与李辉、李进如何突袭吕布军营，最终依托县城反击吕布围攻的全部过程，一五一十说出。
……
曹操听到细节处不断用眼神扫视李仪，手指关节反复敲击着案台，面上表情忽明忽暗。
待到李仪说完后，曹操背着双手走到荀彧面前，浓密的胡须背后露出一抹笑容:“文若啊，这正是天赐的机缘！”
荀彧抚须，沉思片刻后回应道:
“本以为吕布会走西面往河内张杨处去，难怪曹仁和夏侯渊都未发现吕布踪迹，原来濮阳一战过后，吕布却往南走了。”
夏侯惇说道:“曹洪现在东阿，兵马充足。不如召回在外诸军，聚集兵马南下，两路并进。”
荀彧身边第二席之人此刻也加入了讨论:
“探子已经派出，很快就会有消息，请诸位稍安勿躁，只待佳音。”
荀彧侧头面向那人补充了一个要求：“仲德，再往曹洪、曹仁、夏侯渊三处增派传令官，命他们三人做好准备，随时与本部人马汇合。”
程昱点头领命后当下就要起身出门执行任务。
曹操先行拦住程昱：“这种事让满宠去做即可。”
满宠从程昱旁边起身而去。
曹操看着满宠的背影低声叹气道：“本以为遣走毕湛，送离薛悌后，这州中事务的重担全得压在孝先一人身上……好在满宠不负所望……”
程昱比满宠年长，坐回位置后抚起长须回忆起自己与荀彧、夏侯惇、薛悌等一众人为曹操守住三城的事情，不禁叹气道：
“濮阳一战受到重创的不仅是军队，这州中政务更是混乱不堪，薛悌临危受命，只能期待他在于禁的帮助下能稳住泰山郡。”
曹操懊悔道：“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就不该同意将夏侯渊从陈留调到颖川，给了张邈可乘之机。”
程昱面无表情，胸中有话正欲脱出，但在与荀彧眼神交流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荀彧轻抚掌心，将众人从失落中拉回现实：“沉溺过去，无异于画地为牢，作茧自缚，既然李仪、李进等人在乘氏胜了吕布，那么我们的目标就应更进一步，乘胜追击。”
曹操拍了拍额头向李仪道歉道：“让你见笑了。当前形势就是如此，无论军队还是州府到处都缺人手。你为国尽忠，立有大功，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提，在我能力之内一定满足。”
李仪看了李整一眼，立刻拱手答道:“草民想要当兵！”
曹操闻言又是一笑，对自己话中的“奖赏”两个字作出解释:
“当兵不是奖赏，当官才是。”
随后摸了摸自己鬓角上杂乱的长须，无奈道:
“可惜我自身官职仅仅是一奋武将军，地位还不足以「开府」。不过我可以上表天子，让你和李整、李典一样，以校尉身份领一营的兵马，你意下如何？”
李仪看向李整、李典，寻求他们的意见。
夏侯惇在一侧正色道：“军中之事，无须顾及私情。我看你尚未及冠，本不应对你多做要求，但你可知君侯之家十二岁及冠？”
李仪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夏侯惇继续教育道：“李整随父出征时不过十八，李典为校尉时不过二十，方才我们所说的薛悌二十二岁已是一郡太守。他们都在如此年纪扛起一方重任，我们希望你也能有此决心。”
李仪立刻反驳道：“我当然有决心！否则我怎么会远离家乡来到此地！”
程昱神色凝重，一脸刚毅看着李仪反问道：“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李仪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失礼后音色低了几分:
“我只想跟我大哥一起，为父报仇。至于有没有官职我并不在意……”
曹操听到这个回答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他的心中似乎在对李仪所表现出来的「义」与常人更为看中的「利」进行对比，判断哪种感情更能推动李仪。
但目前情况两者都不是，现在最符合李仪心境的词语是「复仇」。
曹操索性将决定权交给荀彧，自己坐回案前一言不发。
荀彧最后关头站了出来，决定道:
“李仪之功不得不赏，上表朝廷之事继续办。但考虑到军队目前配置不齐，多出一名校尉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募集足够士兵。依我看不如让李仪与李整暂时共领一个营，待到日后兵力充足，再让李仪单独带兵，诸位意下如何？”
“那样再好不过！”李仪大喜过望，跪在地上，向曹操、荀彧、夏侯惇等人一一磕头，发誓道:
“我李仪一定会亲手斩杀薛兰、李封！以仇人之血祭奠先父！报效朝廷！”
荀彧见曹操点头，便以奋武将军司马身份，亲自为李仪写好上表文书交给曹操。
曹操阅览过后盖上奋武将军印交还给荀彧，面向李仪点拨道：
“李整心思缜密，行军如流水，精于指挥调拨。李典儒雅沉稳，行军如山林，善于鼓舞人心。你要向他们多多学习。”
“李仪定不负将军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