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又要擦剑了
“……昨……昨夜门主亲自出手，带着座下四位刀首，夜袭了陈刀会驻地……”
“陈刀会副会首陈长贵被当场击杀……另外三名掌事两死一逃……”
“逃的那个就是黑背……不……逃的那个就是您所说的王玄虎……”
“……夜里城门关闭，门主肯定王玄虎无法出城，便在六个城门都安排了眼线。”
“可我们的人等到下午，也没能逮到这厮……门主料想他应是躲在了城中某处，当即撒开人手去找……”
“谁料找遍了王玄虎平日里常去的地方，也没能找到他的踪影……于是陈刀首又审问了一遍陈刀会的那些小头目……”
“……具体问出了啥俺们也不清楚……反正审完后，陈刀首跟门主商量了些什么，便径自外出了。”
“等他归来之时，已经是夜深……叫上李刀首后，陈刀首带着我们就直奔承安坊这边来了……”
月色下，四方的院落内。
着粗布短打的刀手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哆哆嗦嗦地讲着事情的经过。
在他的身前。
文殷低头擦拭着长剑上沾染的血渍，白色的手巾已经被染红大半。
这是他询问的第三名刀手，三人的说辞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显然。
跟浑水门争了这么多年地盘的陈刀会，还真就在一夜之间被老对手连根拔了起来。
而究其原因，只是因为浑水门门主踏入了气血如象……
幸而王玄虎没死——
他在陈刀会副会首和另外两名掌事的拼死掩护下，博得了一线生机。
但也同样也是因为王玄虎没死，陈鹏这才会带着人找到文殷这里。
“陈鹏怎么会知道我在承安坊？”
文殷擦拭着长剑的动作一顿，眉头微蹙起来。
按照这些刀手所说，陈鹏在二次审问陈刀会的小头目后，便离开了浑水门。
而等他夜深归来后，第一时间便带着人赶来了承安坊。
这说明陈鹏并没有从小头目那里得知文殷的确切位置。
当然，王玄虎大概率也不会把这种事情跟下面的人讲。
所以……
陈鹏当时从小头目那里问出了什么，后面去的地方又是哪里？
为什么他出去一趟后，回来之后就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文殷目光扫过那三名回话的刀手。
这三个家伙在帮里的地位都不高，对此都是一问三不知。
“谁知道陈鹏从陈刀会的人嘴里问出了什么？”
文殷移开目光，对其余刀手沉声道：“亦或者说他审完陈刀会的人之后，具体去了哪里？”
“谁能解我此惑，我便饶过诸位性命。”
听闻此言，一众刀手身体猛地一震，纷纷抬起了满是泥土的额头。
“老……老爷说话可算数？”一人畏畏缩缩地确认道。
文殷将长剑花纹缝隙里最后一点儿血垢擦拭干净，挽了个剑花将其反持在了肘后。
剑尖撩过空气，拉出了一丝轻响。
“首先，这剑很难擦。”
他平淡道：“我好不容易才擦干净，不会想去擦第二遍。”
“其次……”
文殷左手轻甩阔袖，将其负于身后，微笑道：“正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诸位可曾听闻过读书人会撒谎？”
一众刀手左右对视了一眼，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读书人说不说谎他们不知道，不过……
眼前这位爷说话时那正气磅礴的样子，确实不像在开玩笑。
一念至此。
跪在最角落的一人连忙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回老爷……我知道陈刀会的人说了什么，当时我就跟在陈刀首身边……”
文殷目光顿时扫了过去：“讲。”
“那人就说了一句‘王掌事好像跟副会首提过什么文秀才’，陈刀首就立刻追问起了文秀才在哪儿。”
那名刀手飞快道：“只是具体在哪儿那家伙也不知道，他也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名字而已。”
“于是陈刀首就没问了，跟门主商量一下后便离开了帮里。”
“离开后去了哪儿？”文殷眼睛眯了起来。
“这……这个俺就不知道了。”刀手磕绊道：“他走的时候谁也没带。”
“回老爷，我知道！”旁边一名刀手连忙接话：“应是去了鬼市！”
“鬼市？”文殷先是一怔，随后心下了然。
他并没有去过鬼市，不过以前却听同窗谈起过——
据说鬼市是银月县最为龙蛇混杂的地方，主要由城里几个家族所把持，就是县衙政令都干涉不到那里。
在鬼市之中可以交易任何东西，包括城里大大小小的情报消息，都有专人贩卖。
想来陈鹏听到“文秀才”三个字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玄虎很有可能躲在文殷这里。
于是追问地址无果后，他便去请示了浑水门门主，想去鬼市打听文殷之所在。
之所以不直接通过情报贩子们寻找王玄虎，文殷觉得应该是价钱原因。
想要鬼市的情报贩子在偌大一个县城里面，寻找一个躲藏起来的人，想想就知道需要动用多少眼线。
如此大的动作，需要的价钱自然也就成了天文数字。
纵使最终找到了王玄虎，对于浑水门而言也是得不偿失。
相比之下。
通过城中的客舍、牙行，排查文殷这个刚入县城、特征明显的书生就要容易得多了。
这也是陈鹏最终能够带着浑水门的人，直奔文殷这里来的原因。
脑子里将整件事串联起来，文殷下意识看了一眼黑鬼的尸体。
如果时间能够回转，陈鹏大概率会选择找王玄虎、亦或者直接请浑水门门主亲至此处吧……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老爷……俺们该说的都说了，能放俺们走了吗？”回话的刀手见文殷半晌没说话，一颗心不由得再度提了起来。
“当然。”
文殷止住思绪，笑了笑：“不过诸位离开之前，得帮我把这院里和屋内打扫干净才行。”
“毕竟是你们闯的我家，这一地狼藉总不可能让我来收拾吧？”
一众刀手大喜，点头如捣蒜：“应该的应该的！”
只要能活命，别说是打扫院里屋内……就是让他们将这院子翻修一遍，那也没什么所谓。
很快。
几名刀手在文殷的指挥下，将卧房的陈鹏抬了出来。
至于他一直没能塞回去的腹中物，也终是被手下塞了回去。
将屋里屋外的血迹都用衣裳擦拭得干干净净后，一名刀手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可以了吗？”
其余抬着尸体的刀手，也是眼巴巴地看着文殷。
见文殷点头，众人心下终于一松，抬着陈鹏四人的尸体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看着最后一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文殷等了片刻，然后抬脚跟上。
“还是得再擦一遍剑……”
他幽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