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岂不闻书生仗剑，能文能武乎？！
“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林间道路上，突然响起书生清朗豪迈的声音，惊起一群飞鸟。
棚车之上。
文殷右手扶剑立于辕座上，任由冷风击于面庞。
左手展开伸直，宽阔袖袍迎风飞舞，带出猎猎之声，自有一番豪气生出。
文殷并非是第一次离家，但这次不知为何，心中只觉畅快到了极点，仿佛去掉了什么枷锁一般。
一如鱼入大海，又如鸟上青天。
纵使他对未来一片迷茫，不知前路应在何方，却依旧压不住心中的畅快之气。
“你这酸秀才，瞎嚎什么？吓某一跳！”
王玄虎黑着脸将扫到面部的袖子扔开，恶狠狠地说道：“小心某将你一把推下去，摔你一个狗吃屎！”
对于王玄虎的狠话，文殷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路之上他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粗鄙作风。
武夫嘛，不懂风雅也正常。
哪儿像他读书人，出口就是锦绣诗篇——虽然都是前人的诗，但那又有什么所谓？
同为读书人，想来他们也不会在意。
忽的，车轮压过了石子儿。
嘭！
只听一声闷响，车身剧烈抖动了一下，吓得原本豪气十足的文殷脸色一白，本能一把抓住了王玄虎的肩膀，这才稳住了身形。
后者斜睨了文殷一眼，阴阳怪气道：“哟，文大相公，怎么不吟酸诗了？方才不是挺‘飞扬跋扈’吗？”
文殷干笑一声，连连摆手：“不吟了，不吟了，我这就回车里。”
说着他就要往车棚里钻。
刚有动作，王玄虎突然一拉缰绳，若非文殷及时拽住了车门，差点儿真摔了下去。
还没等文殷质问，他便注意到，王玄虎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了下来，正冷冷地看着前方，手也已经摸上了身侧的带鞘单刀。
什么情况？
文殷心下一惊，连忙循着对方目光看去。
却见前方路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数道持刀身影，已然挡住了马车行进的道路。
领头一人着粗布短打，满脸横肉，身材魁梧，手握五尺朴刀，一看就是狠角色。
其余人则是分散左右，呈“人”字往两边散开，森然杀气扑面而来。
“抢劫的？”
文殷脸色微变，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抢命的，你自己待会儿放机灵点儿。”
王玄虎阴沉着脸丢下一句话，摘下头上斗笠往车里一扔，提刀径自跳下辕座，朝着壮汉走了过去。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在村里逗留了近半月，这些家伙应该不会来堵他，所以才会答应捎带文殷一程。
谁料他娘的这些狗贼这么有毅力，硬生生等到了现在。
“黑背犬，你可真是叫某好一阵等！”那壮汉见状，咧嘴笑道：
“近半个月没见你踪影，本来还以为你这厮死外面了，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归是叫某把你给等来了。”
“这么说来，某家还得好好感谢一下你这挫鸟的好耐心了？”王玄虎手握刀柄，随手抖落刀鞘：
“毕竟你若早早离去，某还真找不到一个如今日这般，能取下你这颗鸟头的好机会！”
“少在这儿逞口舌之利，刀上方见真功夫！”壮汉表情一冷：“此前城内与你几度交手，都是束手束脚。”
“今日没有诸多掣肘，正好让某来好好称量一下，你黑背犬手中这柄单刀有多少斤两！”
“某家倒要看看，宰了你之后，你那见不得人的主子还坐不坐得住！”
话音落下，壮汉手中朴刀一斜。
刀身上折射出的亮光自王玄虎脸上一闪而过之间，他整个人已是悍然冲出。
手中五尺朴刀拉出刺耳破空声，朝着对方脖颈狠狠劈去。
王玄虎反应极快，身体在朴刀抽来的刹那便已然后仰，直接避过了这凶悍异常的一刀。
谁料朴刀蓦地调转刀锋，直直向下劈去，刀锋正对面门！
眼看刀锋即将临面，一声“铛”的金铁之声突兀响起，一连串的火星随即炸开。
却是王玄虎不知何时已经双手持刀，用刀背硬生生挡住了这落下一刀。
“秃毛鸡，该轮到某来了！”
他咆哮一声，趁着壮汉旧力刚去、新力未生，骤然抬脚踹在了后者的腹部。
壮汉闷哼一声，刚退开一步，王玄虎已经欺身而上，手中单刀几乎拉出了残影。
刀光不断闪烁间，他一刀接着一刀疯狂劈出，刀刀奔其壮汉头颅。
奈何后者也不是一般人，哪怕陷入被动，依旧将一柄朴刀使得虎虎生风，硬生生挡住了王玄虎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一时之间。
场中“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更有串串火星沫子乱飚。
辕座上。
文殷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他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王玄虎就已经跟拦路之人战成了一团。
那挥刀之时的凶戾模样，跟此前嘴碎的样子判若两人。
“秀才，备刀！”
片刻，王玄虎的暴喝声突然响起。
“什么备刀？”文殷下意识问道。
“他娘的，就你脚下那把！”王玄虎直接爆了粗口：“快给老子扔过来，手里这把都他娘的要砍断了！”
文殷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将脚下另一把刀捡起来，给后者丢了过去。
王玄虎见状，直接将手中已经满是缺口的单刀直接朝着壮汉一扔，趁着对方躲避的功夫飞快撤出战斗，一把握住了被文殷扔出的带鞘单刀柄部。
锵——
伴随着刀身跟刀鞘摩擦产生的清亮声响起，王玄虎于空中抽出长刀，拉出一抹刺目刀光，再一次朝着壮汉扑了过去。
这一刻。
似乎无形的气势自他身上升腾而起，使得周围地面的落叶都翻飞了起来。
壮汉一面不闪不避地朝着王玄虎迎去，一面对身后那群紧张看戏的刀手怒骂道：
“一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麻溜去把那小子给我弄死！”
“能让黑背犬赶车，必是他主子的狗崽！”
“若让这小子翘了辫子，我看这头黑背犬怎么跟他那见不得人的主子交代！”
此话一出，其余刀手霎时反应过来，纷纷抽刀出鞘，嗷嗷直叫地朝着文殷扑了过去。
王玄虎脸色微变，正要抽身去护，壮汉攻势骤然猛烈起来，使他脱身不能。
无奈之下，王玄虎只能扯开嗓子大叫道：“文秀才不要怕，某会给你上坟的！”
“你刚念的诗是什么？再念一遍！”
“某能记多少记多少，回头刻你墓碑上，也算是帮你在世间留个念想！”
文殷见到那些刀手朝着自己冲来，本就被吓了一跳。
眼下听到王玄虎的话，面皮一抖。
彼其娘之王玄虎，他还没死呢，就惦记给他上坟了？
眼看刀手跟自己的距离飞快拉进，文殷灵光乍现。
“废物东西，连这么个喽啰都对付不了，还要文某亲自出手！”
他先是冲王玄虎呵斥一声，而后“噌”的拔出长剑，遥遥指向冲来的一众刀手，声色俱厉道：
“一群不知死活之辈，岂不闻书生仗剑，能文能武乎？！”
“不怕死的就给文某过来！”
说话之间。
文殷宽大袖袍上下翻飞，再衬上那一副冷厉模样，还真就有那么点儿大高手的风范。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以这些家伙的速度来看，就算他转身逃跑，最终也是个被追上的结局。
既然如此，还不如兵行险招，能拖多久拖多久。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刀手还真就被文殷这样子给震了一下。
但随后便有人发现了什么，讥讽大笑道：“直你娘的小东西，刷子没两把，气势倒是足！”
“若非你这剑他娘的都没开封，老子还真信了你鬼话！”
其余刀手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大笑出声，林中紧张的气氛都快活了不少。
辕座上，文殷表情一僵。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手中这柄乃君子之剑。只做装饰之用，不求见血之利，是以并未开封……
那些刀手笑归笑，动作却没停半分，冲在最前面的一人甚至已经到了辕座之前。
“提把破剑装什么神仙？给老子死来！”
他暴喝一声，一刀朝着文殷腰间劈了过去，那雪亮的刀光让文殷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千钧一发之际，文殷的手就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突然有了动作。
在旁人的视野中。
眼看文殷即将被腰斩，对方手腕忽的一抖。
随后众人便看到银边阔袖翻飞而起，一抹雪亮骤然钻出，轻易荡开长刀的同时，又顺势斜刺而下，直接洞穿了刀手的喉咙！
一瞬间。
马车周围寂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