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视同仁
变革，从来不是轻而易举能够完成的事情，楚泠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在这种紧张的情形下，穆昭哈哈一笑，意有所指说道：“楚相不必多虑，孤没有那么想不开。”说着，她取出一本册子，示意她们都看一看。
太女殿下有意整顿吏治，但她并不会一开始就触及世家的根本利益。有些事情，可以慢慢谋划，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进行改革。
楚泠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起来，方琦、沈韵立刻围了过来。
云州通和县、平泽县……
曲州下康县、高元县……
南州……建州……
太女殿下给出的册子，列举了昭国十七州部分郡县的名称。楚泠、方琦曾在吏部任职，沈韵正在吏部任职尚书，册子上记录的地方，她们未必亲自去过，但是，一定有所耳闻。
这些地方，可谓穷山恶水。朝廷授官之际，有点门路的人都会提前打点一二，只为不被派去那样的地方任职。
琼林宴后，新科进士都在等待朝廷授官，这般时候，太女殿下给出这样一份簿册，很难不令楚泠多思多想。
通常情况下，琼林宴上就应该为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授予官职。然而，前不久的琼林宴上，皇帝和太女殿下似乎都忘记了这一环节。
紧接着，便是上巳佳节，太女遭遇刺杀，数日未朝，今科一甲三人的授官事宜便被搁置下来。现在回想起来，三人迟迟未被授予官职，或许是太女殿下有意为之。
想到某种可能，沈韵不禁蹙起眉头，试探着说道：“殿下，这些地方穷山恶水，当地官员有心作为，亦难出政绩，万望殿下体谅一二。”
实际上，沈尚书更想说的是：殿下，本届新科进士已经承受太多，您能否高抬贵手，留她们一丝喘息之机？
穆昭勾起嘴角，淡淡说道：“沈卿不必担忧，孤并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
沈韵：“……”
她是担忧这个吗？
沈尚书突然怀念太女入朝前的日子，那时候，陛下不管事，不多事，她们行事可以不用如此小心谨慎。
沈韵有些自闭，果断地选择闭嘴。太女殿下的意图已经如此明显，有人会比她更着急。
猜到太女的意图后，楚相再次直接问道：“殿下是想让本届新科进士去这些地方赴任吗？”尽管是在询问，但她的语气中并无多少询问之意。显然，她已经非常确定太女殿下的目的。
穆昭不再隐瞒自己此行的目的，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太女殿下毫不犹豫地点头，沈尚书突然感到一阵头疼，暗道：“殿下，您可真敢想！”
得到确切答案，楚泠继续问道：“殿下打算安排哪些人到这些地方任职？”
粗略估算，太女殿下记录在册的地方，即使将本届新科进士都安排上，可能还远远不够。
楚相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而太女殿下接下来的回答，也验证了她的预感。
穆昭微微一笑，淡定吐出两字：“全部。”
这简单两字的回答，让沈尚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问道：“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也去吗？”
穆昭保持微笑，再次吐出两字：“自然。”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韵竟然并不感到意外，只是……
沈尚书暗暗叹了口气，试图劝道：“殿下，新科一甲进士历来先入翰林，直接外放有些不合规矩。”更何况是外放到那样贫瘠的地方。
穆昭表示：“朝廷不养闲人，翰林不缺她们。”
沈韵：“……”
这是缺不缺的问题吗？
沈尚书缓了缓气，不死心地说道：“殿下，让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去那些地方，会令她们心寒的。”
穆昭扬起眉梢，反问：“孤给她们一展抱负的机会，如何会令人心寒？”
沈韵无言以对，心中暗道：殿下，您给的机会，恐怕没几个人能够把握得住。
穆昭并不在意沈尚书的想法，取回簿册，提笔在某些地名下方添上今科一甲三人、二甲前七的名字。
楚相看着太女殿下随意翻动簿册，随意选定地方，随意落下新科进士的名字，不禁挑了挑眉。
暗中较量多年，楚泠也算了解太女殿下的行事风格，看她这般随意落笔，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太女殿下明明可以提前安排好那几人的去处，为何非要在她们面前挑选地点？
楚相对此感到非常困惑。
转眼之间，穆昭已经安排好了那十人的去处，并将簿册递给沈韵，说道：“这十人的去处，孤已经选好，剩下的人，沈卿需在今天日落前安排好，并将结果张贴出去。”
沈韵接过簿册，有种立刻扔掉的冲动，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沈韵看向楚相，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不打算再说点什么吗？”
楚相有点不想搭理沈韵，但是，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楚相假装没有看到沈韵的提示，直直看着穆昭说道：“殿下，本届科举可谓一波三折，如今若再打破惯例，将所有新晋进士外放出京，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倘若学子再次齐聚宫门……”
楚相的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威胁。
穆昭挑了挑眉，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不解问道：“任职结果尚未公示，楚相如何就能断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楚相不答反问：“殿下非要一意孤行？”
穆昭没有直接回答，淡淡说道：“按照惯例，新科进士十之八九都被外放出京，如今，孤只是将剩下的十之一二同样外放出京，怎么能算一意孤行？”
不等楚泠反驳什么，穆昭继续说道：“至于外放的地方，越是穷乡僻壤之地，越需要有能力的人去治理，楚相如此反对，莫不是想说朝廷大费周章选拔出来的人才，都是废物？”
“微臣并无此意。”楚相立即表明态度，紧接着问道，“殿下已经有了打算，为何又让臣等前来？”
穆昭勾起嘴角，认真说道：“孤只是想让你们看看，孤对本届新科进士一视同仁，即使是新科状元也不例外，免得回头有人说孤针对世家。”
楚泠、沈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