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兖州动乱
县衙内堂，四人齐聚。
县令已经在李氏三兄弟面前来回踱步、唉声叹气了半个时辰。
李辉也跟在县令身后苦口婆心劝了半个时辰:
“老刘啊，你冷静一点……”
县令摸了摸自己的官帽，在确认自己还活着的状态下哭喊道:
“不是我不冷静啊……叔节……你方才在城门口也听到了。这世上有两个「口」的除了吕布还能有谁？”
李辉听到「吕布」两个字也跟着县令一起深叹了一口气。
李进在座位上眉头紧锁、闷不做声，将桌上的花生攥在手心，一把捏碎。
李仪把玩着剑鞘上的玉坠，心中愤懑:“就算吕布有两个口，那又如何？还能把我们都吃了不成。”
县令一把抓住李仪的肩膀，凸出来的眼球像看到珍禽异兽般不断颤抖:
“吕布又如何？我的李仪少爷，您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吕布能不能吃掉我们我不知道，但如果吕布真的在这，就说明曹操被吕布打败了！”
李仪听到曹操这个名字再次想起至今没有寄信回来的父亲和大哥，所以他害怕听到任何有关战争的消息。
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一天曹操吃了败仗，「就说明自己的父亲李乾和亲哥李整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李仪颤抖着握住剑鞘，把头一扭，试图躲开县令那双充满恐惧的目光：
“这世上姓吕的多了去，我从没听说过吕布在兖州。”
县令一巴掌拍到李仪的佩剑上：“我在见到你之前也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金色的宝剑呢！”
“这都哪跟哪儿啊！”李进站起身一把拉开了县令，“您别这样！全城上下、男女老幼都指望着您呢！”
县令松开拍在剑鞘上的手，扶正了自己头上的官帽，将矛头对准李进反问道:
“指望我做甚？这乘氏县城拢共只有不到一百名士兵，连一副「盔甲」都没有！他们出去抓个强盗我都怕他们会被强盗弄死！我能干嘛？去找郡守求救？”
李进一脸嫌弃地抹掉县令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将手里一把花生米塞进县令嘴中：“那我就助您当个饱死鬼吧！”
李辉返回座位，用凉水润了润干哑的嗓子眼：“说到底我们还是在猜测，都没人亲眼见到吕布。”
李仪附和道：“辉哥说的在理。但不管是不是吕布，肯定来者不善。”
李进此时灵光一闪，一边拍着县令后背一边开玩笑道：“我听说吕布喜好「认爹」，不如您委屈一下，去收了吕布如何？”
县令刚才没被那一把花生米呛到，现在差点被李进的话给呛死：“那我在被吕布弄死之前肯定先弄死你！”
三人哄堂一笑，又立刻陷入沉思。
李仪亲眼见到王观惨状，再加上难民冲门，心中其实已经默认了吕布军队出现在兖州的事实。
当下也没有更多心思去猜测父亲和兄弟现状如何，只能面对当前形势努力思索，试图摸清情况：
“如果，我说如果……吕布真的战胜曹操，那么他的军队来咱们县城只会因为一件事情。”
李辉、李进齐声问道:“何事？”
李仪正眼看向二人，判断道：“缺粮。”
辉、进兄弟互看一眼，在这蝗灾过境、颗粒无收的时节，一场战争下来，军队的消耗远比一般老百姓更大。
但是吃亏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因为军队没了粮食，就会去抢百姓的粮。
那么发生在王观身上的悲剧就能找到原因了。
县令也同意李仪的看法，他一边摩挲着脸颊两侧的胡须，一边踱步道：“但是……吕布为什么要来兖州呢……他不是应该在冀州吗……”
李辉抬起眼睛看着县令的背影，回忆道：“曹操来咱们兖州的时候，李乾二爷是乘氏代表？”
“当时夏侯惇是济阴太守吧？”李进往嘴里塞了两颗花生米，接着说道：“我记得是夏侯惇亲自和二爷谈的，李典应该也在。”
“对。”李辉补充道：“张邈也在场。”
李仪听到张邈两个字后眼神一亮，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县令看见李仪脸上表情变化，连忙追问道：“小少爷？你想到什么了吗？”
李仪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对整个事件起因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咽了下口水，看着另外三人，提起了不久前的一个重要事件：
“早前我接到大哥李整的来信，他在信中提到过袁绍想让曹操干一件事，我觉得可能是兖州当前整个形势的起因。”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道:“何事？”
李仪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额头上，环顾一圈空荡的内室后小声道:
“袁绍想让曹操杀掉张邈！”
李进一脸不可置信:“……哪个张邈……”
县令直接平地跳了起来:“还能有哪个张邈？当然是陈留太守啊！”
李辉大手一挥，断言道:“不可能，若真有此事，张邈岂能活至今日？”
李仪努力保持着中性，继续猜测道:
“确实如此。但我大哥在信中所写的事情如果属实，而张邈又确实还活着，只能说明曹操没有执行袁绍的命令！
如果张邈从某些渠道得知了此事，那他每日都将活在「曹操某天会杀掉自己」的揣测之中，长此以往……”
李进接过话头，顺着李仪的思路说了下去:“「三人言成虎」……如果有人在张邈耳边以此为理由劝说……”
县令瘫坐在椅子上，右手握拳朝着案台用力捶下:“所以他们就趁着曹操出征徐州的机会，发起叛乱，另立山头！”
李仪点了点头:“恐怕这个山头的主峰便是吕布吧……家父说过，袁绍和曹操之间的关系较为敏感——黄河将东郡一分为二，南面是夏侯惇的濮阳、北面是臧洪的东武阳……区区一郡居然都要隔河而治。”
县令显然对谁管河北东郡、谁管河南东郡没有兴趣，他只想知道明日太阳升起后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
“小少爷，咱还是聊聊眼前的事吧……这吕布大军就要过来了……”
李进看了一眼李仪，用大手抹了下嘴角:“依我看，小弟的推测没有问题。肯定是有人趁曹操出征徐州的间隙，带着吕布偷袭兖州。如果这个人是张邈，那他真是该死。”
李辉接话道:“而且战斗是从北方打响的，现在可以确定是鄄城一带。”
李仪越分析越觉得真相难以接受，只能吐露心声，期望从另外三人那得到慰藉：
“辉哥、进哥，我大哥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头两个月他还在信里说「在兖州境内整顿诸县」，可是这一个多月，我都没有收到他们的来信，会不会……”
李辉一把将李仪搂在怀里，眼神中充斥着暴风眼般的宁静:
“二爷他们只是太忙了，待吕布前来，我亲自去他大营一趟，将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李进也用手臂死死箍住李仪的脑袋:
“大哥说的对，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信迟到了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被二人拥在臂窝中的李仪缓缓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县令看着搂在一起的三兄弟，给自己倒上一杯冷掉的茶水，一口喝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