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年元宵（二）
“姑娘，你慢些，这元宵灯会人多，当心挤着了。”
“是啊姑娘，咱们慢些看，老爷夫人说了今日咱们可玩个尽兴的。”
“好啦好啦，知道啦，那就慢慢看好了。”
渭州府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并不是春节，而是元宵灯会，这日不管男女老少都会上街来热闹一番，并且许多州外的西戎人因为家人与晋人通婚的关系，也会受家人邀请入城来感受这中原的节日。
即便因为人多的如山似海，从而巡查官兵也多了一倍，州门盘查比平时更为严格，但是这节日氛围依旧热闹非凡。
每年元宵灯会时，最有意思的当属顺安街，每年到了那日，街头至巷尾的人只多不少，花灯摊子摆满一路，各式各样的都有，加上多样的小吃摊子，原本就有的酒楼商铺悬灯结彩，当真是灯火辉煌，再到那小渭河边时最是热闹，人们纷纷在河边放花灯，人群一波接着一波，祈求一年的顺利安康，是以靠近小渭河边时人如潮涌。
小沈惟峤一路看着花灯，喜欢的紧，奈何自己学识不够，上月母亲给自己请了个夫子来启蒙，但是才刚开始学，现在学到的，实在是猜不上来那些灯谜，这小小的左手里提着的兔子式样花灯就是兄长沈惟延猜谜得来的。
“姑娘，前面就到小渭河了，你再慢些，那儿可是人山人海，咱们慢些走，当心被挤下去了。”
蔡嬷嬷边说边牵紧了小惟峤，恨不得自己多几双眼睛看的牢牢的。
“无事的，蔡嬷嬷，就算挤下去了也不怕，我可是会游水的。”小惟峤骄傲的摇了摇嬷嬷的手，“再说了，兄长也在的，我不怕。”
“是是是，府里还有谁不知道你夏日里总趁父亲母亲不在家时跳府中池内游水玩，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我记得有一回母亲在茶铺里过账快，早回来了半个时辰，看到你在池子里游水吓的不行。”
“兄长，那都是多早的事情了，再说了，夏日里多热呀！去池子里游水可凉快了。”
“好好好，峤峤喜欢便是，嬷嬷，我来牵峤峤罢，你们也各自去逛逛，晚些时候来渭河边寻我们便是。”沈惟延从蔡嬷嬷手里接过妹妹的手嘱咐道。
“阿昌，你带几个人与嬷嬷她们一道，阿平，你带着剩下的人跟着我。”
“诶，谢过大公子，那奴婢们先退下了。”
沈惟延带着妹妹一点点向渭河边走近，几年前妹妹出生，看着刚出生的妹妹小小一团，又雪白的很，像个汤圆儿似的，那时自己便觉得妹妹冰雪可爱，再没有比妹妹更可爱的小人儿了，往年父亲母亲总说妹妹太小，不让自己带妹妹出来玩，因而去岁八月妹妹满五岁后，便与父亲母亲说好了今年元宵要带妹妹出来看看。
对，即便后来弟弟沈惟怀出生时也圆嘟嘟的可爱，在沈惟延心里就是比不上妹妹惟峤。
“峤峤，兄长带你去放花灯好不好？前几年父亲母亲总说你太小，今年兄长可算能带你出来看看这热闹。”
“好呀好呀，兄长对峤峤最好了。”
一行人边走边逛，难得出来的小沈惟峤看见什么小吃都想来一份，待行至小渭河边时手里已是满满当当，再看那河边的人群当真是围得水泄不通，且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到了河边放灯的地方。
“峤峤，你有什么愿望？”
“兄长，峤峤想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弟弟也快快长大，这样过几年就可以与我们一同来着元宵灯会啦。”
小惟峤对着兄长嘻嘻一笑，便蹲下开始放花灯，正放着呢，突然听右侧不远的地方“扑通”一声，当即人群里就闹了起来，直说有人落水了。
“兄长，你快看，前面那儿有人落水了。”小惟峤嘴上刚说完，人却已经跑过去看了。
“诶，峤峤，你过去作甚！！”
小惟峤跑到落水地点后，看见落水的是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孩童，待再看仔细，却发现那人似乎比自己还要小的样子，围上来看的人只多不少，却无人下去救人。
沈惟峤想到母亲平日里的训导，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管不得那么多了，将手里的一堆吃食往地上一放，纵身一跃，就跳进河里往落水那人游去。
“峤峤！”沈惟延刚追过来就见着自己的宝贝妹妹下水救人去了，哎呀一声赶忙也跳下了水，阿平更是吓坏了，心道这两个小祖宗怎么回事儿？？？？？要是出了事儿自己不得被老爷扒层皮！！暗道一声糟糕，急忙跟着也下了水。
“兄长我没事，你看我抓住这个落水的人了！”沈惟峤人小，水性却好，拖着落水的人一路往岸上去，但显然有些吃力。
“阿平，搭把手。”沈惟延看着妹妹吃力带人的样子，气的瞪了妹妹一眼，招呼阿平与自己一人一边拖带着两个小屁孩儿上了岸。
一上岸，沈惟延马上蹲下查看妹妹可有受伤，待看清妹妹无事了，火气就控制不住了。
“峤峤，你下回要是再这般冒失，兄长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你听见了没有？你想救人大可与兄长说，阿平他们也在，你何必自己跳下去，出事儿了可怎么办？兄长就你这么一个妹妹！”
沈惟峤打出生起便没见过兄长这样凶的样子，马上乖乖点了点头。
“兄长，峤峤知错了，可是兄长，这个人好像与家人走散了，我们帮她找找好不好。”
沈惟峤看着自己救上来的这个小人，看着就是吓坏了的样子，坐在那里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与兄长，也不敢言语，显然是吓的说不出话了，现下救上来了也无人上前领她，心道大概真是与家人走散了。
“你别怕，我与兄长一起帮你找家人好不好？”
见那小人儿点了点头，沈惟峤就笑了，起身提回自己的小兔子花灯，抱回那堆零嘴儿，又牵住兄长的手就准备开始帮她找家人。
一行人走出去不远，就有一群家仆急匆匆走来，只见这群仆从腰间都佩戴者统一的腰牌，似乎是刻着字，可是这个字自己还看不懂，这群人看到落水的这个小人儿后，急的都快哭了。
待兄长问清以后，确认是家人无误，又连忙与兄长道谢，沈惟峤在兄长身侧看着这群仆从毕恭毕敬的带着这个人走过去。
刚走出几步，就见到这个小孩儿又跑回来向自己与兄长鞠躬致谢，故又向她笑笑。
回家的路上，沈惟峤抬头看着兄长，刚要开口，就打了个喷嚏。
“你看看你，这冬日里也敢直接往里跳，回去了我定要告诉母亲，让她好好关你一段时日给你收收性子。”
沈惟延嘴上不饶人，听到妹妹打喷嚏又担心的不行，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包住了这小人儿，包好了就直接横抱起来，边往家中走边继续数落。
“兄长~兄长我知错了嘛，可是我今日这算不算是救了人呀，我算不算一个小英雄？”沈惟峤知道兄长真是动了气，抬头眨巴着眼睛向兄长撒娇。
“你撒娇也没用，你自己都冻着了，还小英雄呢！”
“哎呀，兄长我下次再不这样了，明年元宵还带我出来玩可好？”
“哼，那得看你表现。”
沈氏兄妹吵吵闹闹的就往家中走去……
……
“我幼年时，救得似乎是个妹妹呀，难道你就是那个落水的！”沈惟峤惊讶的捂住嘴，看向赵景，难怪方才自己看着赵家仆从的腰牌会觉得眼熟呢。
“说来也是让沈姑娘见笑了，赵某小时候个子长得极慢，加之光吃不长肉，故而小时候不少人误以为我是个姑娘家。”赵景听见对面的姑娘想起来了，一下就笑开了。
“赵某自小就记着你的名字里似乎有个峤，那时我不慎落水，可是吓坏了，上了岸后也不敢说话，就听见你家兄长生了气，实在抱歉，因为我的不小心害你被兄长说。”
赵景挠挠头有点窘，“这些年我又四处打听哪家闺秀里有这个峤字，可巧，用这个字的人少，只你一个。”
“虽不是今日才知晓是沈姑娘你，但是以前念着你年纪也小，我若冒然去你府中寻你，也是唐突，故而那被救上来的次日家父让人送了谢礼去你们府中后，我便一直没有去寻你。”
“扑哧”沈惟峤想到了小时候那件事，掩嘴笑出了声，“无妨，小时候也是我鲁莽，小小的个子竟也敢跳进小渭河里救人，那时候可是被兄长好一通教训呢。”
仔细想来，或许赵家公子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让说媒人来家中的吧，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先前母亲徐氏与沈惟峤说赵家也有说媒人上门时，两人还互相瞪眼纳闷不知何故，只道官宦家竟也来了一个说媒人，是何意？现下倒是知道原因了。
“正是有这段缘分，今年我便与父亲说，想要…想要让说媒人去沈姑娘你家，幸好父亲同意了，但是前些日，被你家拒绝了，我想着，你大概忘了幼年时这件事，也不记得我是谁，又怕你觉得我们赵家派了说媒人去你们沈家是心思不正，存了戏弄之意，所以今日我想与你说明清楚。”
“赵公子，多谢你这番心意，那此番便算作我们第二回见面，只是婚姻之事，我还是想慎重些。”沈惟峤端量着赵景的神色，一派认真，浅笑道。
“我知晓你定会这样回我，那三日后，你若是得空，我希望可以有这个机会与你游湖，我会在府中等你回信的。”
赵景生怕自己被拒绝，急忙说道，又看到在沈惟峤身侧的沈惟怀。
“若是姑娘担心我有何不好的心思，可带上舍弟一块儿。”
一直在听二人说话的沈惟怀一听这赵公子让姐姐带上自己一块儿游船，眼睛都瞪大了，姐姐平日里对这些游船赏花的并不感兴趣，父亲又时常盯着自己的课业，是以到了十一岁，自己都还没去过游船。
“成的，我尽量抽时间去。”
沈惟峤余光看了眼听到可以去游船两眼放光的弟弟，心里直觉不争气，一个游船便这么高兴，又看着赵景听见自己的回话，脸上逐渐从惴惴不安到喜笑颜开，也觉得这人当真有意思。
“那今日我就先走了，咱们下回见，下回见！”赵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又怕姑娘烦了，紧忙的应话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