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逢(二)
车内的沈惟峤听着车外的声音,知道自己安全后就松开了攥紧襦裙的手,缓了缓心绪,又看了看同坐的夏至与秋分看着也无碍,这才放下心来,整理了一下裙摆。
正要准备下车道谢,又听到车外那人要走了,于是乎顾不得许多,掀开车帘,“公子且慢。”
夏至看出自己姑娘是要下车了,眼疾手快的掀了车帘。
沈惟峤从夏至掀开的帘子走出去,想等车夫拿来车凳再下去,又怕救命恩人跑了,来不及道谢,就提起一点襦裙的下摆,抬腿准备一跃而下。
身后的夏至和秋分一看这架势就慌了,“姑娘不可!!!”
车头前的顾斯年和青松也吓了一跳,这姑娘是要道谢么,那也不用这么着急?竟是要跳车的样子?
“姑娘不急,切莫跳车伤着自己。”顾斯年都在军中跟着父亲历练,与女子接触少之又少,看到要跳车可不得吓一跳,眼前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跳下来还不得扭到脚,连忙出声制止。
被这连声制止的沈惟峤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原本白皙的脸一下就红了,车夫方才一看车内人掀了车链子,就知道要出来,去了车后拿了车凳,这会儿刚拿回来见着眼前的情景有些莫名,却也及时放置好车凳。
二姑娘脸红什么,吓到了也是吓白才是,难道姑娘是吓红,大概是自己大老粗与姑娘不同吧。
“姑娘我扶你,慢些下来。”夏至率先下了车伸出手。
沈惟峤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走了下来,又快速调整好呼吸走向马车前的少年行了一礼,只想着这人的脸自己得记住,不管怎么说毕竟救了自己与这一车人,心里自是感激不尽。
“公子且慢,公子今日救了我们这一车人,我很感激,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明日我让府中管家送上薄礼以示谢意,还望公子莫要推辞才好。”
说完就鼓起勇气抬起头细瞧眼前这少年。
少年郎约莫身高八尺(注1),与自家兄长差不多,身着一身赤红,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削薄轻抿的唇,英气的脸部轮廓,仅是一张脸就有傲视天地的强势,身姿也挺拔如苍松,这可不是活脱脱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这人身量与兄长相近,相貌竟也不输,渭州府何时有能与自己兄长一般好看的少年公子了。
沈惟峤边看边思索,禁不住的一直看,许是自己看的太久,沈惟峤看着看着感觉对方的耳廓怎么好像有些发红。
“在下顾斯年,姑娘客气了,谢礼就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
面前这女子一张鹅蛋脸,肌肤细润如玉,一双大眼睛顾盼有神,粉面红唇,整个人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这样娇小的一个女子,说话又软糯,倒不像这北地边陲之人,看着身量只到自己肩膀处,似乎只有六尺七(注2)的样子。
顾斯年正聚精会神的瞧着,一串软糯却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又响起。
“不可,家父时常告诫有恩需得报,这位公子今日帮了我们,理应致谢,如果公子不想要谢礼,那今日之事就当我欠公子一个人情可好,我虽是女子,但来日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公子只管来上红樱巷的沈家找我,还望公子不要再推拒了,我叫沈惟峤,公子若来了,便跟门房报我的名字,亦或是沈家二姑娘也可,公子你看这样可行吗?”
沈惟峤急急说完这一连串,又看向面前的顾斯年,生怕对方不接受谢礼,父亲常说要知恩图报,不管怎么样,这恩情总是要报的,如若不是眼前这人,自己只怕要毁容,甚至卧床,再严重些,车翻了,车上的伤骨折了,都是有可能的。
顾斯年看着面前这个小娘子,急匆匆说了一堆,说的脸色比下车时更加红了,又仰头看自己,仿佛怕自己再推辞,不由觉得好笑,勾了勾唇,但自己何时又被女子看过这样久,总觉得耳根直发烫,平日在军营里与弟兄们话闸子源源不断的,此时竟一时半会儿话在嘴里又说不出。
青松在一旁都看在眼里,公子少年时就开始在军营里,军营里除了男人,就是男人,公子对姑娘家的接触少之又少,男人间的帮忙,你帮我我帮你,不拘礼数与小节,但姑娘家之间,多数都在意这些细节之处,青松看出公子是不知如何作答了,便上前一步。
只是公子耳朵怎么红了,与这位沈姑娘的脸色不相上下的红?倒是奇了,难道公子一跟陌生姑娘说话就耳朵红不成?也不能够呀,往年那些表姐妹来的时候,也不见公子像现在这般。
“这位…沈姑娘,我家公子还有要事在身,我们初来这渭州府,来日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届时自会请姑娘帮忙,红樱巷,沈家,我们记下来了,还请姑娘放心。”
沈惟怀看出这护卫是顾斯年的身边人,但还是想得到本人的一句应答,目光始终未转开,自己也觉得脸上在发烫,但还是直盯着看。
顾斯年也看出这姑娘不得自己一句确认是不会放弃了,便点了点头,只是这耳根好奇怪,怎么越发烫了,嗯,大概是刚才跑马太急了,过会儿就好了。
“顾公子愿意接受谢意便好,今日我出门已久,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沈惟怀看着他点头,心中长舒一口气,喜笑颜开的行了一礼后就回身上了马车回家。
目送这马车走后,身后那群追马的家丁也气喘吁吁的到了,为首那人上前对顾斯年拱手致谢。
“这位公子,多谢拦下这匹马,今日这事是我们疏忽了,一时不慎竟让它跑上了街,实在抱歉,险些就冲撞了街上行人酿成大祸。”
“你们该抱歉的人已经坐马车走了。”说完就让青松把马交还了过去,“这马还得驯化一番,快些带回去吧,多问一句,这马应当不是中原马吧?十分有野性。”
这些年来边境虽安定了许多,但战马的马匹血统却日渐退化,到了顾斯年这代将士,早已是马壮不如驴的情况了,自然,中原马也不会有方才这匹白马的野性力量与速度,而顾斯年的墨星能追上,也是因为墨星是西戎马。
几十年前的那一战,就是打的大晋西戎两败俱伤,皆伤了元气,都没有精力了,方才得来这些年的安宁,而大晋的代价,便是失去了西戎现今所拥有的那片漠北草原,要想养好马,就必须有草原,有草原,才能圈出好的草场饲养和训练战马。
当然,有了好的战马,才能不担心日后的突发战况。
在战场上,马匹的速度与力量要是差了对方一大截,那是极其危险的,只是如今还没有良好的办法可以解决此事。
“实在抱歉,这马是家主前几日刚从西戎进的马,家主预备着给家中小公子用的,今日驯马时未料到有如此野性。”为首的人看着也慌张,致歉后就急急忙忙带着马和一众家丁走了。
顾斯年听了嘴唇紧抿,果然与自己猜的无异,确实不是中原马,也不知道何时大晋才能让战马恢复往昔的风姿,亦或是拿回漠北那块地界儿。
“青松,回府。”
“是,少爷。”
……
注:
1、古时的八尺大概是184公分
2、六尺七大概是155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