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公主的使命
清晨，阳光洒在一行人身上，地上被打上一片剪影，他们或立于马边，或立于粮车边，静静等候。
几年前，景策出征时，景妧年岁还小又黏皇兄，哭着闹着不让他走，腮帮鼓的圆圆的，眼瞳都成了小泪包。
如今，她懂事了，自然不会再耍泼打诨，但也闷闷不乐地垂下脑袋，情绪明显不高。
景策扬声：“妧妧，来。”
景妧抬眸瞅他一眼，乖乖走过去：“皇兄。”
“再回来时，妧妧就及笄，是个大姑娘了。”景策的嗓音温柔如水，比阳光还和煦，大掌轻轻落在她的脑袋上，琥珀色的眼眸微垂，含笑看着她：“趁妧妧还是小姑娘的时候，皇兄得再摸摸脑袋，我的小皇妹要长大了，真乖。”
景妧鼓了下腮帮，鼻间冲上一股热气，眼睛泛起了酸涩。
“妧妧，皇兄会满载荣光，安全无虞地回来。”景策弯下腰，对上小姑娘圆润的眸子，轻声道：“皇兄答应过你的，对不对？”
“嗯！”景妧点头。
“答应你的事，皇兄可有失言过？”
“没有！”
“所以，妧妧不担心。”
景妧又用力点点头：“好！”
景策：“妧妧真乖。”
一副哄孩子的模样让小姑娘微微红了脸，忍不住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皇兄心里，妧妧都是需要哄，需要照顾的小姑娘，哪怕及笄，哪怕……”他顿了下，微微眯了眯眸，目光瞥向玉南关方向，面上有些黑：“……嫁人。”
景妧眨眨眼，歪了下脑袋。
“皇兄要走了。”景策揉了揉景妧的脑袋，移眸看向遂安帝景越：“父皇，儿臣启程了。”
景越方才一直没打断兄妹俩的交流，甚至在说到“嫁人”的时候，面色是如出一辙的又臭又黑。
“去吧。”他道：“朕的太子，必须满载荣光，安全无虞地归来。”
景策抱拳：“儿臣遵旨。”
他转而冲景妧一笑，转身的一刹那，面色骤然严肃，沉声下令：“启程！”
由于是战前物资，避免打草惊蛇，一行人并未在京城启程，而是在郊外集合，动身离开。
景妧看着一行人远去，缓缓捏紧拳头。
要打仗了，会死很多人。
她垂下眸，心口微沉，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妧妧。”景越侧眸看她一眼，心里叹气，他的小女儿长大了，有些道理便需要教：“你认为，该不该打仗？”
景妧一怔，思索片刻，嗓音温软依旧，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郑重：“打仗不好，会有很多人失去性命，会流离失所，痛不欲生。”
景越眉眼微沉，衬得脸色也不佳起来。
“但是……”
景妧嘴唇轻启：“身后是我们的家国，是必须要用血肉之躯守护的家园。”
“弱国要挨打，所以只能舍弃一切的不愿，毅然决然地向前，国家强盛，百姓安康，这才是我们的使命。”
景越彻底怔住了，定定地看着景妧。
在记忆中，他的小女儿还是个软声撒娇，天真无忧的小姑娘，她不需要苦恼国事，只需思索明日同谁去玩，去哪里玩，国子监又会教什么内容，这样便足够了。
然而，小姑娘却在他不知晓的时候长大了，她会用轻软的嗓音说出决然有力的话，会说——“身后是我们的家国，是必须要用血肉之躯守护的家园。”
他的小公主，成长为真正的大国公主了。
景越心中满是自豪骄傲，骤然朗声大笑，笑声畅快，久久不散。
景妧疑惑地歪着脑袋。
许久后，景越笑声停下，脸色沉静，一字字问道：“你认为，公主的使命又是什么？”
景妧一愣，垂下眸思索。
耳边似乎传来一道沉磁的嗓音，声音陌生，却又……似乎熟悉极了。
他在说——“我想要，大遂不必用公主和亲，签订不平等条约的方式换回和平。”
——“若是因我等，国家能变的更强盛，百姓能自豪地说自己是大遂人，那么，我们也算不虚来此人间一趟。”
景妧心口怦然，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抬眸看向玉南关方向，似是在回答景越，又似是在回应远方那个大英雄。
“公主的使命是不让大遂再签订不平等条约，也不需再用我等和亲，我们本就同皇子一样，学习兵法策略，熟读四书五经，自幼习武作章。”
“我们可以束起长发，撕掉华丽的罗裙，手持武器，热烈而忠诚地为国而战；我们可以连中三元，蟾宫折桂，跨马游街，此后为官为相。”
“公主的使命，本就是为国为民。”
景越怔然，眼前倏然一阵恍惚，似乎看见了多年前的夜晚，那个孤傲立于湖边，不甘却又平静悲哀的六皇姐。
——“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们这些皇子。”
是了，那时六皇姐也是如此想的吧。
公主本就同皇子一样，学习兵法策略，熟读四书五经，自幼习武作章，可为何……皇子能驰骋沙场，可以考科举封状元。
公主却又为何不行？
景越看向蔚蓝的天空，缓缓吐出口气。
一登基，他便下令此后不再和亲，他以为这样便足够了。
却忘了……公主、女子也有能力，也想要为官为相，为将为侯。
景越心道：不会忘了。
正如他所言，当日遂安帝便下旨，昭告天下，
他开创女子为官为将之先河，此后，史书的记载亦告诉世人——巾帼从不让须眉。
当然，这已是后话。
此刻的景越侧眸看向景妧，后者似乎有些忐忑，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她说错话了。
对上小姑娘不安的眸子，景越轻笑，大掌轻轻揉了揉景妧的脑袋，柔声道：“若是雅息公主还在，她定会相当喜欢你。”
景妧眨眨眼：“？”
“朕的小公主……真的长大了。”
景妧眉眼一弯，笑盈盈地点头。
“回去吧。”
……
太子的离开并没对京城带来影响，京城百姓依旧日落而息日升而坐，平静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的极快。
然而，数日后，一道消息炸开平和已久的天下局势——
定国大将军于徽州青县俘虏草原贼人，随即，遂安帝下旨，以草原伤害大遂百姓，欲要撕毁和平条约为由，向草原六部宣战。
草原六部并未多加解释，当即应战。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