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脸的房家人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我和冬冬收拾好行装出门。
虞美人在院子里晒太阳，见状“呦”了一声，明知故问地笑道：“房二姑娘这是去哪啊？怎么还挎着包袱呀？”
我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未作理会，直接出了宫门。
虞美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神气什么呀，都被淑妃娘娘赶走了还在这趾高气扬的，真当陪皇上逛了两次御花园就能留宫当娘娘了，下辈子吧你！”
“气死我了姑娘！虞美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冬冬气地直跳脚，“姑娘我们去禀告淑妃娘娘，让淑妃娘娘惩治她！”
“等等。”我一把薅住冬冬，“五公主病了，姐姐去看望五公主，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
“可是……”
“好了。”我拉着冬冬往皇宫的大门方向走，“姐姐在宫门处安排了马车，别让人等久了。”
房淑妃一大早去看望五公主，为的就是避开我，找她也无用。况且虞美人这样的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惧，即便是收拾也不急于一时。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一路晃悠悠地回到房府。
我对房府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当时房老夫人过寿，而房老大人是朝堂上清流党的支柱，刘钰为了拉拢，便让我代为参加寿宴。
只可惜房老大人身体不好，没过半年就染病去世了。
房府内部建筑的格局和多年前相比没有太大改变。
进府后，冬冬去安放行囊，我则去了老太太的长寿堂请安。
正巧各房的人都聚在老太太的房里说话，除了一些年轻的我不认识，大多数人我都有些印象，便顺带着一一见了礼。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对我这个从皇宫归来的房家女，没有一个人拉住我问东问西，都是象征性地寒暄了两句，转过头又去继续她们的家长里短。
中秋时房淑妃曾说房归月在家最是受宠，如今看来，这所谓的受宠完全是夸大其词，房归月在家应当颇受忽视才对。
我无聊地枯坐了好一会，及至午膳时间，房老太太似乎终于想起我这个孙女了：
“今天月丫头回家，午膳都在我房里用吧，正好为月丫头接接风。”
众人自然说好。
席面上，总算有人关心起我来，不过这关心的话怎么听都不太对味。
堂妹：“姐姐你不是说要去宫里见见世面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宫里不好玩我便回来了。”
二婶：“月丫头，不是做婶子的泄你的气，你去宫里见世面能有什么用？你再见多少世面也是个庶女，况且还是个养在姨娘房里的庶女，嫁不到王公贵族家里的，你就别妄想了。”
堂嫂：“是啊，你心气儿别太高了，争强好胜不能当饭吃，不是谁都能有淑妃娘娘那样的好命，能入宫侍奉皇上。你年岁也不小了，该安分下来议亲了。”
房淑妃生母，房归于之嫡母：“别说我这做嫡母的不管你，我早就给你选了几户殷实人家，早些把你嫁出去我也了了一桩心事。”
房老夫人：“房家养你一场，不图你为房家添什么助益。只要你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不要给房家拖后腿就行。”
我没做过庶女，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也不知道庶女的生活是什么模样。
房家家风严谨，对庶女应当也算是善待的。可从这言语间，我仍旧感觉到深深的轻视，不知房归月本人是如何看待这些朝夕相处的亲人。
用过午膳，我在房府里绕了一会，总算找到房归月的生母柳姨娘的住处。
柳姨娘生的很美，也很媚，怪哉房归月居然一点也没继承生母的美貌。只是柳姨娘的性情有些懦弱，拉着我絮叨了好一会，担心我被房淑妃欺负，又嘱咐我尊敬嫡母，听嫡母的话。
从柳姨娘的话中得知，房归月如刚才那些人所言，确实是为了见世面才央求老夫人进宫陪房淑妃待产。
我愈发困惑了。
房归月入宫绝不单单是为了陪房淑妃待产这么简单。
我回到房归月的房间，支开冬冬，在房间里翻找了好一会试图找到什么线索，但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倒是找到不少房归月练字的纸张，为绝后患，我一把火将之都烧了。
入夜，我躺在房归月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由得想，那本花名册应该已经呈递到刘钰的面前了吧。
燕来宫。
房淑妃坐在灯下，看着手里的花名册出神。
“二姑娘写的字真好看，行云流水似的。”朝云看房淑妃不开心，凑趣地说道。
房淑妃眼神恍了恍，是啊，真好看，气韵天成，洒脱自然，好看的叫人嫉妒。
她本想自己再誊抄一遍，但看见这样的字，她就歇了这个念头，她的字是远不比上二妹的。
“娘娘。”一个小宫女从外面小跑进来，福了福身，“皇后已经进了皇上的闻政宫，此刻正在服侍皇上用药。”
“知道了。”房淑妃挥退侍女，拿好花名册，起身，“走吧朝云，咱们去觐见皇上。”
朝云上前小心扶住房淑妃：“娘娘，奴婢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在皇后在的时候向皇上呈花名册呢？”
“皇后事多。”房淑妃坐上步辇，鄙夷地冷笑，“不把这事当着她的面敲定了，日后她且有的闹了。”
步辇在闻政宫外停下。
闻政宫寝殿里，扇云宓坐在龙床边沿上，拿着白瓷勺侍奉皇帝喝药。
房淑妃行礼起身，将花名册拿出来，恭恭敬敬道：
“皇上，臣妾近日整顿后宫懒散的风气，查出许多玩忽职守的奴才，更有那损公肥私的奸人，以次充好，欺君罔上。因牵连甚广，臣妾不敢擅自做主，故而撰写了详细的花名册，想请皇上定夺。”
曲安双手接过花名册，呈递给刘钰。
刘钰双手有伤，拿东西不方便，示意曲安将花名册打开。
曲安翻开一页，恭谨地托到刘钰的眼前。
刘钰借着烛光去看，只一眼，整个人便都征住了，原因无他，这花名册的字迹实在太过肖似沈安南，简直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寝宫里一时间安静透了。
皇帝盯着名册看的时间着实有点久，房淑妃渐渐觉得不对，心里忐忑起来。
“怎么了皇上，是这名册有问题吗？”皇后说着，看向房淑妃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淑妃，这是怎么回事，你……”
“这花名册是谁写的？”刘钰打断皇后的话，目光灼灼地看向房淑妃。
房淑妃心中一颤，是二妹写的，可是二妹已经在今天早上离宫了，皇上却在此时问起了字迹的事……房淑妃心中后怕起来。
“房淑妃！”皇帝提高了声音。
房淑妃双腿一抖，险些跪下，她哆嗦着嘴唇：“回皇上，是臣妾的二妹房归月写的。”
房归月。
刘钰脑海里浮现起那张清秀到甚至有点寡淡的脸。
从前他只是觉得房归月看他的眼神有些肖似沈安南，性情也有几分沈安南的影子，可他没想到，就连她的字迹也如此相像！除了皮囊，房归月简直就像沈安南的转世投胎一般。
刘钰心跳剧烈起来，如此鲜活，如此真实。
这颗心沉寂了那么久，此刻才仿佛终于活了过来。
他不敢细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现在只是很想见一见房归月，很想看一看那双眼睛。
“曲安。”他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去将房归月传来。”
房淑妃浑身一抖。
“是，皇上。”曲安放好花名册，退步离开。
“曲公公等等。”房淑妃心中惶恐到无以复加，皇帝明明已经透露过对二妹的喜欢，可是她却仍擅自将二妹逐出了宫，她该如何向皇帝交代啊。
房淑妃紧咬着下唇，屈膝跪地：“回皇上，二妹觉得宫中无趣，臣妾便让她走了，今早刚离开。”
“混账！”刘钰发怒，抬手打翻了皇后捧着的药碗。
皇后心中一惊，连忙下跪请罪：“皇上息怒。”
寝殿里伺候的下人们，无一例外地都吓得跪匐在了地上。
“房淑妃。”刘钰冰冷地凝视着地上跪着的人，“不要以为你执掌后宫大权便可以为所欲为，这个后宫，是朕的后宫！朕可以给你的，也同样可以收回来！”
房淑妃整个惊惧无措：“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了，皇上喜怒啊！”
刘钰不再理会房淑妃，转而看向曲安：“曲安，明日一早拟旨去房府，将房归月召进宫。”
“是，皇上。”曲安微微抬起腰，仰视皇帝，“只是奴才不知，应该以什么名义召房姑娘进宫？”
刘钰蹙眉深思了一会，道：“起居注馆缺个修撰，既然她字写得还行，就让她去注馆上值吧。”
扇云宓闻言愕然，抬起头来：“可是皇上，历来从没有女子修撰过起居注，这不合规矩吧。”
刘钰看向扇云宓，眼神虽柔和许多，但仍旧不容置疑道：“皇后，这非后宫事，你就不要过问了。”
皇后一愣，眼里浮现委屈的神色，咬住嘴唇，低头不再说话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不必在这伺候了。”刘钰摆摆手。
房淑妃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走出闻政宫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皇后脸色也不好，曲安将人亲自送出闻政宫。
“曲安。”扇云宓回看闻政宫的烛光，心里慌得厉害，“你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房归月了，皇上他是不是不爱本宫了。”
“怎么会呢娘娘。”曲安连忙安慰，“您和皇上十多年的情分，皇上为了您连沈家都废了，可见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那他刚才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扇云宓心中耿耿于怀，双眸渐渐露出狠戾之色，“总之，本宫不想再看见那个房归月！”
“娘娘放心，奴才绝对不会让房归月威胁到您的地位。”曲安斩钉截铁地保证，
“关于房氏姐妹，奴才这边已经有了眉目。前段时间跟踪的人说，那个房归月和一个叫吴迁的侍卫似乎是旧识，奴才从吴迁下手，一定为您除了房归月！”
“好，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房府。
我有些认床，夜里并没有睡好。早上起身时，脑海里迷迷糊糊地想起，昨夜好像有鸟叫了很久。
询问冬冬，冬冬也说听到了鸟叫声：“可能是夜莺吧，奴婢以前也听到过好几次，都是在半夜叫，好像是子时，怪扰人清梦的。”
我敏锐地觉得不同寻常。
夜莺，子时，会是给房归月的暗号吗？如果今夜再有鸟叫，我就去探查看看。
洗漱好后，去长寿堂给老太太请安。
几个媳妇在内室服侍老太太起身，几个孙辈的姑娘则坐在外堂候着，没一会儿老太太出来，众人起身一起问安。
老太太话不多，嘱咐几句便让众人散了，恰逢此时，小厮从外边儿跑进来，说有圣旨到。
我心中一动。
老太太很淡定：“快去摆香案，准备接旨。”
我沉默跟在众人后面，打算一道去前院。
“月丫头你就不必跟着了，早点儿回去陪你姨娘吧。”嫡母随口道。
我一愣。
小厮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人，犹豫道：“可是传旨的太监说，这圣旨就是给月姑娘的。”
“什么？”
“给月丫头的！”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全部都向我这里投了过来，有怀疑，有羡慕，有惊讶，有嫉妒，纷繁不一。
他们大概想不到，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轻视的内宅庶女，有一天居然能够让皇帝亲自下旨。
我与众人一同前往前院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房氏归月书法卓然天成，筋骨俱备，朕心甚喜。即日起，着令房归月起居注馆当值，协助编撰起居注，钦此！”
“公公你没弄错吧？自来哪有女子编撰居住的？”有人轻声质疑道。
“是啊，自来从没有女子编撰起居注，要不怎么说房二姑娘圣宠优渥呢。”传旨的太监谄媚着将我扶起来，看着我就像看块宝，“二姑娘，以后大家同在后宫当差，您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奴才啊。”
“公公言重了。”
“奴才可是真心诚意的。”传旨太监脸上笑的依旧像朵花，“二姑娘，轿子就在外面，咱们这就走吧。”
“今天就回？”我皱眉，心里还惦记着晚上的鸟叫声。
“既然圣旨已下，自然越快回宫越好。”传旨太监道。
我看向房家众人，众人还是呆呆的仿若痴傻了般，她们好似真的无法接受，她们一直轻视的房归月竟然有一天可以如此一飞冲天。
还是老太太反应快，慈爱一笑：“月丫头，公公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快去收拾收拾，随公公进宫吧。”
我点点头，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回到柳姨娘的院子，大致说了说圣旨的的事。
柳姨娘是真的替我高兴，絮絮叨叨的嘱咐了许多话。
至于冬冬，我想了想还是把她留在房府了，这丫头不适合在宫里生活。