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河南史阿
李仪返回家中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起床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在婢女的劝慰下才勉强吃下早饭。
李仪拒绝了仆人“多睡一会”的劝告,心想反正睡不着,索性提着佩剑径直跑到东院,想在习武场上发泄一下,却没想到史阿比他更早的便在场内挥舞起了长剑。
史阿见到李仪后收剑入鞘,将昨日埋葬王观家人的过程复述了一遍,同时强调道:“那个少年没有收钱。”
李仪对钱不在意,反正自己的心意已经表达到位。但他对王观本人的状态却十分关注,扫视了一圈庭院后没见到王观的踪影便向史阿问道:“他人呢?”
史阿挽了个剑花,将剑置于背上,摇头道:“我昨日看他面容,脸颊凹陷,四肢无力,应该是出身于贫苦人家。再加上流离失所,至亲死亡……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你陪我一起去探视一下。”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房间门口,史阿正欲推门,李仪却伸手制止了他,犹豫道:“算了,让他多休息会……”
就在二人调头准备离开时,房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王观身着素缟,一脸疲惫,但仍强打着精神向二人拱手作礼:“少爷,史师傅,请进。”
李仪也没说话,踏进王观房间后第一眼看到用粗木柴火刻制而成的灵牌,便走上前去拜了三拜,心中默念悼词。
王观心中感动,用袖子在地上抹出一块干净处,将床上的稻草铺在地上,再用手拍了拍:“少爷请坐。”
“我等会就叫人给你安置一些家具。”
李仪坐在草堆上,史阿站在李仪右后方,王观跪坐在李仪对面。
李仪见王观始终低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谈起,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聊道:“你可知道吕布?”
王观摇头表示不知:“小人只是一普通农家子,并不知道何为吕「布」。”
李仪尴尬一笑。
身后史阿主动开口道:“少爷打听吕布所为何事?”
李仪转头看向史阿:“史师傅认识吕布?”
史阿轻抚胡须,回忆道:“小人曾跟随虎贲将军王越在宫中任职,之后虽然辞官游历,远离京师,但小人也对此人略有耳闻。听说吕布弓马无双,还有一匹名为「赤兔」的神驹。”
李仪在心里压根不愿意把吕布想象成一个英勇善战的形象,嗤笑道:“弓马无双恐怕有些夸大吧……”
史阿当然明白自家少爷的心思,但还是站在客观角度评价道:“普天之下,论步战,当以天子禁军虎贲战力最强,而虎贲之中,自然以虎贲将军作为魁首。”
“我知道,听您说过很多次了。”李仪咧嘴笑道:“说到底,您心里天下第一还是王越。”
史阿伸出一指,解释道:“只是步战而言,吾师王越确实担得起「天下第一」。”
“那我呢?”李仪扬起眉毛看向史阿,“我天下第几?”
史阿“哈哈”一笑,又伸出三指:“少爷身形矫健、天资聪颖,已得我剑术十之七八,颇有吾师年轻时的风范,不过……”
“不过什么?”
史阿指向李仪从不离身的佩剑说道:“少爷有这「伊水金剑」傍身,倘若二人死斗,普天之下,恐怕无人是您对手。”
李仪握紧剑鞘,信心大增:“有史师傅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当年大将军何进引董卓入宫后天下大乱,史阿身为虎贲,见朝纲混乱,无力回天,便独自一人引剑东归,躲过了京师最混乱的时候。
史阿本想在老家开个武馆教授学徒,谁知河南战事不断,纵然史阿能力再强,也终究不是千军万马的对手。
辗转间来到兖州,因剑术高超被李乾礼聘,成为李整、李仪的剑术师傅,至今已有三年时光。而李整一直随父出征,聚少离多,因此还是李仪与史阿关系最为密切。
史阿很享受在李家的日子,也将李整、李仪视作亲人看待。
但由于他为人刚直,身在官场中时又恰逢本朝最为血腥的权力斗争,所以在意识中对「官」有着天然的排斥。
此刻史阿见李仪突然提起「吕布」二字,心中其实已经明白七分——自家少爷肯定不会单纯为了「孰强孰弱」这种事情特意询问吕布的事情。
史阿在脑中结合李仪的话语,以及王观身上发生的事情,自行脑补了一会,主动开口道:“少爷,这吕布是不是要打过来了?”
王观此前一言未发,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
李仪看着王观点了点头:“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吕布和曹操之间应该有过一场惨烈的战斗。这场战斗直接波及了济阴郡北部至东郡大片范围。”
王观等到李仪把话说完才轻声问道:“所以我母亲是被这二者中的乱军所杀……?”
李仪推测道:“曹操如果战败肯定会往北走,因为冀州是袁绍的地盘。那么出现在廪丘附近的就应该就是吕布军队……”
史阿握紧拳心,立刻表态道:“无论事情如何,我都将站在少爷身旁,护您周全。”
“那我岂不是能享受到天子般的待遇?”
换作以前,李仪这话至少也是一个「公然谋反」之罪。
可如今诸侯争霸、群盗蜂起。天子朝不保夕,大汉朝廷毫无公信力可言,谁还会去在意什么「天子」。
史阿低头欠身,答道:“在下的剑只会保护重要之人,您对于我而言,比「天子」重要得多。”
王观猛然站起,在意识到自己失礼后又重重跪到李仪面前,恳求道:“王观也愿意跟随少爷,万死不辞。”
李仪饶有兴趣问道:“史师傅剑术天下无双,你又会些什么?”
王观只是摇头。
李仪站起身来笑道:“那我要你何用?”
王观把头紧紧贴在地面,声音如号角般嘹亮:“您拥有的是我这条性命的使用权!”
李仪推开房门背向王观:“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