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刺杀
昨日才下了决心，今日便要同小公主爽约，一想到此，楚陌便烦闷不已。
他站在她的院门前，踌躇不定。
忽的，院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楚陌不自觉地扬起笑，不做声，就这般远远瞧着她。
景妧敏锐地发现了视线，循着看去，眼睛登时一亮，提着衣裙款款而去：“早~”
楚陌知晓，小公主心情很好。
每次心情愉悦时，她的尾音便会拖长，嗓音软软的，不经意间撒娇。
同时，他也知晓，小公主为何会这般欢喜。
果然，温软的嗓音响起，景妧歪着脑袋，有些许小得意：“我起的可早了，就怕你会等久。”
楚陌喉结一滚，没吭声。
“怎么了呀？”景妧发现他的不对劲，疑惑道：“不是去看杂耍吗？虽然时间还早，但可以先去逛逛其他的，去听书也好，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楚陌嗓音艰涩。
景妧敏锐地眯起眸：“你不想去？要爽约？？”
楚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肉眼可见的，景妧敛去笑容，片刻后，又轻松一笑：“是有要事吗？”
青年一顿，点了点头：“军营出了点事。”
“那你快去啊。”景妧急道：“还耽搁什么？”
“可是，你……”
“楚小陌！你好笨！”景妧撇嘴：“军营的事肯定在我之前啊，你在纠结什么？”
楚陌一怔，倏然一笑：“是我糊涂了。”
“快去快去！”
楚陌应声，转身离开。
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小姑娘眼底无法掩饰的沮丧还是戳痛了他的心。
他知晓小公主很期待，可是，他却只能当做不知。
景妧一直瞧着楚陌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后，才蓦然垂下肩，神情失落。
“没关系的！”她倏然直起背脊，振振有词：“楚小陌是去做正事！我要理解他！！”
说着，她重重点头，转身便要回小院。
“妧妧。”
一道温柔的声音唤住她，景妧随之望去，扬起抹笑：“李姐姐！”
“姐姐要出门，一起吗？”李清问道。
小芙捂着嘴笑：“据说今日有外地人开场哦，楚小姐不是想看杂耍吗？”
景妧眼睛一亮：“要去！”
李清：“去收拾一番，一炷香后便出门吧。”
“这般早？”
“外地人开场早，我们得早些去。”小芙对这些很是了解。
景妧欣喜地应声，愈发期待。
今日阳光明媚，但天气依旧寒冷，她披上件浅白色披风，楚雪又帮忙弄了弄头发，很快便打理完备。
一炷香后，四人一同踏出府门。
杂耍团在城东，将军府在城南，她们一路游玩过去，到目的地时，看客已经不少了。
景妧惊诧：“这么多人？”
“这下糟糕了。”
四人都是姑娘，哪能和一群男子挤，她们个子也不算太高，如今这个位置连中间的人影都看不见。
正当苦恼时，一个男子余光一顿，冲李清笑道：“这不是李姑娘吗？”
李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没认出此人，但笑容依旧得体温柔。
男子又瞧了眼景妧三人，知晓她们的难处，随即爽朗大笑：“李姑娘安心，老安帮您。”
说着，他用健壮扎实的身体向前挤，嚷嚷道：“走走走，腾个位置出来。”
周围人很是不满，侧眸一瞧，见是李清和景妧后，便毫无怨言地腾了位置。
景妧和李清对视，无奈一笑，便道谢承了礼。
杂耍的人各个结实魁梧，身形壮实，武起剑来威风赫赫，煞气凛凛。
他们的技艺高超，倒立，走索，耍坛子，转碟等都不在话下，胸口碎起大石来更是不变脸色。
在场百姓看的惊呼连连，小芙更是巴掌都要拍烂了。
但不知从何时起，一直兴致高昂的景妧不再吭声，但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显然很满意。
忽的，一道低沉含笑的熟悉嗓音传来：“哟，小堂妹，好巧啊。”
景妧侧眸，这才瞧见身旁的老安不知何时被挤走了，站在身旁的男子一袭红衣，身形高挑，嘴角总是挂着笑意。
正是拓跋浔，他带着面具，垂眸盯着景妧。
景妧抬眸看他一眼，复又继续看杂耍。
“有趣吗？”拓跋浔问道。
景妧点头。
“和京城的比呢？”
景妧一顿，面上毫无波澜，淡淡说道：“京城的更有趣。”
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有几分像楚陌。
拓跋浔笑意愈深，懒洋洋地说道：“是嘛？那我得去看看。”
景妧没吭声，专注看着表演。
四周热闹喧哗，喝彩声久久不歇，小芙的声音更是余音绕梁，但两人皆沉默不言，于此境格格不入。
“说起来——”拓跋浔拖长语调，打破两人间的沉寂，缓缓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顿了下，补充道：“杂耍的人，还有方才的老安，以及几个百姓。”
景妧眸色骤沉，却没扭头看他。
“看来是早便发现了。”拓跋浔脊背微弯，刻意靠近几步，在喧闹的声音中，压低嗓音，用只有景妧听得见的音量说道：“现在，带着你的小姐妹离开，记得要自然点，别太刻意。”
“你呢？”景妧同样压低嗓音。
“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若离开人群，他们便会立刻动手。”
“你预备怎么做？”
“我不走，他们也会动手，所以我准备在要结束时离开，将这群人引到他处。”拓跋浔道：“如今百姓太多，一旦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景妧沉默，知晓这是最优解，便道：“你小心。”
“让你的小丫鬟保护好你，你若受伤，楚陌定会杀了我。”拓跋浔带着戏谑，神色却很是认真。
“我会保护好自己。”景妧沉声道。
话音落下，她悄无声息地移了移，靠近李清：“李姐姐，我不想看了，我们走吧。”
李清自是同意：“好啊。”
小芙在身旁也听见了，虽然还想继续，但也知分寸。
楚雪自是不提，景妧在哪她便在哪。
打定主意后，四人便要挤出人群。
忽的，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方才的老安：“李姑娘，你们不看了？”
李清笑着点头。
“好。”老安憨厚，瞧着无害又淳朴。
景妧却是警铃作响，打起十二分警惕。
小芙最先离开人群，接着是李清，再是景妧和楚雪。
可就在景妧要出去时，熟悉的声音骤然喝道——
“小心！！”
甫一听见拓跋浔的声音，她便心知不好。
果然，下一刻，剑芒闪过，几乎是贴着她的细颈刺去。
若非她闪避及时，若非楚雪在同一时刻攻向老安，她此刻便已是鲜血四溅，只能无助地捂住脖子，眼睁睁瞧着血流遍地。
但即使如此，白皙修长的细颈上依旧多出道血痕。
边关的百姓本就谨慎敏感，不过几息便尽数散开，偌大的街市上很快便只剩他们。
拓跋浔冷冷看着撕开伪装的十数人，几步走向景妧：“可有事？”
“没问题。”
拓跋浔移眸看向楚雪：“楚卫？”
楚雪没理他，死死看着老安，恨不能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拓跋浔：“将你小姐保护好。”
不必他说，楚雪本就在做。
李清和小芙很幸运地没被包围，她们站在不远处，神色相当不安。
小芙气得快哭了：“怎么办怎么办？？”
李清：“冷静！如今将军府应当已得到消息，很快便会有人来，此外，将军也会立刻赶来，不会有危险。”
话虽说得镇定，但指尖却不停地颤抖着。
方才景妧被攻击的那一幕，被她看的明明白白，一想到她差点出事，李清便心颤不已。
如今他们要做的，便是等援军！！
同一时刻，军营，大帐。
沈伏骂骂咧咧：“一群蠢货！就几百骑兵让他们那般恐惧？？说什么数千骑兵？简直放屁！！”
文之旬亦是相当不虞：“太久没打仗，脑子都朽了。”
“军法处置。”楚陌冷声道。
“是！”
楚陌正欲说话，心口蓦然一抽，狠狠皱起眉头：“不对……”
沈伏疑惑：“什么不对？”
楚陌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拧紧眉思索：“虚张声势的目的是——”
他猛地抬眸，眼神宛如一道闪电，锐不可当地射向城池方向，霎时间，瞳孔骤缩，几乎是原地跳起，匆忙奔向账外的战马，唯有一道几不可闻的话语落在身后——
“妧妧！”
账内的两人没听清，但文之旬亦是瞬间明白：“调虎离山！”
沈伏瞪大眼眸：“拓跋浔！”
两人急忙起身，策马跟上楚陌。
拓跋浔若在关内出事，草原便有足够的理由开战！
哪怕人是他们自己杀的！！
只是……他们真的杀得了吗？
关口审查严谨，千辛万苦才混进十数人。
但区区十数人便想在大遂地界，尤其是在楚陌驻守的玉南关动手，简直是……蠢得可以！
拓跋浔冷声道：“你们主子……可真是蠢到不忍直视。”
老安……不，应当是乌其安抹去刀剑的鲜血，暗红的舌头一扫，将指尖的血渍舔去，眼底满是兴奋：“好甜！好甜！！”
他直勾勾地看着景妧，变态般的大笑：“你的血真甜！！”
景妧：“……”
她又是无语，又是恶心。
“楚陌的堂妹！！”乌其安一字一顿道：“我定要杀你，一口口将你吃掉！！”
景妧顿感恶寒，在这般时刻，偏偏思绪还飘了，心道：果然，吃猫猫的变态不会只有楚陌一人。
乌其安的一番话让拓跋浔和楚雪面色骤沉，浑身杀气翻涌，怒不可遏。
也不需再遏，几乎是瞬间，两方人便交起手。
拓跋浔不再持折扇，干脆利落地扭断一人脖子后，捡起武器，直直冲向敌人。
手持折扇的他一身风流浪荡公子气，而手持尖刀的他便是铁血无畏的战士。
一招一式都毫不留情，如同在砍白菜般，敌人的断肢落地，血流成河，惨叫声四起。
一袭红衣染得愈发暗沉，不加束缚的长发亦是散乱不整，他宛如草原最凶猛的狼，残酷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而楚雪身为千里挑一的楚卫，武功自是不容小觑。
她的性格冷漠，杀起人来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眼眸冷若寒潭，似乎在她眼前的根本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一群尸体。
她一边杀人，一边保护着景妧。
同这两人比起来，景妧便普通很多。
她的武功不低，单挑或是打两人都没问题，但若是几人同时攻来，她便有些招架不住。
幸好有楚雪和拓跋浔在，她没有多大危险。
很快，一道道身影蓦然出现，齐齐冲向战场。
他们一袭黑衣，下手狠戾残忍，路数和楚雪很像——正是暗藏在城内的楚卫。
有他们的加入，乌其安一伙人很快便翻不起浪来，皆被架着肩膀压跪在地。
拓跋浔缓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冷笑：“你主子究竟在想什么？让你来送死？”
被抓后，乌其安一直垂着头，此刻却是缓缓抬眸，对上拓跋浔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小，眯起眸来，贼眉鼠眼的，却让拓跋浔心口一颤，心生不好。
下一刻，利箭破开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他顿时头皮发麻，猛地看去。
只见两支箭以极快的速度袭来，一支目标是他，另一支是……景妧！
“小心！！！”
一瞬间，拓跋浔眼中浮现少有的恐惧。
他能躲开，可是景妧不行！
草原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骑射非常厉害，想拦下俯冲而来的利箭相当困难，景妧的武功做不到！
而做得到的楚雪又因同楚卫交代事情而离远了些，来不及救景妧！
这一刹那，拓跋浔想到了昨夜的楚陌，那个说起小公主时，眉眼满是宠溺笑意的青年。
不行！绝对不行！！
她绝不能出事！！
楚闻悉受不了的！！！
一切思绪不过一息间，他来不及顾自己，同楚雪几人一样，用尽全力奔向景妧！
“小姐！！！”
景妧并没有安静等死，哪怕箭矢已经到了眼前。
此时，让她动的根本不是理智，而是求生的本能！
以她的速度躲不开，唯一有些微可能的，只有用武器拦下！
她的瞳孔骤缩，一瞬间想了许多，有父皇母后，有皇兄，还有……楚陌。
【好可惜啊。】
她心想，虽然不知究竟是为什么遗憾。
——“妧妧！！！”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万般恐惧和震怒。
景妧眼眸蓦然一红，眼底泛起水光。
【是了，还没来得及再看楚小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