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浑水门灭陈刀会，我是否能灭浑水门？
卧房内，窗下墙角。
小人儿狼吞虎咽地吞嚼着肉丝，腮帮子被塞得鼓鼓胀胀。
文殷则蹲在一旁，不断将肉片撕扯成丝递到对方的嘴边，被其张口吃下。
到了后面，他干脆整片整片地开始投喂，让它自己抱着啃。
看着小人儿抱着比它头还大的瘦肉片，埋头从边缘往中间飞快啃食，文殷莫名想到了犁华村芸娘偷偷养的那只松鼠。
二者虽然外形不同，但吃东西时的样子，乍一看还真有些相像……
“它现在到底算人还是妖？”
看着全身心投入到进食中的小人儿，文殷不由愣神。
若说对方是妖，眼下又偏偏是人的样子。
尽管身板有些太小，但习性什么的明显跟人差不多，甚至连血食都不再食用。
可要说它是人……分明就在前不久，这玩意儿都还是个狰狞妖物。
思绪翻飞间。
文殷忽的想到之前自己被捅了几刀后，本能调动出来修复身体的树根。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受伤后，身体应该会自动完成修复，就像遭受了火烤后的小人儿那样。
为此他还做过测试——也就是将自己的手指咬破了个口子，亲眼看着它愈合。
然而事实却告诉文殷，他受伤后身体愈合的主动权，其实就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他本能抬起左手，将目光看向了的掌心。
心神微微一动。
顿时有黑红相间的细长树根，如触手般从掌心探出了一小截，在空中微微摇摆着。
怔怔看着这一幕，文殷面皮忽的一抽：‘该不会它成了人，我却变成了妖吧？’
‘亦或者说，它之所以一点儿实力都不存，是因为……我剥夺了它的能力？’
“文如渊，我还要……”恢复了尖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拉回了文殷的思绪。
他左手五指本能合拢握拳，盖住了掌心的树根。
而后将目光朝着小人儿看去，却见对方正吮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他。
此时对方的脸虽还有些惨白，但整体气色跟方才相比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一副垂死的虚弱模样。
就是吃相实在有些难看。
搞得脸上、手上乃至小胸脯上都是油光不说，还在地上沾了不少的泥垢。指长的头发更是大多都被冷油黏在了一起，整个人都显得脏兮兮的。
看着那绿豆小眼中蕴含的希冀和讨好，文殷莫名有些心虚。
“给……”他连忙拿起一块肉片递给了对方。
见对方抱着肉片继续埋头苦啃，文殷心下那股子心虚感愈发浓郁了。
就好像是……他偷了对方什么东西，却没被发现一样。
再度张开五指，文殷看着细长的树根在他的念头下悄然缩回掌心，突然问道：“我身上有妖气吗？”
以前他在赶考求学的路上，倒也碰到过妖。
只是在他的感知之中，妖物除了外观跟人不一样之外，个别身上带着一些体臭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一些非凡之人却能够依靠所谓的妖气，直接寻到妖物的位置、亦或者识破对方的伪装。
直到现在，文殷都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看到妖气的，妖气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你似任……哪油甚么妖气？”小人嘴里塞得满满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它抽个吞咽的空隙，抬眼看了一眼文殷，绿豆小眼里满满都是疑惑。
显然是没有想到，对方怎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怎么看妖气？”文殷眉头皱了皱。
“不滋道……我似妖，不用看……”小人儿含糊道：“反正你木有……”
文殷觉得对方的话有些不靠谱。
但此时的他也没有能够确认的办法，最终暂且将此事搁下。
他就担心对方成了人，自己却沦为了妖。什么时候被人给除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下思绪后，文殷不动声色地问道：“我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我耶不滋……”
眼看对方鼓着腮帮子就要开口，文殷皱眉拿过了它手里的肉片：“食不言寝不语，说完了再吃。”
反正对方看样子也缓过来了，暂停一下进食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你还给我！”小人儿连忙将嘴里还没开嚼的肉吞了下去，而后就想挣扎起身，去将肉片给抢回来。
文殷用一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将其按了回去：“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你就没得吃了。”
“我自己今日都还未曾进食。”他又补充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便适时“咕噜”响了起来。
今日一整天都是事情，文殷确实还没顾得上吃饭。
此前他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但看着小人儿大快朵颐的样子，饥饿感顿时就涌了上来。
面上虽未曾表现出来，实际上早就有了前胸贴后背之感。
小人儿张牙舞爪的挣扎动作一顿。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它目光盯着对方手里的瘦肉片，委屈巴巴地说道：“当时我听到外面没动静，就想去看看什么情况。”
“谁想窗台才翻到一半，突然就没了力气……我直接掉在了地上，然后就爬不起来了……”
它越说越委屈，直至号啕大哭起来：“呜呜——文如渊你个没良心的，丢下我就走！”
“你要是再晚点儿回来，我就饿死……”
刚哭一半，它蓦地发出了一声惨叫：“哎哟！我的眼睛！”
却是这家伙哭着哭着，下意识用手去抹了抹眼睛，然后手上的冷油就进了眼里……
文殷收回手，看着紧闭眼睛又哭又闹，满地打滚的小东西，眼角一阵抽搐。
原以为对方变成“人”后，智商比以前更高了一些，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他将肉片往对方怀里一塞。
打滚哭闹的小人儿先是一怔，本能在瘦肉片上摸了摸后，手忙脚乱将其抱在了怀里，张口就咬了上去，再也顾不得胀痛发涩的眼睛。
某一刻。
它动作一顿，有些惊慌地抬头道：“文如渊，肉怎么变苦了？”
看着紧闭双目，小脸上儿上满是泪花和油渍的小人儿，文殷默然不语。
他一向讨厌蠢人，此刻却惊讶地发现，眼前这小东西分明如此蠢笨，自己竟生不出多少厌烦。
或许是因为对方不是人吧……
文殷捻起一角袖子，轻轻擦了擦对方脸上的泪珠，以及眼皮上沾着的冷油。
“你不哭，它就不会苦了。”他轻声道
小人儿指了指已经可以睁开些许缝隙的眼睛，一脸的茫然：“可我没哭了啊……”
“你再吃一口试试。”文殷不厌其烦。
对方打量了一下文殷的脸，见对方好像没骗它后，低头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肉。
咀嚼两下后，脸上的狐疑当即化作了惊喜。
它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仰头看着文殷，指着怀中的瘦肉片亢奋大叫道：“真的不苦了！”
文殷哑然失笑，捻起一块肉片放在了对方的腿上，思绪不由翻飞起来。
按照小人儿所说，它是听到院外没了动静，于是便下床想去查看情况，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而院里第一次安静下来……
不就是那个浑水门副刀首给文殷跪地奉剑之时吗？
将一切连起来后，文殷大概猜到小人儿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了——
或许彼时他修复身体之时所抽取的，正是对方的力量。
不过……
方才对方分明一派垂死模样，文殷却没有感受到此前那种心口绞痛感。
这是因为对方的情况看似严重，实际上并未威胁到性命……
还是因为他跟对方之间的联系，其实正在不断被削弱，亦或者……已经完全消失？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代表现在的他能够对其下杀手？
当然。
也有可能是那种绞痛感，只有在文殷对其下手之时才会发生。
心思百转千回，文殷最终将诸般思绪尽数按下。
不管是哪种原因，他都不愿意去深想。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其已经没有了杀心。
深吸一口气后，文殷端起碟子起身，朝着桌子走了过去。
眼睛已经能够睁开的小人儿见状，登时就慌了。
它抱着肉片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跄追了过去：“文如渊，我还没吃饱！”
“冷肉吃起来太腻，我去盛点儿饭。”
文殷将碟子放在桌上后，一把将小人儿也拿起来放在了上面，丢下一句警告便离开了卧房：“不准去动碟子里的东西，不然我就抽你。”
对方身上又是泥土又是尿液的，它要碰了碟子，文殷还吃不吃了？
原本一上桌就丢弃了手中瘦肉片，准备一头钻进碟子的小人儿动作僵在了那里。
它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酸菜肉山”，又扭头看了一眼那片被啃得残缺不堪的肉片，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后者。
很快。
文殷便端着一盘同样冷却的葱花炒鸡蛋，以及一大碗白饭回了卧房。
他看了一眼那盘酸菜炒肉，见小人儿确实没动，心下松了口气。
将肉片、鸡蛋以及米饭都在对方面前夹了一小堆后，文殷按捺住坐下来扒饭的冲动，将墙边的长剑和剑鞘捡了起来。
看着剑身血迹已经干涸的长剑，他幽幽叹了口气：“跟着我可真是委屈了你。”
早上他还将其当个宝，眼下却连擦个剑都没时间，当真令人感慨。
就这么收剑入鞘后，文殷这才坐到了桌边。
看了一眼放弃了瘦肉片，已经趴在了“蛋山”埋头狂吃的小人儿，文殷也低头大口扒拉起了冷饭冷菜。
他着实是饿极了，也再顾不得什么吃相，只是机械而飞快地往嘴里扒拉饭菜。
一时之间。
屋内只剩下了一大一小狼吞虎咽的声音。
当碗里的最后一点儿米饭被文殷扒进嘴里，两个碟子的菜也已经被扫荡一空。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饭量原来这么大。
此时小人儿面前的三座“大山”也同样被扫光了，正四仰八叉地瘫坐桌上，一脸呆滞地盯着房梁。
瞥了一眼对方没什么变化的肚子，文殷略觉惊愕，却也没做纠结。
‘真是有辱斯文……’用袖子擦了擦嘴，文殷心下不禁自嘲。
而后他打量了一下刚布置好的卧房，微微叹了口气。
他杀了陈鹏和黑鬼后，虽然那些刀手一个也没放回去，但浑水门门主察觉到不对劲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这院子肯定是住不了了，需要另寻他处……
“等等！”文殷眉头忽的一挑：“浑水门可以灭了陈刀会，彻底将清水坊收入囊中……”
“我是不是也能灭了浑水门，然后接管清水坊的地盘？”
“虽不知城中帮派做事具体是个什么章程，背后又有什么弯弯绕绕。”
“可陈刀会跟浑水门争斗了这么多年，我完全可以打着为陈刀会复仇的名义，去寻浑水门麻烦吧……”
“如此可谓师出有名，至少在道义上完全站得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